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本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出酒店,隻要:一、基爾南當時聽了凱瑟琳的話乖乖地待在路邊等我們;二、我們在第二條走廊裏拐對了彎,沒有撞上霍爾姆斯設計的充滿殘忍惡趣味的死胡同。隻要滿足了兩者之中任意一個條件,我們就能趁霍爾姆斯在酒店另一端的辦公室裏忙活的空檔溜之大吉。


    然而這兩件事都沒能如願發生。凱瑟琳找來的債主正在樓下大聲和米妮爭執,米妮則堅持要他在客廳裏耐心等霍爾姆斯回來。霍爾姆斯本人則立於二樓樓梯的拐角處,一手拿著槍,一手從後頭拎著基爾南的衣領。


    “晚上好,女士們。”霍爾姆斯露出了愉快的微笑,明亮的藍眼睛中透著幽默的神色,仿佛剛好閑下來要和我們聊聊天氣。“兩位有誰認得這名小夥子嗎?”他問。


    在我回答“認識”的同時,凱瑟琳給出了“不認識”的答案。


    “他是我的助手,”我說,然後惱怒地瞪了凱瑟琳一眼,“我是《羅切斯特工人報》的記者,來報道世博會的活動。您妻子說我在大道樂園裏昏倒了,是您好心把我救了回來。真謝謝您。”


    “很好,”霍爾姆斯說,“他也是這麽跟我說的。”


    我雖然向來對唇上蓄須的男人沒什麽好感,但也看得出霍爾姆斯為何能迷倒如此之多的女人。他的眼睛仿佛具有催眠效果,眼周還分布著幾絲親切的小細紋——我爸爸稱之為笑紋。


    我將視線從霍爾姆斯臉上移開,低頭看小小的基爾南。隻見他臉色蒼白,深色的眼睛因為憂慮而睜得大大的。他默默地對我比了個“對不起”的嘴形,我搖搖頭,向他投以同情的眼神。這並不是他的錯。


    我再抬起頭時,發現霍爾姆斯還在微笑著。他朝凱瑟琳的方向點了點頭。“那麽這位好夫人又是誰呢?”


    “她是我母親,”我答道,“她跟我一起來的。”


    凱瑟琳心領神會,輕輕上前一步,顯然準備像我一樣與麵前這個和顏悅色的紳士“正常”交談,假裝沒看到他手裏的槍。“沒錯,先生,”她接道,“我們對您表示衷心感謝。要不是有您,真不知道我女兒會怎麽樣……”


    “區區小事不用在意,夫人。實際上,我感到萬分榮幸。現在,不知您和您的‘女兒’是否介意往後退幾步呢?”他微微揮了揮手中的槍,我們沉默著向後挪了幾步。接著,他一把將基爾南夾到了胳膊底下,朝著我們所在的二樓走上來。


    “我倒是想和兩位在這兒多聊會兒天,”霍爾姆斯走上了最後一級台階,“可我的……妻子此刻正跟我的一位氣急敗壞的生意夥伴待在一起,她可不太擅長應付那種場麵。所以還得請兩位先回房,等我處理完事情後,今晚咱們可得好好談一番。”


    他又揮了揮手中的槍,我和凱瑟琳隻好一步一步地退回走廊。


    “兩位可能會發現,轉過身正著走路效率更高。”他說。


    我們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回過身,沿著來時的路返回。轉過幾個彎後,我們再一次立在了那扇門閂外置的客房前。


    霍爾姆斯將基爾南一把甩到我的腳邊,仿佛在扔一袋土豆。他扶著門,看著我們挨個進入房內。


    “大家稍安勿躁,我保證盡快回來。”


    他一臉微笑地關好門,門外隨即傳來門閂被插上的聲音。


    早些時候透過小窗射進來的一小撮陽光現在也已消失。我能感覺到基爾南小小的身子正在我身邊發抖,但在一片漆黑中我無法看清他是不是在哭。


    “我很抱歉,凱特小姐,”他說,“我就應該在巷子裏等的。”


    凱瑟琳用鼻子輕哼了一聲,在床邊上坐下,顯然對他的懺悔沒有異議。


    “不,基爾南,”我立刻反駁道,同時惡狠狠瞪了凱瑟琳一眼(雖然我知道她看不到),“你做的已經很棒了,我簡直不敢相信你竟然能從霍爾姆斯的鼻子底下把我的東西收起來,還搬來了救兵。可你是怎麽找到凱瑟琳的?我還以為你會連她的樣子都認不出來。”


    他聳聳肩。“她隻是化妝成那樣罷了。在大道樂園上待久了誰都能掌握竅門。她走路的樣子和說話的聲音都和之前沒差。今年我在這一帶看到她好幾回了,手上掛著跟您一樣的鏈子。您不是還說,那是你倆的接頭暗號嘛。”


    “別看你一個八歲孩子,洞察力真是不一般啊,”我說,“你確定你不是化妝成了小孩的大人嗎?”


