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薯這玩意兒吧,其實大多數百姓目前為止都還沒見過,就知道有這麽個產量高得嚇人的東西,還讓虞狀元封了嘉秀侯。名聲響亮,卻不是人人都能見到的。


    這也很好理解,當初虞衡隻讓靖安侯府莊子上的佃戶們種了紅薯,後來收成不錯,稟報給了朝廷,給自己掙了個爵位,種出來的紅薯有一萬斤都被胡尚書喜滋滋地搬回戶部去了。


    一萬斤聽著很多,具體分到各州,那就不那麽顯眼了。


    尤其是紅薯還是頭一回試種,朝廷就算給了各州刺史分了一千斤,但隻要腦子正常的刺史,就絕不會幹出把紅薯全給百姓的事兒,不得先把官府的試驗田種上再說?


    這也不是為了和百姓搶功,畢竟紅薯先前也就在京城種了,能不能適應其他州的土質和環境還是兩說,南橘北枳的道理念過書的都懂,農耕自古都是大事兒,這等大事,肯定要官府先來試探一下,看看具體的情況到底是不是像虞衡說的那樣。要是倒黴,碰上自己這地兒不大適合紅薯生長,虧也是官府的試驗田虧了,好歹沒耽誤百姓一年的收成,


    現如今每一畝地的收成都是農戶的命,若是出了什麽差錯,是真的會上演賣兒賣女的慘劇的。


    那豈不是好事變壞事?


    不過,就算如此,聽說過紅薯一物的百姓們對此事也有極大的熱情,數著日子算著紅薯收成的時候,就想聽朝廷給個準話,到底有沒有傳說中那麽喜人的畝產量?最重要的是,他們這兒地能種紅薯嗎?真種出紅薯來了,這回官府種出來的紅薯應該夠給每家每戶分上一點了吧?


    這等大事,各州刺史也不敢怠慢,自打紅薯種下之後,刺史們得了空就得過問一下紅薯地裏的情況,有費心的還親自跑去看過幾次,對著朝廷給的那本種紅薯的冊子一一詢問負責伺候紅薯的人,那上心程度,對待祖宗也不過如此了。


    等到紅薯成熟之際,各州刺史更是心情忐忑。既期待紅薯給他們來個大驚喜,又害怕他們本地的土壤和氣候不適合紅薯生長,忙活了好幾個月,到頭來隻剩一場空。


    京城這邊沒有其他州那麽大的煩惱,畢竟虞衡得了紅薯也是在京城種的,不存在氣候土壤的問題。但負責此事的農事員們心理壓力也挺大,主要還是他們沒見識過產量這麽高的糧食,心裏難免犯嘀咕。萬一去年是嘉秀侯運氣爆棚,瞎貓撞上死耗子,才得了那麽多產量呢?畝產兩千斤,這個目標真的太讓人有心理壓力了,萬一他們今年點兒背,沒達到這個數怎麽辦?


    這其中要是出了什麽意外,那豈不是他們的過失?人家嘉秀侯先前摸著石頭過河,瞎種都種出了那麽高的產量,他們兢兢業業伺候紅薯幾個月,到頭來還不如人家嘉秀侯隨便種種?


    專業人士受不了這個委屈。


    為此,虞衡這段時間見到了好幾個上門來找他談話的農事員,這些人大半輩子跟莊稼打交道,心性淳樸,為人踏實,覺得朝廷把這麽重要的紅薯交給他們,是對他們的信任。先前還鬥誌滿滿,這會兒臨近揭曉謎底的時候,幾人心中又開始打起鼓來,生怕自己糟蹋了好東西。


    這幾人也是赤忱之人,沒什麽私心,跑來找虞衡,就是想和虞衡再次確認一下他們的種紅薯步驟有沒有錯。他們還有模有樣地學了先前虞衡讓管事記錄紅薯生長過程的那一套,見了虞衡後,打了聲招呼就把小本本掏了出來請虞衡過目,希望虞衡能給他們吃一顆定心丸。


    虞衡很是無語,拿著這小本本,無奈道:“你們與其來問我,不如去我莊子上的佃戶。他們才是真正從頭到尾種完紅薯的人,你們現在拿著這個來問我,是不是有哪裏不對?”


    農事員們也有自己的一套道理,聞言便笑嗬嗬道:“侯爺運道好,我們就是來找侯爺蹭蹭喜氣的。”


    虞衡:???


