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喬遇難得強硬的態度下,林傾糊裏糊塗被她擺弄了一通,隻好聽她的話放下了對她被流放造成的後遺症的懊惱。


    與之相對的,林傾在那段時間都很順著喬遇,幾乎是有求必應,做什麽都肯。


    這直接導致了喬遇的膽子直線上升,直到某天林傾第不知道多少次被迫翹掉了早課,並在下床時感到腰部傳來酸痛感的時候,她才後知後覺地開始反省最近是不是太過縱容喬遇了。


    但這種反省是沒什麽效果的,在喬遇殷勤地湊上來給她按摩的時候就把她那點兒氣消去了大半。不過喬遇自己也意識到這樣會給林傾是身體帶來負擔,在那之後就收斂了不少。怎麽說呢,吃飽了之後總得歇會兒。


    於是,在遲遲得不到關於林傾該不該擔風險這件事的共識的情況下,她們兩人重新步入生活的正軌。


    這段日子裏最值得一提的是,喬遇在去等林傾下課的時候遇到了老熟人。


    當時她正拎著兩杯奶茶等在林傾的教室外,距離下課還有不到五分鍾,她百無聊賴地倚在走廊的牆上玩著手機。麵前不時有來往的學生走過,但有一個人在走過去之後突然發出聲疑惑的嗯,然後特地折返了回來,停在她麵前。


    喬遇抬頭看去,看到是個高高瘦瘦的男生,戴著副眼睛,身上有種像是很會讀書的書卷氣。


    沒等她說話,這個男生就麵帶難色地撓了撓頭,躊躇著開口說道。


    “……這位同學,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


    “……”


    這話說得簡直像是在搭訕一樣。


    放在平時聽到這種老套的話,喬遇大概早就“沒見過”、“你誰啊”、“不認識”三連頂過去了,但她現在卻若有所思地皺起眉,嘶地吸了口氣。


    真是神奇,她也有種好像在哪見過這個人的印象。


    兩個人都露出了絞盡腦汁的表情,彼此望著對方的眼中都能看出茫然和無助,最後是係統實在看不下去了選擇出手相助,它嘟囔著宿主的後遺症裏可能還有記性變差了這一條吧,可靠地為喬遇揭曉了答案。


    “這是李華啊,那個李華。”


    “噫。”


    這名字一出喬遇就麵色大變發出了嫌棄的聲音,露骨地向後仰去,無奈背後是牆,於是非常刻意地往遠離他的方向挪了兩步,扯出一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果斷地睜著眼睛說瞎話。


    “……這位同學,我們應該沒見過吧?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啊!你的聲音好耳熟!”可惜她的如意算盤沒能得逞,李華聽她一說話就眼睛放光,恍然大悟地一合掌,“喬遇!是我啊!你不記得我了嗎!”


    說實話真的很想全盤忘掉,喬遇絕望地閉了閉眼,在判斷眼前的情勢可能難以用裝傻蒙混過關的時候幹巴巴地咧了咧嘴,聲音一下子失去了力氣,聽起來格外頹廢:“是你啊。好巧哦。”


    她對李華真是完全沒有一丁點兒的好印象,李華顯然也知道這一點,當下就露出了非常抱歉的表情,一疊聲地向她致歉。


    “對不起啊,我高中那會兒給你的印象一定很差,我那時候的確太不像話了……”


    態度意外地還挺真誠的,讓喬遇半信半疑地看了他好幾眼,李華不太好意思地推了推眼鏡,繼續誠懇地說著。


    “我就是一直挺想向你道個歉的,抱歉,那時候你幫了我我都沒好好謝謝你,光給你們添麻煩了……”


    這可真是男大十八變,在沒見麵的這幾年裏這人竟然變成了個有常識的大學生,喬遇看李華的眼神都變了,一時瞠目結舌,麵對這份跨越了數年之久的歉意不知該說些什麽,隻好沉默地點點頭。


    “你放心,我現在對林傾已經沒有、沒有那種意思了,也沒有繼續纏著她——”


    眼前這個像是被魂穿了似的李華說著說著停了下來,露出一個釋懷的笑容。


    “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林傾最近已經在談戀愛了,聽說是個新生。”


    “……”


    喬遇默默閉上嘴移開了視線,瞬間意識到了眼前這個人的消息沒有那麽靈通。


    “我也是聽別人說的,你和她關係那麽好應該比我知道的多,我隻知道好像是個女孩子……啊,你別誤會,我對這樣的事沒什麽意見,我就是感慨一下。”


    他說著表情嚴肅起來,思考著說道:“不知道是怎麽樣的人才能得到那個林傾的喜歡……你知道這件事嗎?”


