“我說,觀邪,”小蘿卜沒好氣地看著連烈錦,“你能不能坐下來,不要挎著刀晃來晃去的,看得我頭暈。”


    “也不是我不想坐,”連烈錦指了指身側的合葬,表示刀太長不好坐,一本正經地回答:“刀不答應。”


    “行吧,你應該清楚,感情上我是支持師姐的,我的意難平。”小蘿卜聳聳肩,歎了口氣,“既然你今天來了,這段時間,你就安心待在長雍,照顧師姐。喏,去給她換藥。”


    “嗯,不了。為了避嫌,還是你來吧。”連烈錦伸手給衛莞兒搭脈,脈象還算平穩,可要徹底康複,怎麽也需一個月。“我說過了,等師姐傷情穩定,我必須回青越山一趟。”


    小蘿卜心知觀邪決定的事情,她就沒有任何一件勸得動她,但是回師門興師問罪,那後果不是她承擔得起的。


    星藥門開宗立派已經百年有餘,門中供奉的藥王乃是當年的極品星相師,大能者,通曉天地星宿。據傳已經踏星成神,依然照拂著星藥門全部弟子。


    而星藥門那些老成人精的長老輕易不出山,也不受皇室約束,本來大師姐一力承擔了觀邪的過錯,這事也就算了。


    之前連烈錦打傷桂齊國的三皇子,就已經引起了長老們的注意。這一次,星藥門專門派人去鬥極山查探了情況。如果連烈錦再去鬧事,一旦惹怒了他們,後果不堪設想......


    “你回師門給大師姐討回公道,七公主知道這事嗎?”小蘿卜想來想去,興許隻有七公主可以治得了她。


    “殿下她,”連烈錦沒有遲疑,她自己也是今天早上才得到的消息,高璟奚那邊應該也會得知衛莞兒受傷的來龍去脈。“我會差人去告訴她的。”


    聞言,小蘿卜吃了一驚——


    看不出來連烈錦這麽有本事啊,在兩個女人之間周旋,還能哄得七公主那麽癡情的樣子。她真是甘拜下風,可就這人不服管教的性格,實在是讓她也頭疼不已。


    “你現在又要做什麽去?”看見連烈錦恢複成了一臉淡漠的神情,準備出門時,小蘿卜心裏一顫,該不會這人現在就要跑去星藥門吧,“我告訴你,這一次,我們都不會同意你回星藥門的。”


    站在門口,連烈錦臉上的神情十分疑惑不解,她壓低聲音道:


    “這是為何?我不明白你們,這也不許,那也不許,活著還有什麽盼頭。你們所有人,包括師姐,永遠把我當個孩子。”


    “觀邪,你要讓師姐為你的付出全化為泡影嗎?”小蘿卜急得快要哭出來,拉住連烈錦的袖子,“你既然已經選擇了七公主,就安穩一些過日子。甚至狠心一點,等師姐傷好以後,你們就不要再相見了。”


    “我不知道,但是別人欺我一尺,我總要還他一丈。”連烈錦望著觀邪居後院裏的桂花樹,像是想到了什麽一樣,惆悵地說:“我會的,會狠心一些的。因為,師姐本來就值得更好的人。”


    “你就不怕有去無回?”


    “怎麽可能,”連烈錦收回目光,囂張地了笑了笑,“星藥門,不就是個看病的地方,又能翻出什麽浪來。我就想上去問問那些自詡為濟世活佛的長老們,超度算不算是在渡一切可渡之人。”


    “超度?可真有你的,你看得懂經文嘛就好意思說超度?”小蘿卜忍不住就想和連烈錦鬥嘴,但心事一壓上來時,她那秀氣的眉毛又皺得死緊,“你就不怕此去,一去無回,你就再也見不到......七公主了嗎?”


    連烈錦遲疑了,但也隻有一瞬間,“師姐的恩情太重,若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


    末了,她又笑著添了一句;“怕什麽,我若不回,她就會來。”


    看著連烈錦比驕陽還耀眼的笑臉,小蘿卜低低地說了一句:


    “也不知道你這個從小就遠離長雍城的人,到底在哪裏沾染了廟堂之上的倨傲做派,就不能隻隨性一點點嗎?知其不可為而為之,你這樣做,要讓師姐怎麽才放得開你?”


    連烈錦心中一凜,她的確沒有想過那麽多。可是她的原則是,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師姐如此為她,她實在無法等閑視之。


    “我沒覺得不可為。”她半倚靠在門邊,嘀咕了一句。“是你們束縛太多。”


    “觀邪,你不可以回去,師姐好不容易才求得長老寬恕,咳咳......”


    不知何時,床上昏迷的人被她們兩個越來越控製不住的聲音給吵醒過來,掙紮著支起身子,望著她們說道。


    “寬恕?”連烈錦感覺心口有一股奇異的火焰,一下便焚燒起來,直燒得她雙目泛紅,“師姐也覺得我錯了?”