    我看你們是來搞笑的吧?


    農事員們特迷信地在虞衡這裏蹭了一波喜氣,頓覺信心滿滿,離開時還熱情地邀請虞衡,“明天就是欽天監算出來的黃道吉日,我們也要開始動工挖紅薯,侯爺可一定要來看一看啊!”


    有您這個天降文曲星在,收成還能不好?


    虞衡想說封建迷信要不得,對方卻深信不疑,甚至覺得虞衡應該在他們動工前給老天爺上個香啥的,完全將虞衡當成了吉祥物。


    虞衡:………


    你們可真會玩!


    吐槽歸吐槽,紅薯還是虞衡一手推出來的,第一次大規模的收紅薯,虞衡能不去看看?


    說起來朝廷騷起來了真就沒別人的事兒了。戶部分紅薯,除卻官府種的那一部分,也有一些幸運的百姓得了這個機會。按理來說,估摸著紅薯快熟了,種了紅薯的人家就根據自己家的具體情況,挑個合適的日子動手挖紅薯不就行了?


    但他們偏不!


    欽天監為這事兒特地在一個月前就沐浴焚香一番,仔細算了個良辰吉日稟明了景隆帝。而後,景隆帝便下令,各地紅薯,皆在這日開始收。


    這命令就離譜。虞衡聽了後第一反應就是景隆帝也被欽天監給帶瘸了,實際上,在其他人眼裏這事兒可太正常了,這等天降之物,就該有這樣的排麵!


    虞衡的心情那叫一個複雜,覺得自己真是小看了大宣英豪。


    這腦洞可以的!


    大概是欽天監那位也不是白白混飯吃的家夥,他選的這個日子,天氣格外好,豔陽高照,又時不時有清風拂過,很是舒爽,正是幹活的好天氣。


    最離譜的是,這幫受“子不語怪力亂神”的官員還真擺了個祭台,並強烈要求虞衡在他們動工之前給老天爺上柱香。


    說法和昨天農事員們的說法無甚區別,都覺得虞衡運道好,格外受老天爺眷顧,要是給老天爺上了柱香,萬一老天爺高興,又把紅薯的產量往上加了加呢?


    嗐,運道不運道的倒是無所謂,主要還是表達對老天爺的敬意。


    虞衡還能說什麽呢?隻能出列,恭恭敬敬地給老天爺上了柱香,嘴裏還念念有詞,說了好些吉祥話,眾人聽得更為滿意,摩拳擦掌準備開始大幹一場。


    紅薯全都在地裏,這會兒去挖,想看產量,還有點像後世的開盲盒,不把它們全挖出來都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麽結果。


    在場眾人心裏都提著一口氣,生怕這回紅薯給種劈叉了。如沈修等人想得多的,這會兒還擔憂地看了虞衡好幾眼。真種劈叉了,其他人倒好,不過是挨一頓批,虞衡就不一樣了,他那爵位還是靠著紅薯得來得的呢,又給了天下百姓這麽大的一個指望,這會兒要是出了什麽差錯,天下百姓的怒火都得他一個人來承擔,簡直不敢想象。


    他們的擔心真是多餘了。


    虞衡才是他們中最淡定的那個人,係統的能耐虞衡最清楚,它說給的是基因品質最優秀的紅薯品種,那這回就絕不會種劈叉。說句難聽的,以係統空間出品的精品種子來看,就算把紅薯胡亂往地裏一種,之後什麽都不管,說不定也能挖出一千多斤的產量來。


    係統出品,就是這麽厲害。


    果然不出虞衡的意料,在挖完第一畝地的紅薯後,眾人瞧著那堆成小山般的紅薯,個個兒都有成年男子手掌那麽大,都不用上秤就知道,這一畝地出的紅薯,起碼該兩千斤打底。


    有了這個開門紅,眾人的情緒明顯放鬆了下來,臉上的喜色藏都藏不住,紛紛前來向虞衡道喜,“嘉秀侯果然是我大宣的福星啊!得了這紅薯,不知能造福多少百姓!”


