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很是太平,齊王一直待在馬車沒露麵,虞衡樂得輕鬆,和蕭蘊一道開開心心地討論著治水中的趣事。先前隻顧著緊張去了,摸不準連州到底能不能扛得住洪水,這會兒放鬆下來,虞衡也有了閑心同蕭蘊說笑,還跟蕭蘊說呢,“連州密雲縣的金絲小棗可是一絕,我買了不少,分你一半,給伯父伯母並幾位兄嫂嚐一嚐。”


    也是虞衡幸運,洪水完後在街上逛了幾天,安撫民心時正巧碰上有小販家裏囤了金絲小棗的,說是親戚家種的。虞衡想著這也是當地特產,索性全買了,帶回去給沈氏他們嚐嚐鮮也好。不是有句話叫什麽每天三顆棗,紅顏永不老嗎?給沈氏虞嬌和大嫂陸氏安排上。


    蕭蘊對這些事沒什麽概念,他被人忽視習慣了,承恩公府也不缺東西,這回又是來連州處理正事的,哪還會像虞衡一樣,洪水過去就把這趟當做公費旅遊,還帶了當地特產呢?


    虞衡一見蕭蘊這樣就知道他肯定沒想到這一茬,頓時一笑,“我就猜到你八成不會準備,特地買了一大堆,分成了兩撥。回頭到了京城,你直接把另一袋帶回家就行!”


    蕭蘊也不跟虞衡講客氣,順勢點頭應了,又壓低了聲音對虞衡道:“那幾個僧人,我讓人暗中帶他們上京,就跟在我們身後不遠。不過他們露麵後,齊王當眾把老和尚扔進洪水裏的事兒也瞞不住。另外,老和尚先前拿出的那塊令牌,似乎是當年樨蘭國的圖騰。樨蘭一族當年也生活在草原之上,尤為崇拜狼群,部落圖騰便是狼王頭像,不過先帝時期,樨蘭部落便四分五裂,在戎狄和雍然等國家不斷的騷擾下分崩離析,王室盡數被殺,其餘人都成了戎狄和雍然的奴隸。尤其是雍然人,那段時間到處賣奴隸,各個國家都有他們的身影。倒是沒想到,這麽多年後,還有狼王圖騰令牌現世。”


    虞衡聽故事聽得津津有味,合理提出自己的觀點,“這麽看來,老和尚之前敢那麽肯定地在齊王麵前拿出那塊令牌,莫非齊王和樨蘭人有什麽關係?”


    這也不太對啊,一個是尊貴的皇子,一方是早就土崩瓦解的小國,這是怎麽扯上關係的?


    淑妃?


    虞衡眼神一凝,驀地想起齊王當天對他說過的話,還牽扯到了虞啟昌……


    蕭蘊也想到了這一茬,食指在桌上敲了敲,沉聲道:“齊王這般心思,你回去後還是好好問問侯爺,當年事情的緣由。我也去問問我爹,雖然先帝期間我爹並不怎麽受重用,但他消息一貫靈通,指不定就知道什麽秘聞。”


    虞衡點頭表示確實是這樣,承恩公雖然沒有特別彪悍的戰績,但這位大佬深得苟之一道,先帝當年並不待見景隆帝和蕭太後,當年母子倆的處境十分艱難,老承恩公去世後,先帝一度要廢後,立他的心肝貴妃為後,順便把貴妃所出的皇子立為太子。


    在這樣艱難的情況下,剛襲爵的承恩公愣是扛住了壓力,努力削弱自己的存在感,苟得十分真實,讓先帝想挑蕭家的錯都挑不出。娘家不拖後腿,蕭太後本身手段也不差,愣是沒讓先帝找到任何廢後的由頭,最終成功熬死先帝,成為最後的贏家。


    期間多少看不見的刀光劍影深宮沉浮,盡數湮沒在時光中。蕭太後如今隻在宮中養老,不插手景隆帝的後宮之事,也從不對政事指手畫腳,極少為娘家謀好處。景隆帝同蕭太後互相扶持熬過先帝,感情比一般母子更深厚,即便蕭太後不說,景隆帝也一直沒忘記過承恩公府。


    畢竟當年承恩公苟歸苟,私下也幫了景隆帝不少。再說了,就算承恩公什麽都不做,隻要承恩公府還在那兒,就是蕭太後和景隆帝的倚仗,勳貴出身,名正言順的發妻和發妻所出的嫡子,就算先帝想廢後,其他勳貴也不同意,那不是把他們的臉都扔在地上踩嗎?


