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洲貧瘠之地,本便寒風侵肌,天上忽來大片裹挾著紫色雷電的可怖劫雲,黑雲滾滾幾近遮天蔽日,把冬月裏少見的金陽遮蓋,更顯天寒地凍。


    “轟隆”的陣陣巨響,成人手腕粗細的紫色雷電一道道朝著西洲某地狠狠劈下,帶著天地之力,將大片大片的地方劈成一個個焦黑深坑。


    平常修士若渡雷劫,一般渡的是三七雷劫,可西洲上空劈下的雷電絕不僅僅隻有二十一,雷劫威力也絕不至於如此之大。


    因著這片不同尋常的雷劫,平素人跡罕至的西洲忽然來了許多隱蔽身形的修者。


    敢在此時過來探查的修者皆在元嬰之上,修為高深,肉-體不懼嚴寒,借著法器飛速穿梭在偌大的西洲,靠劈下的劫雷分辨渡劫之人的方向。


    隻是還沒等他們找到是何人在渡劫,足足劈了四十九道雷電的劫雷終於心滿意足,漸漸隱去。


    西洲邊緣地帶,靠近南城的一處荒林之內。


    約莫六七歲大小男孩靠坐在一顆老樹下,身上的黑色長袍破破爛爛,分辨不出版型,瑩白的皮膚上好幾處被什麽燒灼了一般,留下眼中的燒傷。


    他雙眼緊閉,睫毛長而濃密,小小的眉頭皺著,雙頰略帶著些嬰兒肥,就算臉上有兩道灰黑的印子,也掩不住頗為精致可愛的長相。


    陸沛琛在全身劇痛與寒冷的侵襲下睜開眼,他望著頭頂老樹隨冷風微微晃動的枝丫,腦海記憶大片空白,隻知道這個世界的一些常識背景,也莫名的知道,他剛剛受了很嚴重的傷,再沒有傷藥治療就死了。


    求生的本能讓身體下意識地看向左手佩戴的儲物戒,承載著希望、通體漆黑的戒指已然斷成三截掉在泥地上,昭示著它無能為力。


    陸沛琛艱難地扶著老樹的樹身,從地上站起來,想從這片沒有人息的荒林出去。


    他忍下身體各處叫囂著的疼痛,拖著受了重傷的軀體勉強朝前走。


    天上的烏雲漸漸散開,一縷縷陽光投在漆黑的泥土地上。


    陸沛琛沒空多看天色,他以為走了很久,實則往後一瞧,隻往前行了數十米罷了。


    濃濃的疲累席卷軀體,連帶著眉心之間的一處地方也劇痛難忍,宛如有無數枚細針刺入,陸沛琛脫力地跌坐在低,連喘氣都是小口小口。


    前方仍是望不見盡頭的樹林,陸沛琛眉頭狠蹙,頭昏腦漲。


    在即將失去力氣昏倒之際,眼前倏然落下一道潔白人影。


    來人意外的很年輕,他身襲白衣,眉目清冽,唇瓣是淺淺的粉,一頭青絲如瀑,中後段用一根白色發帶係起,露出精致俊雅的容貌。


    青年眉如墨畫,眸如寒星,麵若中秋之月,氣質飄然若仙,遠看便如山中不染俗世的清修仙人,近看,一眼便會注意到那雙含著點點星子的鳳眸,與鳳眸眼角下一顆小小黑痣,平添了幾絲紅塵煙火氣。


    天上的烏雲徹底消散,耀眼的日光透過沒了翠綠葉子的樹枝投在青年頭頂,恍若天神。


    青年朝他伸出骨節分明,修長白皙的手,嗓音清潤如山間潺潺清泉,問道:“你與我有師徒緣,可願拜我為師?”


    陸沛琛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長睫抖動幾下,他強打起兩份精神,問道:“我若拜師,你會救我?”聲音是孩童獨有的清脆。


    青年輕輕頷首。


    男孩便把沾了些髒汙、小小的手掌放入了青年的掌心。


    左右他現在也無可被人圖謀的東西,不如賭一回。


    青年修士眉眼清雋,可謂霞姿月韻,他唇角帶著極為淺淡的笑意,溫聲說道:“吾名段芳霄,從今日起,便是你的師尊。”


    下一瞬,陸沛琛便昏了過去。


    在醒來時,是饑腸轆轆的狀態。


    鼻間隱隱約約聞到一股香濃鮮醇的食物香氣,陸沛琛睜開眼,環視四周,是間簡單的廂房,救他的便宜師尊不在。


    身上的疼痛消了不少,剩下的一點陸沛琛還能忍受,他翻身從床上下來,發現自己身上被換了一套小孩冬季錦衣,裹得十分厚重,和那位師尊一樣,是純白色的。


    正想出門找食物,門“咯吱”一聲被推開,漂亮的白衣美人走進來,眉眼清冽神色淡淡,手裏端著一碗奶白色的鮮香魚湯。


    端著魚湯的白皙手掌輕輕一顫,段芳霄垂眸看向撞在他腿上、才到他腰間的小孩。


    陸沛琛神情有些尷尬,他退後幾步,段芳霄越過他,把魚湯放去木桌。


    被那香氣勾得,或許也是現在身體年齡太小被影響了,陸沛琛的肚子忍不住咕嚕了兩聲,更餓了,他噠噠噠跑去木桌,眼巴巴望著魚湯,又仰著頭看便宜師尊。


    小小一隻的白團子,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裏滿是渴望,段芳霄好像被什麽軟軟的東西戳了一下,長睫一抖,有些疑惑於這種陌生的情緒。


    瞧見小孩眼中的光芒熄了些,段芳霄說道:“給你的。”


    陸沛琛道謝,吃力地端起盛著魚湯的大碗正準備喝,忽然動作一頓,看向段芳霄,問道:“師尊不喝嗎?”


