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延都尉府的救援士卒趕到的時候,匈奴人已經無影無蹤。居延縣令耿力德和他的縣廷官員幾乎全部遇害,遮虜障塞尉率領的一百多士卒,也死亡了八十多個,重傷了十多個。隻有塞尉嬰齊受了輕傷。都尉府的人暫且將嬰齊拘押,考慮要不要以“丟失士卒多”的律令將他下獄。但是當他們打掃戰場時,發現匈奴士卒的屍體也有上百具之多的時候,不得不將嬰齊放出。因為按照律令,自己損失的士卒和敵人的傷亡相當時,既沒有封賞,也沒有罪。嬰齊休息了幾天,繼續去當他的遮虜障塞尉,但是他的老下屬已經損失略盡,跟隨他守衛烽隧的是另一批新征發的內郡戍卒。


    嬰齊好幾個月都鬱鬱不樂,耿力德的被害讓他自責不已,他恨自己沒能救得了他。他欠著縣令的情,這輩子也無法報答了。他該恨郭破胡,是他害死了耿縣令,但是又怎麽恨得起來呢?他砍傷了郭破胡的一條臂膀,而郭破胡還饒了他,人家又欠他什麽?惟獨可以責罵的是,郭破胡身為漢人,卻去幫匈奴人搶掠漢人百姓,而這也許由不了他,他的匈奴君主一發命令,他也隻能執行。他既然選擇了不做漢人,那就得以一個胡人的身份來行事。否則,在這茫茫的天地之間,他靠什麽生存呢,又能用什麽樣的方式生存呢?


    但是最痛苦的是,這次事件讓桑緋的精神重新回到了以前的驚恐狀態,她又開始會中夜從夢中驚醒了,同時這種精神狀態促使了她的早產。不久之後,她生下了一個兒子。


    嬰齊給兒子取名叫嬰長樂,希望他一生能夠快樂。而桑緋卻不快樂,雖然孩子的出世讓她有了一點小小的欣喜,她仍是無法消除那種不安,因為也許匈奴人又會倏忽來到。另外,少了居延縣令耿力德的幫助,嬰齊也感覺少了很多安全感。他不可能把家人帶到遮虜障。桑緋經常求他,希望能回到內地,哪怕是在江南的豫章郡生活,也比在這邊郡好很多。這裏實在太不安全了。


    可是怎樣才能夠回去呢?他可是被流放來的。除非他立下大功,得到快速擢拔。否則,他不知道還要在這裏熬上多少歲月。而立功又談何容易?他又一次感受到被煎迫的痛苦了。他本以為在這邊郡,可以躲過長安的許多爾虞我詐,但他不是一個人生存,他有責任讓自己的親人生活得更安全。因此,他就不得不又去尋找往上爬升的道路。他想起那時他和沈武在一起的時候,沈武絕望之中也對他說,真希望回到鄡陽去當一個小民,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那時他回答道,生活在這個世上,哪可能與世無爭。就算躲過了官場的互相傾軋,也躲不過做一個平民百姓被官吏欺壓的痛苦。這樣看來,似乎他早在十多年前就預見了自己今天的命運。


    盼望戰爭來吧,能夠多斬首立功,可惜這太不現實了。他不喜歡殺人,況且,怎麽就能肯定,在戰場上,總是他能殺了別人,而不是被別人殺掉。


    冬去春來,倏忽又過了一年,嬰長樂也一歲多了。桑緋的精神再次逐漸穩定下來,加上有扶疏幫助她,所以還好一直沒有什麽大故。這天清晨,居延都尉府接到文書,告知朝廷使者要路過張掖前往西域,需要居延都尉派遣人馬接應護送。居延都尉立即用快馬將文書傳遞到遮虜障,遮虜障最高長官任千秋召來嬰齊,道,嬰君,這次是個立功的好機會,我就派你去了。朝廷使者名叫傅介子,文書上說他要出使樓蘭國。張掖以北的大部分道路經常有匈奴人出沒,所以文書上要求各郡都尉派人護衛。你挑選三百士卒出發罷。