    可能是苟久了,承恩公收集了許許多多的八卦,堪稱是京城的百曉生,對各家的逸聞趣事和醜聞都了若指掌,宮中動態也瞞不過他的眼睛,利用這些優勢成功坑過貴妃一派好多回。要不是貴妃確實是先帝真愛,早就涼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直到景隆帝繼位後重用承恩公,眾人才發現,嗨呀,這個以前那麽沒有存在感,混得可憐兮兮的國舅爺,原來本事這般大,就差把各家底褲都給扒了,清算貴妃一係的時候特別順利,藏在暗中兩邊下注準備坑景隆帝的人都沒漏下,行動力驚人,也給其他人留下了“果然,這位之前就是在扮豬吃老虎,不好惹”的印象。


    虞衡以前聽虞啟昌說笑般吐槽過承恩公,這會兒一聽蕭蘊準備回去問承恩公當年樨蘭舊事,頓時給了蕭蘊一個大拇指,“這可是最好的辦法,承恩公肯定知曉當年舊情。就是要拜托你費心問一問了。”


    “跟我客氣什麽?”蕭蘊不愛聽這話,撿了塊蜜餞遞給虞衡,淡淡道,“不過是一句話的事罷了。我爹對你極為欣賞,肯定會將他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訴我。再說了,就算有些內情不好同我們說,但這次涉及到了靖安侯,以我爹和靖安侯的關係,總會幫這個忙的。”


    被個皇子當仇人,就算靖安侯府血厚也遭不住啊。說句不大吉利的話,現在雖然立了太子,但誰知道日後會出什麽意外呢?要是老天爺一個打盹,啪嘰一下齊王上位了,那靖安侯府還怎麽混?


    先帝雖然無腦護貴妃,好歹還是個正常人,會顧忌禮法和群臣的看法。以齊王當眾把人扔進水裏的神經病行為來看,誰知道他抽起瘋來會幹出什麽事?


    必須未雨綢繆把這個大炸彈給解除了。


    說起來齊王這些天真是安靜得出奇,隱在馬車中愣是沒露過麵,完全和他以往高調的做派不符。


    虞衡唯一一次前去找齊王稟明路上情況時,似乎隱隱聞到過一股極淡極淡的藥味兒,並不是現熬出的中藥味兒,倒像是藥丸的味道。隻不過當時齊王臉色十分不好,似乎在強忍著巨大的痛苦,揮手將虞衡趕走了,連話都沒說一句。


    作為一個跟隨過係統名醫學過醫術的優秀畢業生,虞衡當然發現了齊王的不對勁。換成另外一個人虞衡肯定二話不說直接上手給人看病了,但是齊王這情況吧,單方麵拒絕交流,虞衡覺得自己攬不了這活,既然對方還有意識吃藥抑製情緒,證明還有救,虞衡就特麻溜地滾遠了。


    不得不說,不用和齊王打交道,又不用趕路,虞衡回京的路上過得可比來連州時舒坦多了,就這麽一路順順利利地抵達了京城。


    京城門口。


    沈氏等人早就收到了消息,知道虞衡他們今天到京城。虞啟昌還要上朝,不好請假來接兒子,沈氏就自在多了,還貼心地想起來,自己新結識的好朋友承恩公夫人似乎是個忘崽小能手,沈氏便拐了個彎,出門先去了承恩公府,叫上承恩公夫人一同去城門接人。


    到了城門口一看,好家夥,天家感情可真不錯,就跟送虞衡等人前去連州時一樣,這回虞衡一行人回京,太子和幾位王爺又到得整整齊齊,就等著齊王回京。


    虞衡見了沈氏同樣很激動,艾瑪這回在連州確實受了老罪了,熬夜趕工不說,心理壓力才是真磨人。尤其是最後和洪水死磕的階段,虞衡他們就站在河堤上呢,要是河堤沒扛住被洪水衝垮了,那他們這些站在河堤上的人估摸著得涼一大半。


    那會兒虞衡也擔心自個兒就這麽被洪水一波帶走了,要不是係統三天兩頭跑出來刷存在感和虞衡鬥嘴,無形中給了虞衡不少安全感,虞衡估計也得像左刺史等人一樣,提前安排一波後事了。


    太子見了虞衡,麵上便帶了三分笑,和氣地告訴了虞衡一個好消息,“父皇對你這次的表現讚不絕口,尤其是那個水泥,很是不錯!我可是聽得清清楚楚,父皇親口說,此次治理連州水患,你當為頭功!”


