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尉府中,閻樂成和戴牛正在密室商量事情。戴牛諂媚地對閻樂成說,大將軍今天把君侯招去,可有什麽大事嗎?


    現在的閻樂成早已不是當年豫章縣那個鄉下土包子的模樣了,甚至也找不出幾年前官為廷尉右監時的那種小心謹慎之態,他因為告發蓋主謀反,升為廷尉,封為列侯。戴牛也因為告發謀反,封為關內侯,官則為廷尉左監,坐上了嬰齊當年的位置,成了閻樂成直接的下屬。對自己這個頂頭上司,戴牛的態度自然是不敢不恭敬的。


    閻樂成站起來,在屋裏踱了幾步,道,大將軍把我招去,要我商量一下發兵救烏孫的事,皇帝說要征發張掖、敦煌兩郡兵出擊匈奴。


    那不是又讓嬰齊那豎子去立功嗎?戴牛有點忿忿不平。


    打仗哪有那麽舒服,閻樂成道,都是九死一生的事呢。說不定那豎子這次就會死在匈奴人的亂箭之下。


    戴牛不置可否,遲疑地說,話雖然這麽說,可那豎子好像真是命大,每次總能死裏逃生。君侯又怎麽知道他這次不會再僥幸打個勝仗呢?萬一他再斬殺一兩個匈奴名王,那說不定也要封侯拜將了。


    閻樂成哼了一聲,這豎子想命大,可沒有那麽容易。就算我肯,大將軍也不肯呢。


    戴牛愣了一下,麵露喜色,難道大將軍現在也很討厭他?他們曾經在霍光麵前說過不少嬰齊的壞話,三年前,當嬰齊斬得黎汙王的首級,按照慣例,朝廷要封嬰齊為關內侯,拜張掖太守時,閻樂成日夜在霍光麵前讒言,說嬰齊是桑弘羊的餘孽,不可不防。但是霍光相信邴吉的看法,又覺得嬰齊在邊郡數年一向勤勉職事,足可放心。現在又立下如此大功,再不封賞也難以服眾,因此對閻樂成的讒言也不大理會。雖然出於防備心理,仍沒有給嬰齊賜爵關內侯,最終還是拜了嬰齊為張掖太守。


    閻樂成望著戴牛,似笑非笑,戴君對嬰齊這麽忌憚,可不像個勇猛的大丈夫所為啊。


    戴牛臉紅了一下,道,臣倒不是忌憚他。而是對這豎子實在厭惡之極。他奪了我的所愛,卻拿個啞巴贈送給我賣好。豈不知士可殺不可辱,我姓戴的和他誓不兩立。可惜屢次想除掉那豎子,都不能得手,唉,難道那豎子真有鬼神護佑不成。


    這世上哪有什麽鬼神,否則就不會讓這樣的惡人還活在世上了。十多年前,他害死了我的兒子,我做夢都想殺死他報仇。閻樂成說到這裏,自己感覺有點奇怪,怎麽提到兒子的死,自己連一點悲傷心痛的感覺都沒有了,難道自己對兒子的死真的麻木了?可能是吧,都十多年了,那麽,對嬰齊那豎子還該不該仇恨?似乎沒必要。隻是,不仇恨他,自己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呢?他很懷疑如果放過他,自己就少了一個奮鬥的動力,也許在和他作對的同時,自己進一步往上爬的熱情之火會更加熊熊燃燒。這真是一項極有意思的較量。如果除掉了他,自己就如釋重負了,他甚至心底裏暗暗相信,一旦除掉嬰齊,自己就能更加迅速地在朝廷上爬升,甚至爬到丞相也不稀奇。他卜過一卦,卜士也暗示了這樣的意思。雖然這種意思似乎也是他主動向卜士暗示的。


    想到這裏,閻樂成覺得渾身精神抖擻,道,戴君,你知道大將軍最近的心情有多麽不好嗎?