    嬰齊喏喏稱是,告別任長樂,挑選了三百多精壯士卒,立即馳奔遮虜障最東邊的萬歲亭等候。正是初夏的天氣,太陽已經到了頭頂,天際線上什麽人馬也沒出現,而這時暑氣蒸蒸,士卒們都感覺疲憊了。嬰齊心中焦急,兩眼翹望著遠方的天際,不知道怎麽辦才好。正在懊喪的時候,突然看見前麵沙堆上出現一個人影,在日光的蒸氣中跌跌撞撞地跑來,他手裏握著劍,身上髒亂不堪,看見嬰齊等人,扯著喉嚨尖聲叫道,來人啊,來人啊,趕快去救平樂監傅君,他被匈奴人圍住了。


    嬰齊一下跳了起來,喊道,在哪裏,快帶我們去。他心裏暗叫糟糕,怎麽老碰上這麽不順的事,如果使者真的被殺,自己恐怕會惹下一點麻煩。


    那人道,就在不遠的龍沙堆上。傅君被匈奴上百騎圍在那裏,現正互相用弓弩對射,再不去就晚了。


    嬰齊聽說隻有上百匈奴人,心下稍安,吩咐一個士卒去另外的候官報告,自己帶著剩下的三百來人,跨上馬就跟著這個人狂奔。


    龍沙堆是一個小山丘,長長的形狀,全是沙礫地。眼下傅介子和他的幾十個隨從就被匈奴人團團困住。還好,他們仗著地勢高,每當匈奴人上前,就發箭如雨。這隊匈奴人本來也隻是路過,偶然碰見傅介子的人馬,而且發現這夥漢人衣飾華麗,不禁大喜,想衝上坡去生擒,卻每每被箭矢射下。不過幾番對射,傅介子的護衛越來越少,當嬰齊趕到的時候,匈奴人的包圍圈越來越緊縮了。


    眼看匈奴人就要得手,卻忽然聽見自己的外圍響起了急促的馬蹄聲,轉眼間,大約數百漢兵就馳到了麵前,像一把扇子向兩旁張開,反而將他們包圍了起來。這夥匈奴人的首領見勢不妙,趕忙揮動旗幟,所有匈奴人立刻收縮,連成一線,想集中兵力衝開一個口子突圍而去。但是他們馳向哪裏,嬰齊就揮動旗幟,命令漢兵也向哪裏集中。匈奴人開始發箭射擊,他們的膂力都非常強大,箭法也很準,漢兵中有不少人被他們射落。但是漢兵畢竟人多,弩箭的強度還超過他們的弓箭,在漢兵的還擊下,匈奴人也在弓弦聲中紛紛落馬。嬰齊看見那個揮動小旗的匈奴首領身邊圍著不少士卒,命令弩箭都往那個方向齊射。那首領的馬非常快,雖然他身邊的護衛被射落不少,他卻安然無恙,他的坐騎腳力甚健,負著他,像片樹葉一樣,從一層一層的土坡上飄了下去。漢兵箭矢紛紛追射,無一得中。隻看見這片樹葉在戈壁灘上越來越小,逐漸看不見了。嬰齊歎了一聲,搖動旗幟,命令漢兵撤回。


    這時,龍沙堆上的朝廷使者也已帶著他的隨從馳近,這群人正中是個三十多歲的人,高大強健。嬰齊好像在長安時也見過他,知道他官為平樂苑監,隻是從來沒有交往。


    傅介子在馬上向嬰齊拱手道,多謝將軍率兵來救,否則傅某就要葬身這塞外戈壁了。


    嬰齊回了一禮,不敢。在下遮虜塞尉嬰齊,奉命前來迎接使者君,如果使者君有恙,下吏是萬死難辭其咎的。


    傅介子定睛看了嬰齊一眼,道,嬰齊君,原來是你,你怎麽到這塞外做起塞尉來了?