    聽了這話,虞衡的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還沒等他繼續向太子打聽點具體消息,就見一個圓滾滾金燦燦的胖子滾了過來,差點一頭撞在虞衡的下巴上,好在這顆金球及時刹了車,險險站穩了,而後仰著頭問虞衡,“你弄出來那水泥,能賣嗎?不若咱倆合夥辦個鋪子?父皇對水泥這麽看好,咱們一起辦個鋪子,正好從父皇那裏掙一筆銀子!”


    虞衡:………


    皇子之中果然奇葩多,碰上這麽個時時刻刻惦記著親爹私庫的兒子,景隆帝實慘。


    話說福王是怎麽做到奇葩成這樣還不被景隆帝打死的?


    太子眼角抽了抽,麵色不變地揪著福王的後脖頸將他提溜到一旁,而後若無其事地看著,繼續露出自己的招牌親和力笑容,溫聲道:“父皇確實對水泥頗感興趣,還有那個手拉風箱,做好了倒是能讓各個窯廠燒出更多東西。”


    窯廠溫度很難再往上走,有些對溫度要求較高的物件,十分費柴火不說,還得匠人們日日夜夜地守著,不斷添柴燒火,很是累人。虞衡弄的那風箱據說是加大火力的,這不正合適嗎?


    大宣那麽多個煉鐵鍛造兵器的窯廠,哪個不需要這東西?更別提還有個能加固河堤抵擋洪水的水泥了,這兩樣隨便拿出來一樣都是能收到重賞的東西,虞衡直接來了個打包大放送,也怪不得景隆帝如此重視了。


    一旁的壽王手腕戴著一串佛珠,手裏還拿著一串念珠,不緊不慢地撥著,那串念珠瞧著該是上好的紫檀木所製而成,價值不菲,還帶了一點淡淡的檀香。虞衡依稀記得,先前壽王一臉為他們送行時,戴的雖然也是紫檀木手串,卻比這串光鮮亮亮的多,應該是換的新念珠。


    壽王就非常符合佛家對信徒的要求,不管碰上什麽事,麵上都十分鎮定,和齊王形成鮮明的對比,臉上無悲無喜,看了眼虞衡,淡淡問道:“先前送你的平安符戴了嗎?”


    經過老和尚那一出,虞衡這會兒看著壽王這一臉看破紅塵的模樣就覺得牙疼,瞬間讓他想起來之前那些並不怎麽愉快的回憶。旭王則幹脆得多,直奔齊王的馬車,上手就掀了簾子,笑著嚷嚷,“三哥,怎麽還不下來呢?就等你一個了!”


    簾子一掀,便露出齊王那張蒼白陰鬱的臉。對上齊王冷漠又帶了點殺氣的眼神,旭王當即縮了縮脖子,往後一指,聲音瞬間低了個八度,“太子和二哥他們都特地告假前來接你了。”


    任誰見了不得說一句皇子們兄弟情深。


    然後齊王就當場給眾人表演了一個兄友弟恭。


    伸手將旭王撥開後,齊王冷著臉下了馬車,無視了笑盈盈望著他正準備同說話的太子,徑直來到還在撥動念珠的壽王麵前,二話不說對著壽王的麵門就是一拳頭。


    眾人:!!!


    虞衡當即就驚呆了,這位果然是以不好惹聞名京城的奇葩,瘋起來連自己的親哥都打。還是當著京城百姓的麵直接動手,完全不講究任何天家顏麵,這操作可太秀了。


    沈氏和承恩公夫人原本正高高興興地等著接兒子呢,冷不丁就瞅著了這一幕,好家夥,這還怎麽讓人高興得起來,皇子們丟了這麽大的麵子,她們不把自己當瞎子行嗎?