    官田這邊情況還好,大夥兒都是讀過書當了官的體麵人,就算親眼目睹了這震撼人心的一幕,還能勉強穩住自己激蕩的情緒,和虞衡談笑風生。


    百姓們那邊就不一樣了。


    先前說過,戶部的紅薯,除了給了官府試驗田種,還分給一些幸運百姓,


    這幫幸運兒自打得了紅薯開始,家裏就沒閑下來過。先是有好奇想看看紅薯長啥樣的人特地登門來看個熱鬧,後來把紅薯種了下去後,紅薯地旁邊更熱鬧了。周圍百姓的眼睛都盯著這紅薯地呢,要不是官府嚴令禁止不許私下偷挖別人的紅薯,違者重罰還得三年不能分到紅薯種,這些幸運兒家裏的紅薯地怕是沒幾天就得被人給挖空。


    就這,也沒減少周圍百姓的熱情。


    紅薯種下後就瞧不出裏頭的長勢了,隻能看見外頭的紅薯藤。但百姓們就覺得這紅薯藤格外好看,一天跑來看三遍,比主人家還上心。


    這會兒終於到了可以挖紅薯的時候了,周圍百姓能錯過這個熱鬧?


    說起來這片紅薯地也算是他們看著長大的,對此可有感情了。為此,還有不少人自告奮勇跳出來免費幫忙挖紅薯,也不是為了工錢這些俗物,主要還是想要體會一把挖出兩千斤糧食的快樂。


    他們莊戶人家,最大的快樂不就是這個嗎?


    為這挖紅薯的事兒,好些人家還差點打起來,就想搶個給人白做工的名額。


    也是迷醉。


    當然,紅薯沒有辜負他們的期望,看著一個又一個碩大的紅薯被人從泥裏挖出來,眾人的呼吸都不由粗重了不少。聽說的紅薯產量哪有親眼看一看給人來的衝擊大?


    當場就有上了年紀的農戶淚灑當場,那是感動的,“我種了大半輩子地了,就沒見過一畝地能種出這麽多的糧食!這是神跡啊,神跡!”


    也有人悄悄抹淚,“要是早幾年饑荒的時候有這個紅薯多好啊!我那個小閨女,愣是沒撐過去。要是生到現在,家裏不但不會餓著她,還能有餘錢給她買漂亮的頭繩戴!”


    後世有人調侃說花國人似乎自帶種地天賦,又特別會吃,見到什麽東西都會琢磨一下能不能吃。有種說法便是說這是花國人刻在骨子裏的饑餓基因,據說從周朝至民國,有過記載的饑荒次數共有5285次。這是什麽概念呢?周朝到民國也不過是3000多年的時間,也就是說,平均下來幾乎不到兩年的時間,就會有一次饑荒出現。


    要是碰上政變,那就是人間煉獄,白骨露於野,人竟易子而食的慘劇也不是沒有過記載。


    在這種情況下,花國人幾乎將能吃的不能吃的都嚐了個遍,好吃的進了食譜,不好吃的也沒浪費,大多進了醫書。


    虞衡穿越前生在一個物資尤為豐富的時代,就算沒有生在大富大貴之家,起碼也是衣食無憂,變著法兒地吃遍各地美食也不是問題。穿越後更是錦衣玉食,即便這會兒的社會不如後世便利發達,虞衡的生活質量還真沒怎麽下降。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奢侈的公子哥兒生活他也不是沒過過。


    所以,虞衡雖然知道現在的百姓日子過得不容易,卻不能真正體會他們的艱辛。這也不奇怪,未曾經曆過同樣的苦難,哪有什麽感同身受呢?


    試驗田那邊的官員還能保持冷靜,體體麵麵地交流。農田這邊的百姓直接淚奔,他們也是經曆過饑荒的人,因為饑荒失去親人的豈止剛才出聲的那一個?被他倆一帶,圍觀的百姓們都想起了自家的慘劇,當即也開始掉眼淚,懷念起自己的親人,“我娘當年騙我們她先吃了,把糧食全都給了我們,自己卻……”


    “當年我媳婦兒肚子裏還有個娃娃呢,都沒能生下來。那孩子也是福薄,怎麽不會挑個好日子呢?要是這會兒來了,我不得把他當寶貝似的養大?”


    ………


    一通回憶下來,也不知是誰帶頭朝著皇宮方向跪了下來,對景隆帝感恩戴德,“這都是陛下聖明,才能讓我們種上這天上才能有的紅薯啊!”