    嬰齊驚訝他對自己也有印象,趕忙道,使者君有所不知,下吏因為有罪,在元鳳元年流放到這裏來的。沒想到使者君竟然認得下吏。


    傅介子歎道,嬰齊君忠厚仁愛,名譽流播於長安士大夫之口,誰人會不知道。當年君遊處於名公世卿之間,我雖然心慕君的品德,卻自愧秩級低微,才能拙劣,不足以和君交遊啊。


    嬰齊道,豈敢豈敢。


    一番寒暄,他們立刻覺得相互之間親近了不少。兩人並馬而行,左邊是崇山峻嶺,山頂白雪皚皚,右邊是荒涼的戈壁,生長著駱駝刺和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草木,顏色都那麽黯淡,灰撲撲的。這群隊伍就迤邐行進在中間的小道上,沒過多久,他們前麵出現了一個山口,越過這個山口,就到遮虜障了。嬰齊心中有點忐忑,暗暗頌禱,千萬不要出什麽意外才好。他心不在焉地回答傅介子的問話。真是擔心什麽就會來什麽,他忽然感覺耳旁響起了雜亂的馬蹄聲,像風暴一樣。他胯下的戰馬也變得不安了起來,左右晃動著腦袋,噗哧噗哧地打著響鼻。他仰起頭朝著聲音的方向望去,隻見兩山之間,像變戲法一樣,突然出現了大批騎兵,從衣帽服飾看過去,全是匈奴人,他們急速馳逐,在離嬰齊等人不遠的地方才緩緩停下,好像一麵晃動的人牆。看那架勢,足有二三千騎之多。


    嬰齊暗叫糟糕。他側眼看了看傅介子。傅介子也正看著他。嬰齊苦笑了一下,使者君,今天當真不巧。我們的命太不好。


    傅介子笑道,也許這是一個封侯的機會啊,怎麽能叫命不好。


    嬰齊搖搖頭,暗想,這種時候,難為他還笑得起來。


    你對我很無奈是不是?傅介子看著嬰齊道,大將軍這次派我出使樓蘭,就是要我找機會去斬下樓蘭王的首級。那樣深入虎穴,恐怕也是九死一生。如果這次再斬一匈奴名王回去,豈不是賺了。


    嬰齊想,你哪裏知道你能賺。再說我還有妻子兒女呢,要是我死了,就輸個精光了。她們可靠誰養活?但一轉念,誰又沒有妻子兒女呢?這位使者,家裏不也有嬌妻美妾等著他嗎。可是朝廷派他出來,他也不能不來。事到如今,反正說什麽也是多餘,戰也是死,不戰也是死,隻有拚死一戰,或者還有存活的希望。


    迎麵那群匈奴騎兵忽然從中間分開,從中衝出一騎,緩緩跑到前麵,後麵幾個隨從,其中一個撐著一柄滿是羽飾的傘,另外一個人騎馬橫矛在旁邊護衛,嬰齊一看,心中又一陣緊跳,這不是郭破胡是誰?怎麽又碰到他了。


    他正在詫異,隻見郭破胡突然從陣中衝出,他的一隻袖子空蕩蕩的。嬰齊遙遙望見,不由得又萌起內疚。但在這即將一決生死的時候,內疚似乎也沒什麽用了。他對傅介子說,是匈奴的譯鞮,估計是勸我們投降的,我去應付他一下。


    傅介子點點頭。嬰齊拍馬衝出,雙方在陣前勒住馬。郭破胡道,嬰君,別來無恙。


    嬰齊歎道,我還好。你怎麽樣?


    郭破胡道,我也還好。


    嬰齊見郭破胡神情爽朗,略無一絲悲怨之色,心裏暗暗敬佩。郭破胡似乎怕他不安,反而安慰他道,仲倩兄,我知道你這人心地良善,現在心裏一定很內疚。當年我們兄弟倆是生死之交,你誤斬了我的手臂,我並不怪你。大丈夫少一條胳膊也不會打不了仗。我勸兄一句,不如投降我們了罷。我們黎汙王很欣賞兄的才幹,他說,如果你肯投降,將保舉你為左校王。我聽說兄在漢,叔父、嶽父俱無罪被誅,兄自己仕漢這麽多年,官僅為二百石塞尉,而且居危險之地,日日憂死,何不幹脆來匈奴,我兄弟倆可以時常把酒為歡,共同馳騁天下。


    嬰齊搖搖頭道,多謝破胡兄一片好心,我上次已經告訴兄了,我習慣了漢服,這輩子真的無法再改變。


    郭破胡道,嗯,我知道仲倩兄的意思,兄不忍背棄故國。其實人生天地間,不過如白駒之過隙,在哪裏不是過一輩子,習慣了穿某種衣服難道真的很重要嗎?當年我初降匈奴時,也頗不習慣胡服。但想起我在漢朝幾十年,屢屢被逼得走投無路,生存無門,恍然悟到,穿什麽衣服倒不重要,能否吃上一口安心飯才是更重要的。仲倩兄如果不投降,今天我們隻有成為仇敵,我也無法再幫你了。


    嬰齊道,多謝破胡兄了。如果我能夠投降,上次就跟著兄去了。況且我還有妻子兒女在居延縣,我投降了,她們也得死。


    郭破胡道,但是如果你死了,你妻子兒女又誰來照顧?