    太子臉上的笑容都繃不住了,迅速上前拉開齊王,眉頭緊鎖,厲聲喝道:“老三!”


    齊王見太子出麵,眼中的戾氣去了些許,抿了抿唇,又冷冷看了壽王一眼,“連州那幫禿驢是你搞的鬼吧?下次再敢背地裏弄鬼,我就直接把你變成鬼!”


    壽王摸著傷口,吸了幾口涼氣。齊王剛剛那一拳完全沒留情,根本就是奔著把壽王往死裏打的架勢來的,這會兒壽王的左臉已經腫了一大圈,青一塊紫一塊,嘴角還淌著血跡,瞧著很是淒慘。


    太子的眉頭皺得愈深,握住齊王的手也愈發用力,迅速吩咐左右,“將壽王扶上馬車,趕緊給他上藥!”


    說完,太子又看向麵色無悲無喜的壽王,“有什麽事回宮再說,你先處理好臉上的傷。”


    虞衡和蕭蘊互相看了看,被這神發展震驚得不知所措,一時間竟不知道到底是該偷偷開溜還是口頭關心壽王一句做到臣子的本分。


    還是太子心細,按住兩個弟弟後,轉而對虞衡和蕭蘊說道:“你們一路辛苦,先回府好好歇著。連州治水之事,父皇必有重賞。你們隻管在府中等聖旨便是。”


    當務之急先得把這倆不省心的弟弟給處理好了,多麽大的人了,竟然還像個小孩子一般,一言不合就動手,完全不看場合,這不是胡鬧嗎?


    太子暗中瞪了齊王一眼,恨不得將這貨直接按進泥裏去。


    齊王卻一臉無所謂,死豬不怕開水燙,他惹過的事多了去了,揍都揍了怕個毛,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該浪還是得浪。


    虞衡吃了好大一個瓜,八卦的眼神在齊王和壽王之間來回穿梭,聽齊王這話,連州那老和尚是壽王故意派去坑齊王的?


    貌似除了雙方都對佛法感興趣這一特點外,找不出其他還有聯係的地方。


    皇家的瓜不是想吃就能吃的,太子歉意地對著虞衡和蕭蘊點點頭,一把按住齊王,用眼神示意他老實點,旭王和福王扶著壽王上了馬車,小透明明王默不作聲地跟在最後麵,接連上了馬車,簾子一放,瞬間擋住了外界各色好奇的目光。


    沈氏這才迎了上來,好好打量了虞衡一番,欣慰地點點頭,悄悄抹了抹眼角的淚水,一個勁兒地笑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天可憐見,連州水患那些天,沈氏這個從來都不信佛的人都和承恩公夫人約著去了相國寺燒香,又給佛寺捐了不少香油錢,就為了求個心安。眼下虞衡平安回京,比什麽都好。


    虞衡揮手同蕭蘊告別,還沒忘記讓他把金絲小棗帶上。蕭蘊嘴角微微勾了勾,站在承恩公夫人身旁對著虞衡微微頷首,用眼神示意自己回去後就問問承恩公樨蘭國的事情,到時候再同虞衡說。


    二人並未在城門口多待,畢竟齊王剛剛那震驚所有人的騷操作足夠招人眼球,估計要橫掃京城接下來半個月的大新聞,虞衡也忍不住感慨,奇葩果然是奇葩,自帶腥風血雨體質,剛回京就鬧上這麽一出,估摸著他累死累活頂著生命危險跑去連州治水的功績都要被這一拳頭給打沒了。


    虞衡這想法還真沒錯,景隆帝原本喜滋滋地在宮裏等三兒子回京呢,還樂嗬嗬地琢磨著,幾個兒子手足情深,太子很有長兄的風範,帶著弟弟們去迎接齊王,兄友弟恭,朕真是教子有方。


    聽到太子等人接了齊王進宮的消息,景隆帝還特高興,想著三兒子這回確實立了大功,是該好好賞他點東西。


    結果等兒子們一進來,景隆帝定睛一看,好家夥,壽王的臉都腫成豬頭了,青青紫紫的簡直沒眼看。


    景隆帝當即大怒,“誰這麽大的狗膽,竟敢傷了壽王!”