    反正封建帝製社會,天有異象有什麽功勞往皇帝頭上扔就對了,當然,相對應的,皇帝背的鍋也多。發生天災了,皇帝的鍋,罪己詔準備;貪官汙吏欺壓百姓,還被調走了?皇帝的鍋,識人不明。皇朝末期大概率就是這種狀態,貪官汙吏橫行,百姓怨天載道,民不聊生,然後好漢們振臂一呼便不斷有人紛紛響應反他娘的。


    好在大宣朝明顯還沒有什麽末世景象,瞧這狀態,分明是蒸蒸日上的盛世光景。所以景隆帝受到的讚譽便格外多,在淳樸的百姓心裏,現在景隆帝的功績已經超越了堯舜等明君,畢竟那幾位隻是傳說中的人物,真正給他們帶來的實惠,讓他們不再餓肚子的,還是景隆帝。光憑這一點,景隆帝就贏了。


    就是這麽真實。


    還在試驗田那邊的虞衡自然不知道這邊的情況,他這會兒正在看著農事員們給紅薯過秤,冷不丁就聽見係統感慨道:


    【宿主這回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我似乎有點明白了,宿主當初為什麽拚了命都要完成目標跟我換物資了。】


    係統除了日常和虞衡互懟外,很少有其他的情感。這會兒突然冒出來感慨了這麽一大通,倒是將虞衡給唬了一跳,下意識就問道:“你哪裏出問題了?短路了?”


    係統:………


    好氣啊,真想幹掉這糟心玩意兒!


    但是百姓們的哭訴太真情實感,係統一時間竟不太想發作,反而幹巴巴地給了虞衡一句:


    【恭喜宿主達成“名滿天下”成就,獎勵玉米種子一堆。】


    說完,係統又怕虞衡繼續瞎逼逼,畢竟上回他問係統要的是土豆,係統沒給他來著。想到這事兒,係統又解釋了一句:


    【玉米和紅薯可以分壟交叉種,土地使用率更高。】


    虞衡當即喜上眉梢,萬萬沒想到還有這等意外之喜,連連笑道:“這也是好東西,謝啦!”


    係統傲嬌地冷哼了一聲,心裏暗爽,嘚瑟地下了線。


    百姓們那邊的追憶往昔大會還在繼續,一個個兒無師自通地上演了一出憶苦思甜,也有人謝恩完後,又想起了虞衡,擦了擦眼淚開口道:“回去後我就給小侯爺立個長生牌位,這樣的大好人,就該平平安安健康長壽的才好!我天天給他上香!”


    “好主意!我也在家弄一個!要我說,就憑小侯爺的功績,給他個侯爵還低了呢!這等從來沒有的大功勞,怎麽著也得值一個……誒,最高的那個爵位叫什麽來著?”


    旁邊就有人給他補充,“國公。”


    “對,國公!小侯爺還能配不上國公的爵位?”


    那可太配了!百姓們摸著良心齊刷刷點頭,他不配,還有誰配?


    就有人小聲道:“這你們不知道了吧,據說陛下最開始是想給小侯爺封國公的,但靖安侯不還是個侯爵嗎?兒子的爵位比老子還高,提起來好像也不是那麽個事兒?”


    “這麽說來,竟然還是靖安侯耽誤了小侯爺的爵位了?”


    小侯爺可太慘了,一般都是兒子坑爹的多,怎麽到了他這兒,就變成當爹的給兒子拖後腿了呢?


    這麽說好像也不太合適,畢竟人家靖安侯早些年鎮守邊疆,拋頭顱灑熱血守衛了大宣的國土,讓他們能過上太平日子。但是這消息,還是讓人聽了之後心裏怪怪的。


    大概還是小侯爺自己太優秀了吧?


    無辜躺槍的虞啟昌:好,很好,非常好。本侯竟然成了給兒子拖後腿的廢物了?


    百姓們哪裏會想的這麽多呢,他們歡天喜地的挖著紅薯,直到所有紅薯都過了秤,確定畝產真的有兩千斤出頭,這才喜滋滋地回了家,憧憬著明年自家種上紅薯的光景。這麽多的紅薯,明年總該有自家一份吧?想想都激動得睡不著,百姓們最是淳樸,說要給虞衡立長生牌位,就給虞衡立了長生牌位,還在聽說過官府試驗田那邊挖紅薯前讓虞衡給老天爺上香的事兒後,覺得這主意可太好了,以後他們也得接著幹!