    衛莞兒回避了連烈錦的眼神,隻哀求ィ


    “觀邪,你聽師姐的,此事就此揭過吧。不過是些許皮肉之苦,你性子這樣剛烈,以後要吃多少苦。”


    “皮肉之苦也該我來受,而不是師姐你。”連烈錦心底一陣悲涼,她隻是無法理解,為何她們都要屈服。縱然鬥爭無用,也還是該拚上一拚。


    “觀邪,我隻要你平安無事就好。”


    房間裏飄進來一陣清風,帶著冬日未離去的微涼,和初春的盎然之意,連烈錦久久地沒有說話。小蘿卜給衛莞兒吃下了丹藥,在她耳邊嘀咕了一陣觀邪已經查到了她受傷的原因,現在正想著回去“興師問罪”。


    “師姐,那不是我想要的。”連烈錦走進房裏,看著窗邊,神色淡淡,斂下的濃黑眼睫像是一筆濃墨,輕描淡寫就深深刻在了衛莞兒心裏,“師姐,從小到大,你給我做過一百三十件衣服,一年十件。十六歲時,你見我路過ス郟多看了幾眼觀裏的仙鶴,那年的衣服便繡上了仙鶴。白鶴高飛、仙人踩鶴飛升、仙鶴踏祥雲......”


    “這些,你都記得?”衛莞兒蒼白的臉上浮起一絲紅暈,“我還以為你都不在乎。”


    “因為我頑皮好動,你給我做的鞋,鞋底最軟最厚。知道我愛吃桂花糕,你在星藥門裏種下了五十一棵桂花樹,旁人不知道,但我清楚,那是為了給我做桂花糕。其實星藥門每年都有份例,在我十歲後父親年年都會差人送來各種吃穿用度。”窗邊的微風吹動連烈錦鬢邊墨黑的長發,她臉上似有回憶之色,更顯動人心魄。


    “觀邪,師姐知道你從小在那個家裏受了很多苦。伯母在你三歲前常常外出,照顧不了你。連屏幽的娘為了除掉你,故意不讓下人給你送飯.....”


    連烈錦淡然微笑,“可她也沒得逞不是嗎?我燒烤的手藝可不是說說而已。”


    “可我答應過伯母要好好照顧你。”衛莞兒神色堅毅,一字一句地說ァ


    “有多少師兄弟都想要師姐為他們做些什麽,哪怕隻是一塊手帕。他們也會視若珍寶。而你隻給我做,到頭來,竟然被我白白糟蹋了一番心意。”


    說到這裏,連烈錦無奈地搖搖頭,隨著她的動作,似乎有如碎片般的水珠散落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我虧欠你良多,不是簡單說一句多謝就夠了的。”


    “你都記得,哪裏會是糟蹋呢?”衛莞兒聽見連烈錦的肺腑之語,隻感覺心口熱熱的,這些話,觀邪從未對她或者任何一個人說過。


    她以為觀邪的心是塊冰,她捂不熱,別人也不可能捂熱。原來,觀邪一直都記得這麽清楚。


    “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常常一起睡嗎?”


    聽到這話,負手立在窗邊的連烈錦,終於露出了懷念的模樣,“趙師妹和小蘿卜總買些靈異畫本,拿出來偷偷嚇我。即便是現在,我看到了,也會被嚇得神虛。那時便隻好與師姐熬夜苦學醫術,累極了,我們倆便席地而眠,當真快活。”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遇見的時候,是你拉住了我,不然我早已掉入風過崖,死無葬身之地。”剛剛那顆丹藥的藥效很快,衛莞兒發現一直寒入骨髓的感覺在逐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柔和的暖意遍布全身。


    “大師姐,人見利而不見害,魚見食而不見鉤。”連烈錦回過身來,直視著衛莞兒,“你這是一葉障目了。換作別人,也一樣會救你。”


    見衛莞兒依舊執迷不悟的模樣,連烈錦狠下心,聲音低沉地道:


    “師姐做了這麽多,我卻隻想躲著師姐。”


    “可我能給你,高璟奚給不了你的一切。”衛莞兒倚靠在床柱上,日光照射下,她的瞳色極淡,猶如那虛幻而美麗的泡沫。“你身負暗影之力,而她始終是蘭庚皇室之人,你們終有一天,會不得不對立。”


    “這個道理我不懂,你們說天大地大,星運最大。我隻知道,ダ碓俅螅都大不過我的心意。”連烈錦輕輕拔刀,露出的三寸刀身,寒光一閃,將她的頭發暈染上了如同月光般的銀色。“師姐,你先好好養傷,之後的事,就交給我吧。”


    “小蘿卜,你快去發信給師傅,觀邪這一次,不知道要鬧出什麽事情來。現在,隻有師傅......師傅能救得了她。”衛莞兒好不容易撫平了她自己激動的情緒,斷斷續續說出這麽一段話來。


    不等衛莞兒說完話,連烈錦大步走到床前,拿出一個青瓷小瓶放在衛莞兒鼻尖。不一會兒,衛莞兒就又昏睡了過去。


    “小蘿卜,你盡管去找師傅,他來了也阻止不了我。”連烈錦將衛莞兒扶起來,手心冒出了絲絲黑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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