    雖然隻是一句生硬的冷笑話,但基爾南還是配合地笑了笑。我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又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知道嗎,你救了我一命。”


    “要我說,這話可言之過早。”凱瑟琳說,“也不看看現在我們是什麽情況。”


    她從裙子的口袋內掏出了什麽東西。幾秒鍾後,她麵前出現了一個發光的顯示界麵,光線照亮了她身前攤開的時研會日記。


    “你在做什麽?”我問。


    “我在請求總部緊急支援。他們可以穿越到酒店三樓的恒定點,然後——”


    “別。”我一把抓過日記。


    “你還有更好的辦法嗎?”她質問道,想從我手裏搶回日記,“霍爾姆斯等下還會再來,你以為他真的是來跟我們閑聊找樂子的嗎?”


    “我跟你說過絕不能讓時研會的人知道這裏的一切,凱瑟琳。你想過你把總部的人喊來後,我會怎麽樣嗎?基爾南呢?你以為在基爾南聽了看了那麽多之後,他們會輕易放他走嗎?”


    “他隻看到我打開了一本日記、聽到了一場他根本理解不了的對話而已,凱特。隻要你現在閉嘴然後把日記還給我,我們就能結束這段對話,他也就——”


    “我不是第一次看到這種東西了,凱特小姐。”基爾南打斷道,“爸爸也有差不多的,我用它來傳——”


    我趕緊拉了拉他的胳膊,他心領神會地截住了話頭。可惜那已經太遲了。凱瑟琳將手伸進手提包裏,拿出我之前掛著的時研會鑰匙。鑰匙發出的淡藍色光芒照亮了整個房間,我暗暗後悔之前怎麽沒想到把它當作手電筒來使。


    “這是什麽顏色的?”凱瑟琳拿起圓掛件,湊近基爾南的臉問道。


    “房間太暗了,我看不見,夫人。”他答道,一臉緊張地抬頭看我。


    凱瑟琳立馬挑起了眉。“你這小鬼倒是挺會說謊,但別想蒙過我。”她抓起基爾南的手,按在圓掛件的中央。圓掛件的反應並不明顯,隻是波動了幾下,偶爾有文字或按鈕的圖像閃過——但這對凱瑟琳來說已經足夠了。


    “為什麽會這樣?”她問我,“他是怎麽做到的?時研會可不會訓練這麽小的孩子。”


    “我不能告訴你原因,”我說,“但這也是我們想要修正的一部分。”


    這是句厚顏無恥的謊話,我隻希望自己擺出的撲克臉比基爾南的看起來更可信,至少在昏暗的光線下不至於被識破。事實的真相是,我現在想讓她做的就是回到總部,觸發一係列連鎖反應的第一環,最終導致基爾南、我,以及天知道還有多少人天生就具備使用時研會設備的能力。然而這是我唯一所知的可能性,也是在我看來有希望阻止賽勒斯教陰謀的唯一選擇——不論那個希望有多麽渺茫。


    “那你說怎麽辦,凱特?”她問我,一邊將圓掛件塞回了裙子裏頭,“我不認為有什麽辦法能從這間屋子裏逃出去,隻能幹坐在這兒等霍爾姆斯回來。到時候就是我們三對一,可我們中一個還是小孩,更別說他手上那把槍可以頂我們十個人了。”


    “有一個方法能使我們從這裏逃出去,”我說,“隻要有一個人能從外邊把門閂打開就能救出大家。我知道你要回總部必須得先回茂林島的恒定點,但我用不著。我可以從這裏穿越到任何一個恒定點。你剛才說三樓有一個?”