    齊狗膽王理不直氣也壯,“我打的。”


    景隆帝要是有個心髒病,這會兒一準被不孝子氣到見閻王,手指顫抖地指著滿臉都寫著“我沒錯,他被揍活該”的齊王,胸脯起伏不定,好半天才艱難地喘勻了氣,氣到失去理智,順手抄了個鎮紙就往齊王身上扔,“混賬東西!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父皇?長幼尊卑都忘了不成!”


    齊王撇撇嘴,一臉無所謂道:“他不先算計我,我吃飽了撐的找他的麻煩?”


    景隆帝隻覺得自己腦仁一抽一抽的疼,揮手示意太子和福王四人離開,殿內隻留了齊王和壽王。


    頭疼地揉了揉眉心,景隆帝這才滄桑地歎了口氣,無奈道:“這又是怎麽了?壽王,你說!”


    壽王撥動著念珠,琉璃般的眼珠微微一動,垂下眼瞼,聲音波瀾不驚,“事情的來龍去脈,兒臣也不知,許是三弟誤會了什麽吧。”


    景隆帝聞言,目光又落在一旁的齊王身上。


    齊王幹脆利落地說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在連州治水時,有個老和尚領著一堆僧人前來搗亂,嘴裏不幹不淨,說我命不好,還咒我早死。那和尚手上的念珠,和二哥手裏的一模一樣。你先別忙著辯解,你手裏這珠子應該是新的吧,舊的去哪兒了?”


    壽王眼珠動了動,“你離京的第二日,我那串念珠便找不到了,這才換了串新的。”


    “好一個不見了。”齊王嗤笑,“你以為我會信你的鬼話?”


    “父皇麵前,我怎敢欺君?更何況,我若是讓人去陷害你,怎麽會特地留下這麽顯眼的證據?”即便同齊王對質,壽王還是一臉平和地同齊王講道理。


    齊王卻不吃這一套,“天底下的念珠那麽多,或許你覺得我認不出你的東西呢!”


    兩人各有各的道理,景隆帝愈發頭疼,張嘴就先罵了齊王一頓,“你就這麽魯莽地動手?還有沒有一點身為皇子的教養!”


    別說現在還搞不清到底是不是壽王動的手,就算真的是壽王幹的,那也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當街毆打親哥啊,皇家的顏麵還要不要了?你就不能出息點,回頭自己想點辦法報複回去?


    景隆帝那個氣啊,恨不得讓人把齊王拖下去給打一頓,然而看著那張和淑妃有七八分相似的臉,景隆帝又不由心軟,揮手讓壽王退下回府好好養傷,自己則閉上眼睛調整了一下呼吸,平複好心情後,這才問齊王,“到底怎麽回事?”


    齊王冷著臉,伸手從衣襟中摸出一塊玄鐵令牌扔給景隆帝。


    景隆帝接過來一看,頓時眉頭緊皺,“狼王圖騰,樨蘭人?”


    “不知道,或許吧。那老和尚已經被我扔進水裏喂魚了,誰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樨蘭人?”齊王抿了抿唇,不大高興地說道,“但是知曉我和樨蘭人關係的人也就那麽幾個,和佛家有關就壽王一人,也不算我冤枉了他。”


    “胡說。”景隆帝瞪了齊王一眼,“萬一是別人拿了他的東西陷害他呢?”


    “自己的貼身東西都看不住,那他得有多廢物?”齊王不屑地撇了撇嘴,“這還不如是他一手策劃了這一切呢。”


    景隆帝居然覺得他這狡辯挺有道理。身為皇子哪能沒點心機手段,貼身物件都能被人摸了去了,確實是不大精明的樣子。


    不過景隆帝畢竟是大權在握的帝王,沒這麽容易被齊王帶偏,精準揪住重點不放,“那也不是你打人的理由。壽王還是你兄長,有你這麽尊卑不分的嗎?”


    “打都打了,您罵我也沒用。”齊王完全死豬不怕開水燙,還淡定地加了一句,“哦,連州水患原本沒人死亡來著,老和尚被我扔下去了,算死了一個,左逸給瞞了。那幫和尚有點問題,我本來想把他們綁進京來著,虞衡和蕭蘊先出手了,估摸著人也該到京城了。您若是有興趣,命人去審一審唄。”


    景隆帝歎氣,好好一個人,心機手腕都不差,怎麽就有病呢?