    小侯爺不能親自到場不要緊,到時候放個香案,意思夠了就行,就是想取個好彩頭。


    後來的每一年紅薯豐收之際,百姓們都會來上這麽一出,都成一項風俗了。再後來便逐漸演變成謝農神的活動。就算很多很多年後,大宣朝都不複存在,這項活動也長久長久地傳承了下去。


    至於謝的那個農神是誰?當然是虞衡。


    文官封神,虞衡的名字,甚至比大宣朝所有的皇帝還響亮。


    當然,這都是後話,暫且不提。


    隻說虞啟昌聽了百姓們對他的吐槽後,心下還怪鬱悶的,原以為自己是家中的頂梁柱遮風傘,卻不成想竟被兒子超過了?虞啟昌的心情很是複雜,有點酸澀悵然,更多的則是自豪。


    沈氏就直接多了,將虞衡誇了又誇,“今年不用說,指定是個豐收年。據說啊,光是京城的紅薯產量,就有將近兩萬斤,試驗田那邊土地肥沃,畝產都往兩千三四上走了,就是一般的地,也有個一千九百多斤,街頭巷尾都在誇你呢!”


    虞衡還怪不好意思的,撓頭笑道:“先前都誇過一輪了,怎麽又開始誇了?再說,我不也得了實惠嗎?沒必要再出這個風頭。”


    “這我哪裏管得了?百姓們發自內心的感激你,我還能捂著他們的嘴不讓他們說話不成?”


    這等誇他兒子的好話,沈氏哪裏會攔著?這幾天她天天讓人去打聽民間消息,聽了百姓們對虞衡真情實感的彩虹屁,一天都有好心情。


    樂完這一遭後,沈氏又叮囑虞衡,“你二姐這會兒正在坐月子,不好過來當麵向你道賀,給你送了份禮物來,是她親自為你做的一雙鞋,我讓人送去你院子了,你好生收好。”


    虞衡當即一笑,“難為她還能做雙鞋,當年繡個荷包都能把雙手紮滿血洞,二姐這針線活見長啊!”


    說罷,虞衡又道:“不年不節的,我也沒出新風頭,有什麽好賀的,做月子還動針線,多傷眼!”


    “知道你心疼你二姐,放心吧,這鞋子是她早先備好的,就等著這時候給你道賀用的。”


    虞衡不由搖頭失笑,“這麽點小事,偏她巴巴惦記著。小外甥女還剛出生呢,在我身上費什麽心。”


    虞嬌半個月前產下一女,如今膝下兒女雙全,倒叫不少人羨慕。


    虞衡這個當舅舅的自然去看望了一回,摸著良心說剛出生的孩子真好看不到哪兒去,不過也能看出來那孩子十分會長,五官底子不差,長開後定然是個小美人。已經兩歲的阿元焦急地圍著妹妹轉圈圈,就想教剛出生的小姑娘叫他哥哥。結果可想而知,小姑娘閉著眼睛睡得正香,阿元白白叫了她幾百聲哥,都沒能讓小姑娘睜眼看他一眼。


    小孩子哪裏受得了這個委屈,當即哇的一聲就哭了,還把小姑娘給驚醒了,來了一場二重奏。


    虞嬌在產房歇著,虞衡不好進去,正和蘇熙說話呢,冷不丁就聽到了孩子們的二重奏,哪還有什麽說事的心思,趕緊手忙腳亂地跑去哄孩子。


    沈氏後來還笑虞衡,“你倒好,還未成親,先學會了怎麽哄孩子,日後我也不用為我的孫子孫女們擔憂了!”


    虞衡老臉一紅,覺得沈氏真是像極了後世催婚催生的老母親,媳婦兒還沒進門就已經開始琢磨著第三代的事兒了。


    想到這裏,虞衡頓時壓力山大,趕緊轉移話題,“您要是想抱孫子,不有元晝在?大嫂肚子裏還踹著一個,著什麽急呢?”


    卻不防沈氏正了臉色,認真對虞衡說道:“我隻先跟你透個口風,你爹同我商量過了,等你成婚後,我們便分家。”


    虞衡都驚呆了,下意識地問道:“怎麽突然想起分家來了?現如今不是好好的嗎?還是說,兒子哪裏招爹娘的嫌啦?”


    後一句,虞衡又笑嘻嘻地哄沈氏,想輕鬆點從她嘴裏套個話。


    “還不是你太能幹了?”沈氏瞪他一眼,既有兒子長大了感慨心酸,又有為人母的驕傲自豪。


    虞衡腦門上頓時掛滿了問號,忍不住笑道:“這是何意?莫非兒子太過能幹了也是一種過錯?”