    大將軍的心情還會不好?他都是大將軍了啊。皇帝都由得他廢立,還有什麽人敢惹他不快?戴牛疑惑地說。


    尋常自然沒有人敢明目張膽地惹大將軍生氣,但是皇帝弄得大將軍心情不快,這是很顯然的。


    戴牛道,敢請君侯明示。


    閻樂成道,前些天在朝廷上,群臣請立皇後。大司農田延年上奏,要皇帝挑選貴卿大夫的女兒為後,明顯是暗示皇帝,應該選大將軍的女兒為皇後了。可是皇帝卻默然不言。大將軍自然要謙讓一下,表示自己的女兒不足以匹配至尊。皇帝竟然就順著台階下了,說什麽此事以後再議。接著又自言自語地說什麽,自己丟了一把以前的寶劍,希望能找回來。


    丟了寶劍,這話是什麽意思呢?戴牛摸不著頭腦了。


    閻樂成道,這還不明白嗎,皇帝是暗示自己很懷舊啊,連一柄過去的佩劍都想找回來,何況以前的妻子。言下之意自然是希望群臣不要再提選擇新皇後的事了。現在的婕妤許平君就應該立為皇後,因為她是皇帝的糟糠之妻啊。


    戴牛恍然道,哦。原來如此。廷尉君真是心思縝密,臣萬萬不及。現在臣明白了,為什麽大將軍會心情不快。不過既然這樣,大將軍又能怎麽辦呢?總不能再廢一個皇帝罷。


    閻樂成道,戴君,朝廷的事可不能隨便非議,要掉腦袋的。還好你是在我府上,跟別人說話切莫如此隨便啊。


    戴牛臉上又露出諂媚的笑容,臣知道廷尉君一向把臣當作心腹,廷尉君也一向非常照顧臣,臣對廷尉君自然每句都是心裏話,換了別人,那自然是一句話也不會多說的。


    嗯,閻樂成望著戴牛,嗒焉若喪,若有所思,自言自語道,要是昌年還活著的話,年齡該比你還大了。可惜……戴牛愣了一下,突然伏在地下咚咚咚猛叩了幾個響頭,帶著哭腔道,臣真是罪該萬死,又勾起了廷尉君的傷心往事。臣請求廷尉君千萬不要難過,如果廷尉君看得起臣,臣願意就此改姓閻,終身侍奉廷尉君,為廷尉君的犬馬之子。說著他仰起頭來,淚眼朦朧地望著閻樂成,顯得非常真摯。


    閻樂成看著眼前這個健壯的青年額頭上滿是血痕,心裏大為感動。這孩子倒還是個可造之材,他心裏思忖,年紀輕輕就如此懂得諂媚。說起諂媚,那難道不是人世間最至高無上的品德麽?因為它是那樣的能令他人高興,那樣的能愉悅他人!當年我在豫章縣當富翁,雖然有祖先的財富為基礎,但後來攢下的家當大部分還是靠諂媚取悅地方官吏得來的;繼而自己親自步入仕途,發現當官也一樣,任你有多大的才能,也不能忽視諂媚的德行。你說你有才能,有才能管什麽用?你不具備愉悅上司的品德,憑什麽人家要提拔你呢?而諂媚要尤其懂得掌握分寸,關鍵時候還要懂得抉擇。這孩子當年諂媚桑弘羊,後來桑弘羊事敗,他又去告發,轉而諂媚霍光。這份隨機應變的能力就值得讚賞。有些腐儒反而會覺得他這樣的孩子沒有操守,什麽狗屁操守,全是他媽的騙人玩藝。為了那點所謂的操守弄得連腦袋也沒有,縱有那樣的操守,不也像沒有皮的毛那樣無所依附嗎?如果我以後事敗了,他要出賣我,我也覺得他很明智,我會理解他。這並不是因為我有所謂的高風亮節,而是因為我的人生準則就是這樣。人活在這世上,不能什麽便宜都占,如果人人都巴不得隻允許自己出賣別人,而不允許別人出賣自己,這不是寬於律己,嚴於律人嗎?這還叫人嗎?還有點做人的基本品德嗎?


    想到這裏,他笑吟吟地說,戴君果真願意做我的兒子,繼承我閻家的血脈嗎?