    想到這兒,景隆帝心也軟了,關切地看著齊王,柔聲問道:“藥可吃了?”


    齊王點頭,“來的路上吃了,現在挺好。”


    “那就在府上好好歇息幾天吧。”


    在家好好睡了個午覺,下午虞衡一醒來就聽說景隆帝因齊王動手打壽王一事龍顏大怒,這次齊王前去連州治水,不僅什麽賞賜都沒得到,反而收獲了來自景隆帝的怒斥禁閉大禮包,誰聽了不得說上一句慘?


    也是這時候,虞衡才知道,這次水患,遼州損傷慘重。不僅被洪水淹了城,還衝垮了城內近四分之一的房子,經濟遭受重創,傷亡慘重。僥幸活下來的人也十分苦逼,幾代人慢慢攢下來的家底,一場洪水衝的什麽都不剩,辛辛苦苦幾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全身上下就沒剩下什麽值錢的東西。


    更要命的是,這會兒是六月份,春耕種下的糧食還沒熟,這會兒全被洪水衝沒了,遼州今年估計顆粒無收,口糧都沒有,可以預見會有大批災民出現,朝廷要是不賑災,那他們就沒了活路。


    也就是說,遼州這一年的賦稅收不了,該免掉一年賦稅,還得想辦法撥糧食和衣物前去賑災,好歹讓老百姓能有口吃的,衣能蔽體。


    對於戶部而言,這一進一出,損失的銀子絕對不是小數目,戶部的胡尚書聽聞這個消息當即就是眼前一黑,情感上覺得遼州百姓倒黴很是同情他們,理智上卻為國庫將要花出去的錢和糧感到肉疼。


    這時候,胡尚書就十分欣賞虞衡了,能想出辦法帶領連州硬抗住洪水的衝擊,這為朝廷節省了多少銀子啊!


    這年頭兒,這麽能幹出眾的年輕官員不多了,天生就該是來戶部的料!


    工部鞏尚書呸他一口,“不要臉!虞衡怎麽就天生適合你們戶部了?看看人家在連州做的事,手拉風箱也好,水泥也罷,一樁樁一件件,哪一樣不是我工部的優秀人才?人家虞衡分明就是天生來工部的料!”


    禮部寧尚書幽幽湊了個熱鬧,“諸位似乎都忘了,虞衡可是進士出身,科舉之事全都由禮部負責,他該來禮部才是!”


    兵部李尚書想了想,覺得自己也能爭取一下,“那個……虞衡可是武將出身,靖安侯更是一員猛將……”


    話還沒說完,李尚書就被先前三位尚書聯手懟了,“人家好不容易才武轉文,你倒好,又想把人往戰場上送?當心靖安侯抽死你!”


    李尚書覺得自己特冤,兵部又不是隻負責打仗,主要還是負責後勤這一塊,兵器鎧甲之類的,虞衡都弄了個手拉風箱能讓爐子溫度更高,可以展望一下日後能鍛造出更加厲害的武器來了,把他調來兵部,完全沒毛病啊!


    吏部尚書秦首輔笑而不語,看著他們爭虞衡爭得麵紅脖子粗;刑部尚書楚次輔同樣不為所動,板正的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心裏卻在琢磨:上屆科考,老夫還是他的座師,這小子斷的一手好案,科考的判題判的比一般官員還妙。就憑這,把他要來刑部不也挺好?


    五大巨頭瘋狂搶人,秦首輔則撚著胡須笑眯眯地聽他們的搶人說辭,一臉仙風道骨,似乎完全不為所動,心裏卻想到了另一茬,這小子似乎還沒有婚配來著?少年得意,眼光是該高一點,但我家的孫女也不差嘛。


    這幫在世人眼裏高不可攀的閣老們,如今的表現就跟菜市場買菜的沒什麽區別,你來我往互相貶低得厲害,都覺得虞衡來自己這部才是最好的。


    景隆帝聽著好笑,任由他們吵了小半個時辰,還是沒能吵出什麽結果來。


    翌日,景隆帝便宣虞衡進宮,想問清楚水泥和手拉風箱的事情。


    虞衡早有準備,太子先前都給他透了口風,他要是還不做點準備,也可以回去家裏蹲得了。


    進宮時,虞衡就帶上了手拉風箱的圖紙,還有半袋從連州帶過來的水泥,這水泥還是虞衡為了紀念自己達成的第一個成就,特地從連州那邊帶來的,沒想到這時候倒派上用場了。


    景隆帝果然對這兩樣東西十分看重,見麵就問虞衡,“朕聽聞這次連州能擋住洪水,你做出的水泥出了大力。那是何物?”