    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哪家父母會嫌棄兒子太出息呢?


    沈氏還真不是開玩笑,微微歎了口氣,沉聲道:“陛下給你封了侯爵,侯府都建好了,就這麽空著,你覺得合適?”


    這會兒沈氏已經能心平氣和地看待這個問題,臉上掛著欣慰的笑容,伸手摸了摸虞衡的腦袋,柔聲安撫他道:“你如今也是侯爺之身,又有功績在身,若是再同我們住在一起,倒是總讓人覺得你年紀小,頂不了門戶,容易看輕你。反正兩家侯府緊緊挨著,你搬過去也不妨事,想來就來,天天都歇在這邊也無妨,主要就是麵上搬出去,告訴其他人,你也是個頂門戶的大丈夫!”


    說起來,虞衡的年紀確實容易讓其他人小看他,放其他地方,扮豬吃老虎也未必是件壞事。不過官場中,地位分明,虞衡明明爵位在身,功績超過朝中絕大多數人,但功績歸功績,威望還真不夠。


    別說官場了,聽聽民間對他的稱呼,小侯爺。哪家侯爺被這麽稱呼的?親民是親民了,就是有些時候吧,確實不大方便。


    比如在涉及朝政大事的決策上,是威望高的人說的話讓人信服些,還是虞衡這個在所有人心裏還是個孩子的家夥說的話更可信呢?


    太過年輕,有時候並非是好事。更何況虞衡還沒成婚,自來成家與否都是一道微妙的分水嶺就算到了後世,同一年齡,大多都默認成了家的那位會更成熟一點。


    這會兒更不用提,在很多人心中,虞衡還真就是孩子。


    這很多人中還包括了景隆帝和諸位閣老,他們對虞衡的態度確實十分和善,但統一的觀點都是:才華沒得說,還要再曆練曆練。


    虞啟昌決定在虞衡成婚後就把他分出去,雖然聽起來在這個時代有點不那麽符合主流行為,但細究起來,確實是對虞衡有利的。


    虞啟昌是誰啊?鎮守邊疆的英雄,護崽狂魔。早些年對虞衡的過分關愛護犢子,讓別人對虞衡高看一眼,現在壞影響來了,虞啟昌護崽狂魔的印象深入人心,就連景隆帝都見識過幾次,長年累月下來,虞衡在他們心中的印象不就成了個小崽崽?


    虞衡是個聰明人,哪裏想不到這一點。但這會兒這麽一發散思維,虞衡又忍不住覺得牙疼,這都是什麽操蛋人設,簡直了。


    當然,離虞衡大婚還有好幾個月的時間呢,虞衡也不必著急,還能在家裏賴上幾個月。就是提前知道了這事兒,心裏有點惆悵。照虞衡當年的打算,是想在侯府一直陪著虞啟昌和沈氏的,就算分家,也是很多年後的事情了,沒想到這一天竟然來得這麽快。


    或許這就是太優秀的煩惱吧。


    對此,係統隻給了虞衡一個字:


    【呸!】


    虞衡當即翻臉,“差不多得了啊,沒事瞎開什麽嘲諷呢?上回還誇我呢,這回就開始陰陽怪氣,真是老陰陽人……不對,老陰陽統了。”


    係統最見不得虞衡這自戀的樣兒,忍不住冷笑道:


    【你怕是忘了自己基礎智商隻有60的事實了吧?】


    “沒忘啊,那不更證明我有多勵誌了?”虞衡雙手一攤,“說的那些智商點都是你白送我一樣的?”


    我憑自己本事贏來的智商值,為什麽不能嘚瑟?


    係統:………還真沒毛病。


    等到京城各處的紅薯全都過秤完做好統計後,各州刺史報喜的折子也陸續飛進了皇宮中。


    胡尚書儼然已經樂得找不著北,看著各州刺史呈上的折子,笑得臉上的皺紋都多了幾道,暢快大笑道:“好好好!紅薯果然是神物!各州刺史都說今年得了個大豐收,土地最肥沃的澤州畝產比京城還高,上了兩千五百斤。就算最貧瘠的涼州,畝產也有一千八百斤。陛下,這是陛下之功,社稷之福,萬民之福啊!”


