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不知道存在了多久,從吊死鬼記事開始,這座鬼市就存在了。


    他活了很多個年頭,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麽死的,像他這樣的小鬼,在鬼市一抓一大片,也沒有人在乎他是怎麽活下來的。


    但活得夠久也是一種證明,他見過那一日天降紅雨,眾生哀嚎,從此冥界與人界永隔,而鬼市被獨立在冥界之外,從此不屬於冥界,亦不屬於人間,他們這些鬼物就被遺棄在這裏,不入輪回,不受因果束縛。


    直到那個邪術師出現之前,他都沒想過自己可以可以從這裏離開。


    他盡力奔跑,朝著那扇黑色的大門奔去,這或許是他們這群被遺棄在這裏的鬼物唯一一個能夠離開這裏的機會了。


    他長長的舌頭耷拉著,突然抬頭看了一眼那位高高在上的鬼王,大著舌頭嘟囔道,“我怎麽覺得我見過他呢?”


    他的速度突然慢了下來,沒有再去看冥界大門,遲疑著朝晏溯走過去。


    晏溯展開這扇門也很費力,以一己之力長時間打開冥界的通道十分耗費精神,好在這裏是鬼市,陰氣很足,才讓他不至於倒下。這一切就像是本能反應,在他還未反應過來時便為這群被遺棄的鬼物撐開了最後一個避難所。


    鬼物們紛紛蜂擁而來,鬼市的崩塌讓他們無心他顧,即便是不想入輪回的鬼物,此時也不得不跳入冥界。


    晏溯此時有一個奇怪的猜想浮了上來,之前找到雙臂時,為了避免被發現,他的身體並沒有被融入,也沒有出問題,現在他的軀體被融入了魂體,那麽拋開他現在的處境不談,引發的這一係列後果讓他不得不想到,這個世界有問題,而他的身體對於這個世界很重要。


    對曲泠泠下手的那人也好猜了,他根本不是因為曲泠泠下手,而是因為曲泠泠手中的他。


    晏溯心裏盤算著,需要去查一下典籍,他不相信他這樣的存在,在典籍裏沒有被提到過。


    不知過了多久,鬼市已經空蕩蕩的了,晏溯手勢一鬆,冥界的通道開始若隱若現起來。


    “大王……”一個結巴的聲音小心翼翼地出現在他耳邊,晏溯眼睛一眯,看著吊死鬼挑了挑眉,“你不去冥界?”


    “小的願意為大王身前馬後。”吊死鬼腆著臉,將他那條可怖的舌頭收了回去,向著晏溯表忠心。


    他的眼中閃著熱切,看起來不像個拎不明白的鬼。


    晏溯作為鬼王,自然知道有些鬼被他的氣勢所壓,願意為他做事,隻是這吊死鬼看起來很精明,在鬼市的時候還想著脫離他,現在這副模樣,倒讓他不解了起來。


    “我是個鬼,你跟在我身邊很危險。”他說道。


    吊死鬼皺著眉,在他那副還算完整的臉上做出一個奇怪的表情,“我總覺得……哪裏見過你。”


    晏溯現在對於任何有關他身份的信息都不會放過,聽到這話問他,“你真的見過我?”


    “記不清了,也許是幾千年之前吧,說不定那時候我還是你的手下呢。”吊死鬼不知道這會是不是不怕他了,說話居然流利起來,“我覺得,我必須要跟著你。”


    晏溯若有所思,瞥了他一眼,“既然你想跟著就跟著吧,如果敢壞我的事,我第一個不饒你。”


    吊死鬼“嘿嘿”一笑,看著他身上濃鬱的要冒出來的金光,有些恍惚。


    身上功德金光這麽濃鬱的人,他隻見過一個,甚至可能是他的妄想,那個人早就死了,死在亂葬崗,是他親眼看到他被埋下的。


    所有人都告誡他,不可以提起。


    吊死鬼眼睛有些發酸,成為鬼後千百年沒有過情緒的臉上居然出現一種讓人動容的哀慟。


    晏溯坐在浮在鬼市之上的高樓頂層,望著下方的滿目瘡痍,發起呆來。


    吊死鬼抽泣著坐到他旁邊,抽抽噎噎的問他,“大王,我們什麽時候出去啊?”


    晏溯從懷裏拿出那個黃澄澄的小鈴鐺,漫不經心地回他,“等就是了。”


    他才剛廢了那麽大功夫,目前曲泠泠沒有危險,那個針對他的人也沒有出現,他出去幹嘛?