    說一千道一萬都不如自己親眼看一看,虞衡直接打開了水泥袋子,恭敬道:“回稟陛下,這便是水泥。”


    景隆帝低下頭看著這一袋灰撲撲的粉末,很難想象就這玩意兒竟然能令河堤加固數倍掌握大洪水的衝擊。


    虞衡見狀,覺得應該給景隆帝來個眼見為實。考慮到水泥分量並不多,不好給景隆帝展示一下它的堅固性,但可以讓景隆帝看看水泥的平整性。


    在征得景隆帝同意後,虞衡便讓人打了水,將水泥拌勻,選了一段路鋪在地麵上。


    這麽一鋪,景隆帝看明白了。這玩意兒平整性確實不錯,鋪完後表麵連道縫都沒有,怪不得能加固河堤的堅固性,挺好。


    虞衡其實覺得如果有條件的話,水泥可以大規模生產,把各州通往京城的官道鋪上水泥路,趕路都舒服多了。這會兒馬車的減震本就做得不好,再加上顛簸不平的路,那真是要了命了,出一次遠門就是活受罪。再說了,就現在這官道的情況,趕路還特別費時間。沒什麽急事倒還好,也就是多受點罪,有急事的,比如朝廷的加急密報啥的,跑不快不得急死個人?什麽時候交通都是重中之重,後世一句話,要想富先修路,絕對是真理。


    再說了,雍然人不是滿世界做生意嗎?水泥一鋪好,他們能對這個東西不感興趣?感興趣就有可以商談的機會,壟斷生意最好做,技術掌握在大宣手上,就算大宣漫天起價,雍然也還不了什麽價。要是他們不樂意,大宣還有那麽多商隊呢,直接踹了雍然人,讓商隊出馬,沒有中間商賺差價,利潤還能更高。大宣鋪路花費的銀子,指不定就全都賺回來還能再額外掙一點。


    虞衡一不留神就扯遠了,景隆帝倒是聽得津津有味,覺得他果然是個難得的人才,隨口一說都是妙計。


    前來找景隆帝的閣老們聽了這話後,更是激動。胡尚書當即一拍大腿,得意地看了看其他閣老,笑出一臉褶子,“我就說虞衡生來就是進戶部的料吧?瞧這掙錢的法子,一套一套的,就該來我這兒!”


    鞏尚書當即表示不服,拿著虞衡給景隆帝的手拉風箱的圖紙據理力爭,“胡說!瞧瞧他做出的這東西,多精巧!這等人才,不入我們工部才是可惜了!”


    虞衡一臉懵逼地看著兩位閣老吵了個天翻地覆,要不是景隆帝在這兒,說不得他們就要打起來了。


    原來閣老們竟然都是這麽活潑的嗎?虞衡不由疑惑,覺得自己心目中運籌帷幄,談笑間令朝堂翻雲覆雨的高大上閣老形象搖搖欲墜,整個人都不好了。


    好在還有秦首輔這個最符合虞衡想象中權臣樣子的閣老在,虞衡悄悄瞅了秦首輔好幾眼壓壓驚,覺得大概秦首輔才是正常的閣老做派,那兩位可能是受了啥刺激,畫風有點不太對。


    誰知秦首輔察覺到虞衡的目光後,十分和善地對他來了一句,“如若你想來吏部,也是極好的。”


    虞衡:………


    一定是我今天進宮的方式不太對,為什麽閣老們都奇奇怪怪的?


    奇奇怪怪的不隻是閣老們,還有景隆帝。


    這位帝王似乎覺得現在的情形十分有趣,欣賞了好半天閣老互噴,而後笑眯眯地問虞衡,“六部閣老都想讓你去他們那兒,你自己意下如何?”


    吵得正凶的閣老們頓時停戰,齊刷刷用期待的目光盯著虞衡,就希望從他嘴裏說出自己部門的名字。


    壓力驟增的虞衡:???


    陛下你這是在為難我胖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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