    一時間殿內大臣呼啦啦跪了一地,口中都稱陛下萬萬歲。


    虞衡也跟著歌功頌德了一回。沒錯,虞衡也來上早朝了。本來以他那個小小的翰林院修撰之職是混不上早朝的資格的,先前他也拿這個當借口偷懶。但這回不一樣,紅薯之事本就和他息息相關,虞衡能不來麽?聽聽其他大臣給他的彩虹屁也是極好的呀。


    虞衡翰林修撰的品級不夠?沒關係,這貨頭銜多,不還有個侯爵在身嗎?都侯爺了,還能沒有上朝資格?


    這會兒也有不少官員眼神直往虞衡身上瞟,聽了胡尚書這番話後,這些官員們心裏就隻有一個念頭:這個侯爵給得值!


    說實話,虞衡弄出紅薯來,受益最大的還真不是老百姓。哪個階級手裏的田地最多?必然是站在金鑾殿上這幫統治階級啊。他們名下產業頗豐,田地打底三位數,虞衡弄出紅薯,直接讓他們多出來多少糧食呢?那可都是錢呢!


    可以說,這會兒大殿上站著的,就沒有不受益的。得了虞衡這麽大的好處,這些人還能繼續像先前那樣噴虞衡?


    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當然,這也和現在外頭那幫還在興頭上的百姓一般。毫不誇張的說,現在誰要是當街嚷上一句虞衡的壞話,怕是當場就要被憤怒的百姓群毆。當官的敢這樣幹,第二天名聲就得臭大街。


    老百姓的愛恨就是這麽簡單粗暴,給他們帶來好處的,讓他們能吃飽飯的,都是大好人。其他人敢汙蔑好人,那定然是壞透了的貪官!


    虞衡卻愈發低調,這時候確實是他最招人眼的時候,瞧著風光,十分得民心,也得景隆帝的信任,但虞衡更明白,他這會兒要是真飄了,怕是會受到來自社會的毒打。


    這般鎮定從容姿態,更讓景隆帝和閣老們堅信這是個能扛事的孩子,景隆帝甚至私下直接對太子說道:“虞衡,可為賢相也。”


    虞衡卻很是淡定,在眾人心情激動之際,從容扔下一個雷,“紅薯產量雖好,但比較耗地力,最好種四年停一年,換上豆子,讓地歇一歇才好。”


    也是係統出品的紅薯基因足夠好,產量大耗地少,否則的話,怕是種三年就得歇一年。


    眾人先是一驚,而後又覺得沒毛病,這就跟婦人生子一般,多胎總歸更傷身體,要休養更久。道理就是這麽個道理。


    再說了,四年的紅薯都能頂尋常糧食的十年的產量了,歇一年算什麽?還是淨賺的!種豆子也不錯,豆子好啊,可以發豆芽,磨豆漿,還能做豆腐,多好的東西呢!


    虞衡卻不太滿意這個情況,後世哪要考慮這些東西,想種就種,反季節水果蔬菜都能弄出來,真就科技改變一切。


    哪像這會兒,種個紅薯,竟然還要種四年歇一年?


    【建議宿主把化學知識撿起來,隻要有了化肥,這些都不是問題呢~】


    虞衡當即回想起了當年被化學支配的恐懼,而後又自信起來,自己的智商都已經進入了頂級天才行列了,還怕這?


    於是,虞衡信心滿滿地進了空間,又被名師好一通磋磨。做化肥原理聽起來是挺簡單,但問題是,古代要啥沒啥,光有理論知識有個屁用啊?打個比方,就算你知道做冰箱,去了古代你能做出來嗎?電都沒有你做個屁的冰箱!


    基礎設施難死個人。


    好在名師就是名師,時刻散發著智慧的光芒,和虞衡仔細討論了許久,竟還真結合大宣具體的情況,搞出一套做化肥的簡易方法來了。


    就是吧,辦工廠不容易,要調動各方麵的資源也不是一件容易餓事兒,得向戶部申請一筆資金。


    這套路上回虞衡已經學會了,鞏尚書上回為了修路的事兒,從胡尚書那裏騙……額,是要銀子時,虞衡看了個全程來著,對怎麽從胡尚書那兒申請資金有著十分管用的經驗。


    於是,虞衡退出係統空間後,認真思忖了許久,提筆寫了個計劃書和預算表就跑去找胡尚書要財政撥款。


    胡尚書目瞪口呆。


    胡尚書痛心疾首!


    胡尚書破口大罵,“殺千刀的鞏禿頭,你可造了大孽了!看看吧,好好一個孩子被你教成什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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