    “……”


    這可真是問對人了不是。喬遇知道的不能再知道了,翻遍整個學校都翻不出第二個比她清楚的人,林傾除外。


    喬遇發起愁來,艱難地在腦中組織著語言,躊躇中轉著眼睛向周圍看去,而下課鈴在這時響了起來,把兩個人都嚇了一跳,愣愣聽它打完。


    “李華啊。”


    喬遇的語氣聽起來不知為何顯得很古怪,李華應聲向她看去,看到對方的眼神也很複雜,向他身後的教室指了指。


    “首先,我等的人出來了,我準備走了。”


    “哦、哦。”


    沒搞明白這個“首先”是什麽意思,李華下意識地讓出了身位,一轉頭卻看到了熟悉的臉,剛才還在二人的對話中被提及的人正用驚訝的目光打量著他和喬遇。


    “……其次。”


    喬遇輕輕歎了口氣,走過李華的身邊,握住林傾的手,為難地看了看他,努力讓語氣顯得平淡。


    “你聽說的那個和林傾談戀愛的新生……其實就是我。”


    “……”


    這次輪到李華陷入了張口結舌的狀態,林傾不明所以地看著這兩人,喬遇不自然地咳嗽兩聲,很僵硬地向李華告了別後就匆匆牽著林傾離開了。愣在原地的李華遠遠看著她把手上拎的奶茶插上吸管遞給林傾,女孩子接過去,對她笑的溫柔又燦爛。


    “呦,阿花,驚喜嗎。surprise。”


    同樣從教室中走出的從燁以一種過來人的口吻向他搭話,擺起了前輩的架勢。


    “就跟你說了要有一雙能發現驚喜的眼睛才行,這可好了,合著你在新生開學報到那天原來沒認出喬遇嗎。”


    “……沒有……”


    李華這時才恢複思考,略顯遲鈍地答道,仔細回想著那天發生的事,露出了恍然的神情。


    “這樣啊。她們一直……是在一起的嗎?”


    “唔。”


    從燁仔細想了想這個“一直”是什麽樣的定義,最後非常肯定地點了點頭。


    “是的,她們一直在一起。”


    “以前是這樣,以後也會是這樣。”


    他斬釘截鐵地說著,穩重地拍了拍李華的肩膀,嘿嘿一笑。


    “小同誌,現在知道了吧,單相思是沒有前途的。”


    “但有一件事是會一直得到快樂的。”


    從燁的語氣變得神秘莫測起來,壓低了聲音,像是特務接頭似的低聲說道。


    “——那就是磕cp。”


    那一天,李華被打開了新的大門。


    *


    “……我還以為他早就已經知道我在和你談戀愛了呢。”


    聽喬遇複述完她和李華的對話後,林傾的表情有點複雜。


    “看起來我在你們年級的知名度還沒有廣到會知道我名字的程度。”


    喬遇倒是已經恢複了正常,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不知道他有沒有太受打擊……但他現在知道了就好。”


    “嗯?你很想讓他知道嗎?你以前不是對我們的關係公不公開都沒什麽所謂的嗎。”


    林傾頗意外地向喬遇看去,看到對方一下子梗住了,半天才吐出幾個字。


    “……也不是,就是、雖然他剛才跟我說是沒那個想法了,但他以前不是說喜歡過你嗎……”


    “……”


    林傾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了然地挑起眉,語氣中摻了幾分戲謔。


    “怎麽了?我還以為你不在意這種事呢。就算是高中他來跟我當麵說的那時候,也沒見你有多大反應。”


    “……怎麽可能,那隻能說是我演技比較好。”


    喬遇有點別扭地說著,語氣悶悶的,想到當時自己還哭了一場,下定決心永遠不把這件事告訴林傾,泄憤似的攪動著奶茶杯的吸管。


    “我一直都很在意啊。畢竟你那麽……討人喜歡。”


    被這發猝不及防的直球惹紅了臉,林傾忙借著喝奶茶的工夫掩飾她突然變快的心跳,雖然知道喬遇不是在刻意誇獎她,但嘴裏和心裏都泛起一股甜意。


    “到現在也很在意嗎?”