    段芳霄聽見小孩這一聲軟軟的“師尊”,方才那種情緒又浮上心頭,他莫名有些欣喜,麵上仍是清冷淡然的神色,他搖了搖頭,說道:“我已辟穀,你喝便是。”


    辟穀?陸沛琛眨了下眼睛,腦海中很自然地浮現出解釋,他點頭,小口小口喝起魚湯。


    還冒著熱氣的奶白色魚湯喝進肚腹,唇齒溢滿鮮醇的美味,肺腑也暖洋洋的,極為舒適,陸沛琛忍不住加快了喝湯的動作。


    碗實在太大,比陸沛琛的臉還大了一圈,也沒有湯勺,他喝了一小會兒手便開始抖,隻好放下緩了緩。


    坐在他旁邊的段芳霄本認真地凝望小孩愉快的喝湯,瞧見他停下,問道:“可是不合口味?”


    陸沛琛有些猶豫,看向段芳霄,不清楚他的師尊是忘了還是怎麽,但青年給他的感覺雖然外表清冷高不可攀,人還是很好的,便小聲開口如實說道:“沒有勺子,碗太重,端不起。”


    在段芳霄看來,便是自家徒兒委屈巴巴地朝他求助。


    他瞥了眼徒兒比他小了將近一半的細瘦手腕,眉頭輕蹙,說道:“是為師沒考慮周到。”他早已辟穀百年,連靈酒靈果都少食,凡人間用膳的常識都忘了大半。


    段芳霄從須彌戒中拿出一個潔淨的翠綠小碗,將一小部分魚湯倒入其中,遞給陸沛琛。


    陸沛琛接過,它的碗壁上還泛著點點翠芒,一看便知不是凡品,他盯著盛著魚湯的小碗有幾分好奇,莫名的知道它是法器。


    陸沛琛看了眼段芳霄,貼上一個有錢的新標簽。


    用法器給新認的徒弟喝湯?怕是修真界獨一份。


    段芳霄靜靜地看著玉雪可愛的小孩,沒說那個碗是能凝聚出靈液的上品法器,見小孩繼續開心地喝著湯,這次很快便把一大碗魚湯喝完了,鳳眸底部漾出一抹淺淺的笑意。


    他像是變戲法一樣拿出幾枚小小的靈果,示意小孩。


    陸沛琛把果子吃掉,感覺肚子裏全是水,他瞅了眼段芳霄,見人身姿宛如蒼翠青竹的韻味,端坐在木凳上,似乎沒有再給他吃食的打算了,遲疑片刻,還是沒有問出口。


    段芳霄卻似乎知道他想說什麽,淡淡道:“剛剛那幾枚果子是靈果,魚湯加了一滴靈液,足以飽腹,若想問鼎大道,必須從現在開始少食凡人五穀。”


    陸沛琛這才察覺,他這位師尊,是某個修真大能?還似乎對修行有些嚴厲?


    不過既然拜人為師,便要尊師重道,陸沛琛接受良好,原本便是極為自律之人,不吃凡間食物而已,他肯定能做到,便乖乖說“好”。


    段芳霄見小孩格外乖巧,眸光一暖,莫名有一小些驕傲。總是看見宗門那些修士徒弟調皮不聽話修煉,還老闖禍,可他的徒弟不一樣,又可愛又聽話,回頭帶去宗門,必然是碾壓那些小潑猴。


    “你叫什麽名字?”段芳霄問道。


    “陸沛琛。”


    段芳霄點頭,呢喃了兩聲,又問道:“你的父母在哪?我帶你回宗修行,得去拜會一番。”


    陸沛琛神情一僵,他對自己的身份記憶一片空白,哪記得父母在哪?或許是變小了情緒波動大了不少,舉目四顧心茫然的情緒裹著他,他抿了抿唇,有些失落。


    於是段芳霄便瞧見小孩神情再度委屈了起來,微微有些嘟的小嘴巴緊緊抿著,以至於雙頰上的嬰兒肥鼓了鼓,分明一副難過的樣子,看起來卻可可愛愛的有些喜感。


    段芳霄沒來得及欣賞,便聽見了一道小奶音:“我什麽都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段芳霄憶起初見他時滿身傷口,嗓音難得溫和了些,說道:“為師能找尋你的父母,別怕。”


    他說道:“借你發絲一用。”見陸沛琛點頭,便並指為劍,削下一小縷頭發,動用靈力找尋血親。


    這種乃是若被找尋的乃是修士,便會被反噬的術法,段芳霄不在乎那點小反噬,他凝神閉目推演一番,不過一炷香,便在小孩期待的目光下沉默片刻,搖搖頭,遺憾道:“你血親已然不在人世。”


    陸沛琛其實猜到了,對這句話奇跡般的沒有什麽難過,但這卻不能在段芳霄麵前表露,他垂下頭頓了好一會,伸手扯住段芳霄的純白廣袖,說:“沒事,我有師尊。”


    小奶音又弱又小,段芳霄心疼了,他摸了摸心口,已經百年無波無瀾的心髒似乎在遇見這位好徒兒時,產生了好幾次陌生的情緒。


    對人有潔癖的他任由小孩用剛剛喝完湯的手扯著他的衣袖,抬起另一隻手摸了摸徒弟的柔軟的發絲,許下承諾:“以後師尊便是你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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