    戴牛又咚咚咚叩了幾個頭,大聲道,父親大人在上,請受兒子一拜。


    閻樂成上前扶起他,感動地說,阿牛,那我們擇個吉日,你正式到我閻家的宗廟行過繼之禮。以後你就是我的親兒子了,我還正愁爵位將來找不到人繼承,這回可以放心了。


    戴牛泣道,爵位不爵位的,我閻牛根本不放在心上,能當上大人的兒子,閻牛就感到無上幸福。閻牛當年在穀裏,哪裏能想到自己將來的父親能是這麽高貴的人物,這真是上天眷戀我閻牛啊。


    閻樂成拍拍戴牛的腦袋,親切地說,現在我們是一家人,也就不需要客套了。我們父子兩個共同的仇人是嬰齊,這麽多年來,讓那豎子躲在塞外,還能當上太守,這是為父心裏一直耿耿的。現在我們再幫他一下,讓他盡快死掉。


    除掉那豎子,也是兒子心裏一直念念不忘的。不知道大人有什麽辦法嗎?戴牛臉上也浮現出一副親熱的表情。


    閻樂成道,前天我對大將軍稟報過了,大將軍知道皇帝和嬰齊有舊交。現在大將軍既對皇帝有怨恨之心,這口氣暫時沒地方發,正好可以發在嬰齊那豎子身上。大將軍準備調我為大司農,這次征發軍隊進擊匈奴,允許我故意給嬰齊安排些粗劣的軍糧。大將軍準備派遣五位將軍,分五路進擊匈奴。嬰齊那豎子會受度遼將軍範明友的節製,範明友不是傻瓜,肯定要安排嬰齊走一條道路最遼遠而且最艱苦的路線。如果他被匈奴兵所殺,那自好辦;即便不死,也會因為“丟失士卒多”或者“失期不會”而下獄,到那時候,還不是由我們父子任意處置嗎?


    戴牛眼裏射出景仰的光芒,道,大將軍真是英明,這回嬰齊那豎子怎麽也是死定了。他的眼光變幻莫測,隨即又換成了凶光。


    沒過幾天,未央宮發下詔書,征調關東輕車銳卒二十萬人,郡國伉健習騎射的三百石以上長吏,全部從軍。以新升為禦史大夫的田廣明為祁連將軍,後將軍趙充國為蒲類將軍,雲中太守田順為虎牙將軍,加上度遼將軍範明友、前將軍韓增,共分五路征討匈奴。大兵到處,河西四郡太守率兵奉迎,一切行動皆歸朝廷所發處將軍的節製。


    五將軍的兵馬從長安橫橋起程,各自按照自己的路線進發。沿著張掖這一路進發的是度遼將軍平陵侯範明友的軍隊,他一路上晝夜兼程,等到了張掖郡治的觻得縣,時間仍然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張掖太守嬰齊接到文書,早就率領兵馬出城迎接。範明友見到嬰齊,笑道,久聞嬰君文武雙全,這次可是報效朝廷的大好時機了。


    比起幾年前,嬰齊又多了幾分沉穩。他知道範明友在武帝時期就是身經百戰的老將,在朝野都很有聲望,前年還率領二萬騎兵從遼東進擊匈奴,匈奴人未敢接兵就嚇得抱頭遠遁。範明友追趕匈奴人不及,隻好率兵順勢進擊經常和匈奴勾結起來侵犯大漢邊境的烏桓,在長城下大破烏桓的軍隊,斬首三千餘級,獲烏桓三王的首級,回到長安,被封為平陵侯。嬰齊看他胡須花白,笑中含威,不敢怠慢,很恭敬地行禮道,下吏嬰齊,不知將軍這麽快就到,有失遠迎,望將軍海涵。


    範明友拱手回禮道,明府長年駐守張掖,受累了。我們且進城說話,立刻商量一下征伐方案。我和其他四位將軍都約定了會師的時間,如果我們的大軍不能及時和他們會合,那都要軍法從事的。


    一行人緩轡進了觻得城,來到張掖太守府。範明友坐在嬰齊平時坐的位置上,擊鼓召集所有軍吏。等軍吏們到齊,他先指著自己身邊的屬吏給嬰齊介紹道,這位是我的護軍校尉閻牛君,原來官為廷尉府左監,和嬰君一樣文武雙全,大將軍非常欣賞他,所以這次發兵前,特意讓他到軍中報效國家。


    所謂閻牛,也就是新近改名的戴牛。他對著嬰齊大聲道,嬰府君我早就認識,說起來還是故交呢。府君別來無恙乎?