    “……說不在意是騙人的。但我知道我們的關係已經是半公開的了,這樣還有人喜歡上你的話是沒辦法的事。”


    喬遇輕歎了口氣,語氣很複雜。


    “因為——你看,我當時也是在以為你有喜歡的人的前提下喜歡上你的嘛。”


    “畢竟你這麽好。其他人也有喜歡你的權利。”


    這話說的簡直是假裝大度,林傾這話還沒說出口,就聽到喬遇故作凶狠地加重了聲音。


    “但是,如果有人舞到你麵前的話,我是真的會對那個人生氣的。”


    “又要打一架也說不定——啊還好大學好像對這種事管的沒有高中那麽嚴,希望我現在這把骨頭還能打過你的……傾慕者們。”


    林傾一下子被她嚴肅的表情逗笑了,心情很好地挽住她的手臂,有意無意地貼了上去。


    “不要打架。還有,你那麽喜歡我啊?”


    “……是啊。”


    喬遇用一種事到如今你在說什麽的表情向林傾看過去,看到戀人臉上笑意盈盈,眼中盛著狡黠的光。


    “那就把那個世界的秘密告訴我吧?”


    “不要隨時隨地都這麽見縫插針。”


    喬遇好笑地斷然拒絕了,林傾立刻嘴一扁,裝出委屈的樣子。


    “怎麽辦——我的戀人好像沒那麽喜歡我——”


    “我抗議,法官大人,這絕對是汙蔑。”


    二人又是一陣你來我往,打了一場沒有硝煙的攻防戰,真可謂暗自較勁互不相讓。


    知道這件事如果一直得不出結論她們就會一直這樣得了機會就爭論起來,林傾對戀人在這件事上的執拗感到無奈,歎道:“……真頑固啊。”


    “是的,說我是死腦筋也可以,總之我是不會在你同意我先去試水之前把那件事說出來的。”


    “而我的意見是你不全部告訴我的話就不讓你去‘試水’——這根本就是死循環。”


    林傾氣哼哼地掐了掐喬遇的手臂,在戀人很不走心的生硬呼痛聲中下了最後通牒。


    “至少在寒假——我的生日之前,我們要把這件事做個了結才行。”


    “……要怎麽了結才好呢……”


    喬遇苦笑起來,對能使兩個人都滿意的解決方法一籌莫展,但林傾卻充耳不聞,淡淡說道。


    “聽著,喬遇。”


    “我的想法我已經闡述過很多次了,我現在再加一個新的角度。”


    “你覺得告訴我的話會讓我背上不知道是什麽樣的風險,但是你不告訴我的話,我同樣會背上在完全不了解緣由的情況下,失去我的戀人的風險。”


    “你能對我保證你一定會回來嗎?或者這次我一定不會再失去對你的記憶嗎?”林傾的笑意漸漸隱去,停下了腳步,眼神深深地望過來,“我討厭我的記憶被其他的什麽力量擺布。”


    “……”


    無法做出確定的保證,喬遇抿緊了唇,聽到林傾突然換了種輕鬆的語氣。


    “算了,如果你執意不告訴我的話,我也隻能自己想辦法做一點保險措施了。”


    “比如選個好日子去紋個身——你覺得在後背紋上你的名字的話怎麽樣?嗯,但那樣的話我自己就很難看到,果然還是應該紋在手上之類的嗎……”


    “……別這樣,會痛的。”


    就算知道她大半是在開玩笑,喬遇也不敢聽過就算,啼笑皆非地握緊她的手,試圖勸林傾打消這個奇怪的想法。


    “那我該怎麽辦?”


    林傾明知故問地看向喬遇,擺出一副疑惑的神情。


    “既不肯把事情告訴我,又不能向我保證一定會回來,現在還不讓我自己想辦法記住你。”


    “好過分啊,喬遇。”


    麵對戀人半真半假的抱怨,喬遇為難地皺起了眉,半晌後才放棄般地歎了口氣。


    “……我知道了,我會好好考慮這件事的。”


    “是嗎。”得到了滿意的回答,林傾粲然一笑,“那我就等著我的生日了哦?”


    “是是是。”


    看到她的心情明顯地好了起來,喬遇突然不合時宜地想起了去年林傾在她生日前曾對自己說過的那句話。


    ‘等到明年的生日,我會連本帶利找你要的。’


    於是她在林傾疑惑的目光下忍不住笑起來,心中多了份隱隱的期待。


    那時候的林傾想的是怎麽樣的連本帶利法——她還真的挺想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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