    “是的,可你怎麽會——”


    “我不能再解釋更多了,凱瑟琳。”不得不承認,如今輪到我來告訴她什麽需要知道、什麽不需要知道,這讓我有些得意。但與此同時,我的確沒有時間坐下來跟她細講事情的來龍去脈了。而且我每向她透露一點信息,就意味著增添一個致使她做出異常舉動的機會,以至於最終擾亂接下來幾個月將要發生的事件。


    “我隻記住了世博會場內以及入口附近的幾個恒定點,”我說著將時研會鑰匙從暗袋裏掏了出來遞給她,“我知道除此之外還有別的恒定點,但……但我沒有充分的準備時間。你先將鑰匙裏儲存的那個恒定點的圖像召出來讓我看到,再由我來接手,然後我按理就能穿到那裏,在幾分鍾之內趕回來開鎖。問題是,霍爾姆斯和米妮就在樓下,我想不出出了這房間後要怎麽從酒店的前門逃出去。”


    “凱特小姐?”基爾南拉了拉我的胳膊,“也許咱們不用走那個樓梯,走梯子行嗎?”


    “什麽梯子?逃生梯嗎?”我壓根沒想過還有這種可能性。說真的,一個變態殺人狂在設計他的施虐城堡時竟然還會想到要裝防火的逃生梯?


    “算不算逃生梯不好說,可頂樓的一個窗子外真的有架梯子通到隔壁樓的樓頂。我在巷子裏等著的時候看到的,因為我那時候沒乖乖回家。”


    他最後一句話裏透著的暗諷讓我不禁失笑。不知凱瑟琳有沒聽出個中意味,總之她沒做出任何反應,隻是拉過我的手,將已激活的圓掛件放在了我的掌心。


    “你離開期間,我會和這孩子好好討論一下,”她說,“最好能搞明白究竟是哪個房間窗外有梯子。”


    她調整了一下姿勢,以便我們兩人都能看到清晰的界麵,然後用視線在控製麵板的各個恒定點之間翻找,最終定格在一個黑漆漆的畫麵前。


    “你確定是這裏嗎?”我問,“這可是一片黑啊。”


    “是的,”她有些不耐煩地答道,“它就是個大衣櫥,現在還是晚上,你還指望能看到什麽?”


    “我隻是不懂你是怎麽把這個衣櫥和剛才翻過去的幾個衣櫥區別開來的。你一不小心,我可能就穿越到得梅因(1)去了。”


    “我從沒去過得梅因,但我來過這兒。從大衣櫥裏出來後在第一個拐角左轉,直走,再到第二個拐角處左轉,就能找到樓梯。從那裏開始你按我們剛才進來的路線走,就能走到我們房前了。”


    我點點頭,等凱瑟琳挪開手後將自己的手指放到圓掛件中央。顯示界麵不穩定地抖了幾下,隨即消失了。


    凱瑟琳懊惱地用鼻子哼了一聲,重新召出控製麵板。“這一次記得集中注意力,好嗎?”


    “遵命,”我回敬道,“我還是喜歡你變成老太太之後的樣子,你需要時間成熟起來。”話雖沒錯,但我提醒自己她今天一天內也承受了很多。她剛得知自己已懷有身孕,而孩子爸爸的真麵目或許與她迄今為止所知的不同。她足夠聰明,顯然意識到了自己的人生將會迎來巨變。要接受這一切本身已經夠嗆,更別提半路還殺出一個連環殺手。


    凱瑟琳與我交接圓掛件時,界麵又稍稍閃了閃,但這一次我穩住了畫麵。


    “搞定了,謝謝,凱瑟琳。”


    “基爾南,”我說道,視線沒有離開顯示屏,“我去去就回,隻需要幾分鍾時間。凱瑟琳的心眼其實不壞,放心。”


    “我沒事的,”他答道,“小心點兒,凱特小姐。”


    “凱瑟琳?”我壓低了聲音又問道,“如果真的出了什麽事,向我保證你一定會把他從這兒帶出去。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他的性命不該在這家酒店裏結束。你一定要說服時研會他什麽也沒看到、什麽也不知道。”


    “天哪,凱特,你以為我是有多惡毒?”她不滿地抱怨道,“雖然這孩子煩了我一整天,但我也不會把他丟給那個惡魔不管。”


    “那我就當你是做下承諾了?如果我沒回來,一定要盡你所能保護他的安全,好嗎?”


    “你最好回得來。按你之前說的,不是整個世界都要靠你去拯救嘛?行,我向你承諾。現在你可以動身了嗎?”