    不如在這裏等等,看看小道士是不是真的想幫助他。


    且說謝清明出了鬼市,作為唯一醒著甚至將邪術師捆綁回來的考生,天師協會不少老頭都圍著他,像是打量稀世珍寶一樣,恨不得讓他放棄越星洲跟自己走,這樣一個好苗子不管是誰撿去都是能注定成才的。


    這種目光讓他極為不適,沉靜的臉上也不由帶了幾分冷意,“麻煩讓一讓,我有事和首席說。”


    說到越星洲,長老們紛紛給他讓開一條路,雖然遺憾這麽好的苗子居然是被越星洲發現的,但也明白越星洲的性格,最喜歡提攜有前途的後輩,隻要不是拎不清,誰會放棄越星洲選擇他們這群老不死,如此看來謝清明這下一任首席是板上釘釘了。


    沒了謝清明作靶,一眾被迷暈的弟子們一醒來就麵對著師長們恨鐵不成鋼的老臉,羞愧的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過去。


    曲泠泠望著空空如也的包怔了怔,心裏一陣慌亂。


    她什麽都沒有丟,隻少了控製晏溯的鈴鐺。


    “二爺爺……”她呐呐的開口,老人朝著她搖了搖頭,神情也好看不到哪裏去。


    但他還知道要做表麵功夫,對著前來問候實則幸災樂禍的老友們樂嗬嗬的打著太極,心裏百轉千回,好不容易推脫了他們,這才把曲泠泠叫到安靜的位置問她,“你還能感應到他嗎?”


    “能……”曲泠泠遲疑道,“可是很微弱。”


    “這說明他還沒有脫離控製,”老人摸了摸胡子,神色陰沉,“你說,會不會是那個謝清明發現了你契約了鬼王的事拿走了鈴鐺?”


    “應該……不會吧?”曲泠泠蹙眉,回想起謝清明對她態度,又有些不確定起來,“他難道還能讓鬼王和我解除契約?如果這樣為什麽我還能感受到鬼王的存在?”


    曲老二冷笑,“你怎麽知道他是不是現在還沒來得及呢?謝家的門門道道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


    曲泠泠不敢反駁,她弄丟了鬼王這件事很嚴重,等會回去說不定還要被幾位長輩教訓,想到要跪祠堂她就腿軟了。


    曲老二橫了她一眼,“行了,走吧,別在這裏丟人現眼了。”


    兩人全然不知道,這番對話被站在不遠處的燭容聽去了。


    “嘖,那家夥一開始果然在她手上,這下麻煩了。”燭容嘖出聲,臉上卻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他摸了摸下巴,漆黑的瞳仁裏光芒明滅不定,算計著要如何將晏溯引出來。


    而此時在專屬首席的辦公室裏,謝清明朝越星洲作了一揖,以示尊敬。


    “恩師。”


    越星洲抬手,“不必如此拘禮,”


    謝清明一臉嚴肅,“我想借用一下天師協會的藏書館。”


    越星洲聞言隻是笑了笑,“你現在已經是下一任首席了,自然是有權限的。”


    他放下茶杯,溫聲道,“你可是發現了什麽?”


    謝清明再沉穩,也隻是個少年,他皺了皺眉,對於自己被看出來有些不滿,但出於對越星洲的尊敬和信任,他有保留的道,“我發現曲家有人煉製出了鬼王。”


    “鬼王?”越星洲怔了怔,他之前有猜到邪術師這一招是聲東擊西,目的就是為了什麽,沒想到居然是為了鬼王。


    他第一時間抓住重點,“這鬼王就被帶在你們考生……那個曲泠泠身上?”


    謝清明點頭。


    越星洲挑了挑眉,“這曲家也是大膽,若說他們的目的隻是為了振興曲家,獲得第一,我是不信的。”


    謝清明抿著嘴角,克製的笑了笑。


    越星洲一向直白,他這麽說完全不奇怪。


    鬼王一旦被邪術師抓住,最有可能的就是被煉製到煉魂幡中,屆時有了鬼王做陣眼,對天下玄術界都是一大隱患。


    但晏溯又有所不同,他身上有功德,如果獲得了這樣一隻鬼王,沒人會直接煉入煉魂幡,必定是要先將他身上的功德引到自己身上。


    但這一點又不能和越星洲說,他答應過晏溯,要幫助他,但他不確定,越星洲知道了是否會同意。


    他忍不住問道,“恩師,鬼王的存在需要很苛刻的條件,但至今為止關於這方麵的書都被銷毀了,那您知道什麽情況下才會成為鬼王嗎?”


    越星洲沉思片刻,答道,“天生的鬼王之體,能見陰陽,生前為天師最佳;且遇見過難以想象的禍事,讓他怨氣極大。”


    “我已經很多年沒聽說過鬼王了。”越星洲聲音沉了下來,“當年出了一位鬼王,生前就是一位天師,被同道所害,他清醒著的時候選擇了自我毀滅,此後關於鬼王的典籍都被毀掉了。”


    “成為鬼王,這兩者缺一不可。”


    “燒毀那些書主要是為了那句‘生前為天師最佳’,為了……讓那些心術不正的天師們不要起同道的心思。”越星洲聲音不徐不疾,說到這裏,他歎了聲,“當時燒毀這些書籍的出發點是好的,但是如今看來,隻要有這種想法的人,不論書存不存在都會選擇這麽做。”


    他的言外之意很清楚,晏溯是天生的鬼王之體,能見陰陽,生前極有可能是個天師。


    謝清明心中一震。


    正是因為他從典籍裏沒見過這麽一位天師,他才會想著在天師協會借閱,但目前看來,或許他在天師協會也查不到。


    因為關於晏溯的典籍,或許已經被毀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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