    我寧願我死,隻要她們無恙。嬰齊斬釘截鐵地說。他心中有些奇怪,他發現自己似乎有點被郭破胡說動了心,如果真能帶桑緋、扶疏和兒子在匈奴過上好日子,胡服似乎也沒有了不起。那件所謂的漢服難道真的有這麽重要嗎?那種外在的形式難道真的比它包裹的活生生的生命更重要嗎?可惜她們不在身邊,為了她們的安全,我不能投降。這個理由難道真的那麽堅固?嬰齊的心中一片混亂。


    那我們順勢殺到居延,將你的妻子兒女一起搶回匈奴就是了。郭破胡道。


    不可能,嬰齊道,自從你們上次劫掠後,居延城居有重兵,加上漢朝使者來臨,居延都尉防守城邑也非常警惕,你們沒法得手的。


    郭破胡道,當年李陵將軍投降匈奴,漢朝也沒有馬上殺他的親屬,隻要有時間,我們一定能將你的妻兒帶回匈奴。


    嬰齊正要說話,突然對麵陣上的匈奴人中又跑出一騎,瞬間就來到了嬰齊前麵,大聲道,郭將軍,如果敵人不肯投降,我們就將他們殺得幹幹淨淨。這幫蠻子,不識相得很,不要同他們廢話。


    郭破胡急道,我們大王沒耐心了,嬰君還是早下決定罷。


    嬰齊望了望那匈奴人,臉色一變,正色道,郭君請回,我寧願戰死,也不投降。


    郭破胡黯然道,那嬰君好自為之。說著圈回馬,馳回陣地。


    嬰齊也圈回馬,還沒等到馳回自己的隊伍當中,對麵匈奴人就如炸開了鍋一般,呼拉拉散了開來,緊接著從側翼分別馳出兩支隊伍,急馳而來。他們每個人都挽開弓對準漢軍陣地。


    嬰齊知道他們想從兩側包抄自己,趕忙命令,快,用盾牌護住兩翼。另外燃起牛糞,向就近烽隧求援。


    兩隊漢軍也趕忙跑向兩翼,一字排開,將大盾結成一排,像堵牆壁一般。幹燥的牛糞燃燒時產生的濃煙也直直地指向天空,向遠方昭告著這裏正在進行一場殘酷的搏殺。


    匈奴人開始發箭了,箭矢砰砰釘在盾牌上,像一場剛剛開始的暴雨,雖然稀疏卻力道強勁。


    躲在盾牌中間的漢兵也手挽強弩反擊,每一輪箭矢的齊射,都能聽見匈奴騎兵的馬嘶聲和人從馬上摔倒的撲通聲,此起彼伏。


    但是也有匈奴人的箭矢從盾牌的上方縫隙射入,漢兵也被射倒不少。


    一群漢兵士卒團團圍住了嬰齊和傅介子,護衛他們躲在幾輛革車的環圍下。箭矢越來越密,如急雨般射在革車上,很快幾輛革車看上去都像一個個龐大的刺蝟,嬰齊等人似乎躺在刺蝟的腹部,連頭都不敢抬。


    一陣箭雨過後,匈奴人的騎兵開始做陷陣衝鋒,大群人躍馬飛奔,前仆後繼,一些結成盾牆的漢軍盾牌手被馬蹄踏倒,盾牆被衝開了數道缺口,躲在盾牌之中的漢兵更是岌岌可危。雖然有不少長矛手刺倒了匈奴騎兵,但他們在匈奴人的砍刀下,也血肉橫飛。