    嬰齊剛才早見到戴牛了,心裏也很詫異,隻是想起以前的種種不快,也不想和他說話,這下聽範明友一介紹,很詫異戴牛為什麽改姓。但轉念一想,這是他人的私事,問來作甚。關於戴牛投靠霍光,帶兵捕捉桑弘羊的事,桑緋給他講了多次。雖然他對戴牛的行徑很鄙薄,但想到戴牛也是為了自我保全,也就沒有太怪他。戴牛斬了桑弘羊的首級,但桑弘羊畢竟自刎已受重傷,即使戴牛不斬他的首級,他也不過多受一刻的痛苦,這算不上什麽罪大惡極。現在戴牛主動敘舊,自己何必小氣,於是很客氣地回禮,這位戴——閻君,的確和下吏曾是故交,不過自從下吏待罪張掖這麽多年來,稀於和故人見麵,今天重見,實在幸甚。


    他這番話說得很生硬。範明友看在眼裏,他對嬰齊和戴牛之間的關係倒不是很清楚,但是臨行前霍光對他的暗示他卻不敢忘記。他心裏不由得嗟歎,這位嬰君,看上去倒像忠厚長者,大概和這位剛剛拜了假父,改名為閻牛的人有過不愉快的經曆。而霍光卻很寵幸這位閻牛,這次特意把他派到我的軍中,也許就是監視我如何動作的。我即使同情嬰齊,又怎麽敢得罪霍光。想到這裏,他果斷地宣布道,那麽今天本將軍就安排一下出兵路線,明天一大早起來做飯,士卒吃飽之後,立即出征。


    他攤開地圖,將一枝木牘掣在手中,大聲道,校尉公孫益壽,我命令你率五千騎出兵居延澤以北,見敵立刻攻擊,萬萬不可放過。


    一個高大的青年將領站出來,躬身道,下吏遵命,決不辜負將軍信任。


    範明友點點頭,又將一枝木牘拈在手中,道,校尉閻牛,我命令你率五千騎出兵雞次山,可有什麽困難嗎?


    戴牛大聲道,為國家打仗,哪能想什麽困難。況且就算有困難,下吏也不能推脫。為天子戰死疆場,是人臣之幸。


    範明友和藹地說,閻君如此豪氣幹雲,憂念國事,難怪大將軍對君寵愛有加。他掃視了一眼四周,諸君如果都能像閻君一樣身係家國,不畏艱苦,則區區一匈奴何足憂也,我大漢又何愁不並兼四海。他頓了一下,又大聲道,張掖太守嬰齊,我命令你率五千步卒出兵氐置水以西,蔥嶺河以北,見虜寇急擊勿失。


    嬰齊大驚,什麽,五千步卒?為什麽就給我五千步卒,而不是騎兵?而且要我出兵的地點是氐置水以西,蔥嶺河以北,天哪,那地方離這兒有上千裏,光靠步卒,怎麽走得到?他脫口而出,不是騎兵嗎?蔥嶺河那麽遠,步卒恐怕難以趕到。


    範明友沉下臉來,嚴肅地說,嬰君,你身為邊將多年,當知道朝廷多年來征討匈奴,馬匹損失很大。我派你進擊蔥嶺河以北,那地方雖然不近,但多是林地,方便步卒行動。林中騎馬反而不方便了。當年李陵將軍不也僅是率五千步卒橫行匈奴,令匈奴單於震怖喪膽嗎?