    嬰齊和傅介子躲藏的地方因為有革車陣的阻擋,匈奴騎兵一時衝不進來,但這也隻能抵擋一陣。很快,匈奴人又一輪箭矢兜頭射落,兩人身邊的護衛也紛紛中箭傷亡,還沒等漢兵喘過氣來,接著又是一輪箭矢射入,這次箭鏃上帶著火球,一射入革車,立即引燃了革車上包裹的牛皮,幾輛革車登時烈焰騰騰。嬰齊等人被包裹在火圈當中,就算匈奴人不來進攻,隻要引滿弓對準他們,不讓他們衝出,他們也勢必被活活燒死。


    嬰齊心中絕望,慨歎再也逃生無門。他對傅介子說,這回不但斬不了匈奴名王,我們的頭顱也要懸掛在匈奴王的帳篷頂上了。


    傅介子道,既然如此,不如衝出去,殺死一兩個匈奴人也算夠本。


    嬰齊見他如此豪邁,心中也豪氣頓生。他點點頭,兩人舉起大盾,一躍而起,身後帶著幾十個殘餘的壯士,正要衝出,忽聽得圍攻他們的匈奴人發出驚叫聲,漢兵主力來了,我們上當了。接著陣地前方傳來震天的鼓聲,嬰齊心中一喜,真的有漢兵救援來了。這是漢兵的軍鼓,他能聽得出來。僥幸,我們這次大概還死不了。他對傅介子說。


    傅介子笑道,我說了,這未必不是好事,說不定仍可以斬一匈奴名王,帶回長安將之懸首槁街呢。


    圍住他們的匈奴人顯然也沒有了銳氣,全部向另一方向奔馳而去。各種不同規格的箭矢破空之聲此起彼伏,有匈奴人大叫道,是義渠胡騎,是義渠胡騎。


    嬰齊大喜,原來是義渠王公孫昆戎的騎兵來了。他剛才命令士卒燃起牛糞,本來沒抱多少希望,自己的三百多士卒在全部被翦滅之前,未必能支持到兩個時辰,而漢軍援兵從居延都尉駐地趕到這裏兩個時辰顯然不夠。況且天色也快黑了,行軍更不方便。誰這麽快能征發了義渠胡騎來呢?


    他不暇多想,立刻跳起來,率領自己剩餘的士卒衝入敵陣。迎麵看見那個騎白馬的黎汙王在眾多匈奴人的護衛下狂奔撤退,撤退的方向正是自己這邊。他來不及多想,將手上大盾一扔,推動身邊的一輛燃著烈火的革車就往前衝去。這時黎汙王的坐騎已經衝到了麵前,陡然被攔腰而至的革車一阻擋,坐騎來不及跳躍,被革車絆倒,黎汙王慘叫一聲掉了下來。嬰齊拔出勾踐劍,衝上去迎頭便斬,旁邊一個匈奴人伸出一枝長矛,想格住嬰齊的劍,卻被嬰齊一劍將他的矛頭斬斷。其他匈奴兵見自己的君王跌倒,也顧不得逃跑,齊圍過來攻擊嬰齊。嬰齊舞動長劍,如切菜一般,將他們武器全部削斷。在這間歇,黎汙王已經爬起,跨上另一匹馬,瘋狂奔馳。其他匈奴兵見自己的王一走,又無心戀戰,相繼撤離。嬰齊大怒,邊打馬狂追,邊解下背上弓弩,將箭裝入弩槽,瞄準黎汙王的背影,扣動懸刀,弩箭嗖的一聲飛出,準確地射入黎汙王的後背,黎汙王低哼了一聲,仰身跌下馬來。嬰齊率領士卒趕上去,跑到黎汙王身前,跳下馬,看著這個四十多歲的漢子正在地上呻吟,箭矢穿透了他的背甲。他仰頭望著嬰齊,艱難地說,好一個猛士,求你殺了我罷。嬰齊點點頭,拔出劍一劍下去,隻聽得噗哧一聲,黎汙王已經身首分家。


    嬰齊將黎汙王的首級撿起,幾個匈奴騎兵本來已經圈馬回頭,要來救他們的君王,現在看見自己君王的首級已在嬰齊手中,無心戀戰,打馬就逃。兵敗如山倒,這些殘兵敗將一會兒齊齊消逝在祁連山畔的夜幕之中。


    第六部勒功上簿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嬰齊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史傑鵬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史傑鵬並收藏嬰齊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