    嬰齊心裏咯噔一下,拿李陵來作比,這也太不倫不類了。他怎麽不說當年李陵就是帶五千步卒,被匈奴十萬騎兵圍住,兵潰投降的。


    範明友見嬰齊默然,又親切地說,嬰君盡管放心,我會及時讓閻校尉率騎兵和你會合的。即使碰見匈奴騎兵,你隻要能抵擋幾日,牽住他們,同時燃燒烽火求援,閻校尉的軍隊立即會趕去接應。


    戴牛也趕忙道,嬰君放心,一旦我消滅了雞次山的敵人,就會立即趕去和你會麵。


    嬰齊無奈,隻好說,多謝校尉君,下吏謹遵範將軍號令。


    回到家中,嬰齊仍是悶悶不樂。桑緋見了,關切地問,阿齊有什麽憂心事,可一定要說出來,悶在心裏會生病的。


    扶疏不會說話,隻是焦急地望著他。


    嬰長樂也差不多四歲了,他也抱住嬰齊的大腿,稚聲稚氣地說,阿翁別難過,說出來聽聽,讓長樂也為阿翁解點憂愁。


    嬰齊忍俊不禁,撫摸著嬰長樂的腦袋,笑道,長樂真乖,快快長大,長大了幫阿翁殺敵。他抬起頭對桑緋、扶疏道,其實也沒什麽大事,今天範將軍傳下號令,要我帶五千步卒出氐置水,征伐匈奴。明天一早就要出發。


    桑緋道,氐置水在哪裏,遠不遠?很遠是不是?怎麽不讓你帶騎兵去?


    馬匹不夠用,況且路上多是林地,騎馬反而不方便。嬰齊強作笑顏道,你們放心,我翦滅匈奴後即刻回來和你們團聚,說不定這次能斬得匈奴王的首級,那時我也要封列侯了。你們呢,不是當列侯夫人,就是當列侯的兒子,該有多好。


    桑緋道,當列侯哪有那麽容易,況且就算當上,也未必有多快樂。我隻願我們幾個能長共相保,就算食菽飲水也是高興的。


    嬰齊道,我們食菽飲水不要緊,總不能讓我們的兒子也跟著我們食菽飲水罷?對了,今天見到一位故人,他這次也率領一支軍隊從別道進擊匈奴呢。


    桑緋好奇地問,誰啊?


    嬰齊一手將扶疏攬在懷裏,道,就是我們這位扶疏的老朋友。


    扶疏望著嬰齊,不解地搖了搖頭。


    嬰齊提醒她,是老朋友,從小你就認識他了。


    你是說……戴牛?桑緋醒悟過來了,臉色大變,他,他怎麽也來到了這裏?


    嬰齊見桑緋臉色難看,安慰道,他做朝廷官吏,身不由己,來不來也由不得他。我知道你恨他對你父親絕情,但是人在危急關頭,總免不了做錯事,何必老放在心上。我們從此不和他來往也就是了。


    桑緋下意識地搖了搖頭,欲言又止。扶疏臉上也表情複雜。嬰齊見氣氛不佳,後悔自己剛才提到戴牛,於是轉移話題道,我們先吃飯罷,今天範將軍還送了我一些長安帶來的美食。說著他對門外叫道,來人,把東西給我送上來。門外隨即應了一聲,有家仆相繼將物品端上堂來。


    一家人吃過晚飯,仆人將食具撤下。扶疏將嬰齊拉到自己房間,從發髻上掣下簪子,在木牘上寫道,阿齊,千萬要小心戴牛,他比你想像的要壞。


    嬰齊笑道,他壞他的,也不能拿我怎麽樣。你丈夫現在官做得比他大,諒他也不能拿我怎麽樣。


    扶疏又寫道,總之你要提防。她寫完,扔下木牘,抱住嬰齊的脖子,仰麵看著他,眼眶裏都是淚水。


    嬰齊心裏柔腸百轉,他低頭吻著她的嘴唇。想到明天的征途,不由得又是愁腸百結,那麽長的遠征,誰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如果一旦自己有不諱,兩個妻子和一個兒子將怎麽辦?雖然她們能按照陣亡官吏的家屬受到厚待,但自己又怎麽忍受從此再也見不著她們的痛苦。他躺在床上,一整夜都在想這個問題。扶疏也躺在他身邊,一整夜睜大著眼睛陪伴著他。窗外的胡楊樹葉嘩啦嘩啦的,似乎在為征人的不寐助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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