    我集中注意力凝視四方形黑色畫麵的中央位置,也就是凱瑟琳聲稱的三樓大衣櫥,然後眨了眨眼睛。


    我本就不喜歡狹窄黑暗的空間,因而很慶幸圓掛件發出的藍光點亮了衣櫥內大部分空間。可是為時研會工作的多半都是些瘦得跟竹竿兒似的學者,就連身形單薄的我待在這衣櫥裏頭都覺得有些局促。我艱難地轉了個身,肩膀便撞上了一個架子,一大堆床單從架子上掉到了地上。一股藥味撲麵而來,其間還隱隱夾雜著刺激性的泥土臭。


    我下意識地彎下腰去撿地上的床單。可越靠近地麵,惡臭就越濃。我強忍住一陣惡心,我當即決定還是不要去看床單下是什麽東西為好。我於是推了推右邊的門,門沒有動靜,上麵也沒有安把手。


    我朝後退了兩步,想騰出空間一腳踢開櫥門。就在這時,我感到某個又圓又硬的東西戳到了我的脊梁。


    我硬生生地將嗓子裏的尖叫咽了回去,一動不動地靜等了幾秒鍾,可什麽也沒發生。我朝後一瞥,發現“襲擊”我的,是另一扇更大一些的門上安的把手。我鬆了一口氣,立刻開門從衣櫥裏逃了出去。我仍不知道那第一扇門裏頭是什麽,而且那一邊的酸腐臭似乎更重。謝天謝地,我不需要在這一點上深究。


    三樓走廊上的煤氣燈沒有亮著,於是圓掛件又再一次充當起了我的手電筒。三樓的走廊錯綜複雜,幸好我現在至少不用摸著黑貼牆走了。整層樓似乎都被荒廢已久,可我卻無法不記得某些門後曾發生過何等恐怖的場景。


    天不助我,凱瑟琳的路線指示被證明是錯誤的。我在第一個拐角處左轉後,的確來到了一條主廊上,可接下來在第二個路口左轉時,等待我的卻是霍爾姆斯設計的又一條惡趣味死胡同。


    在趕回大廳的途中,我經過一道門閂外置的門,就跟凱瑟琳和基爾南此刻所處的那個二樓房間一樣。


    我拉開門閂,推開了門。我知道要是讓凱瑟琳知道這事兒,她一定會不依不饒地責備我不該破壞時間線,因為所有被關在這裏頭的人照理都無法逃脫——在這一點上她毫無疑問是正確的。可對於時研會在道德方麵所製定的規章,我本就不太認可。


    房內傳來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音,但也可能隻是一隻老鼠弄出的動靜。我沒有時間停下來深究。“裏麵有人的話聽我說,門是開著的,”我低語道。“但霍爾姆斯手上有槍,行事小心點兒。”


    我沒等任何人回答就繼續趕路,右轉回到主廊,然後試了試在第一個拐角處就左轉。謝天謝地,這回終於找到了樓梯。


    走到樓梯口時我停下來聽了聽,樓下傳來隱約的爭吵聲,但聽起來不像是來找霍爾姆斯討債的那位銀行家的聲音。


    “……不會讓你和……留在……”這明顯是米妮在說話。我無法聽到另一個人是怎麽回答的,但那個聲音聽上去低沉而冷靜,不用說便知道是霍爾姆斯。我輕手輕腳地朝樓梯下走去,聽到了“回公寓”“生意”這兩個詞。


    一到達二樓,我立刻朝走廊奔去。這一次沒走彎路,走廊上點著的煤氣燈也比時研會鑰匙的照明效果要好得多。雖然整層樓的結構錯綜複雜,我還是在幾分鍾後順利找到了那扇房門。我拉開門閂,凱瑟琳和基爾南帶著一臉如釋重負的表情從房裏衝了出來。


    我們朝樓梯跑去。我一邊跑一邊將手提包裏所有能找到的現金都拿了出來,然後將它們塞進基爾南的上衣裏。這比我們事先說好的要給他的報酬至少多了十倍,基爾南開口想要拒絕。


    “這是你應得的,孩子。而且,”我溫柔地答道,“如果我們到時候走散了,我還要給你分配一項工作。把凱瑟琳護送回茂林島上去,到小屋附近的那個地方。”


    “我知道怎麽回去,凱特,”凱瑟琳插話道,“我來這兒不是一次兩次了。”


    “沒錯,但你肯定不如這孩子熟悉回去的路線。而且據我目前所見,他跟會場裏近一半的工作人員都相熟,我打賭他們會在需要的時候幫助他的,而且不會多問一個字。


    “基爾南,”我又補充道,“帶凱瑟琳抄小路,盡量避人耳目。同時注意躲著你之前跟蹤過的那個胖胖的男人,他還在搜尋凱瑟琳,現在可能就在大道樂園裏。”


    “那你呢?”他問。


    “我不會有事的——我能從這兒直接穿越回家。但我跟你們兩個都要隔上好久才會見麵了。”


    走在前頭的凱瑟琳已經走過了拐角處。我拉住基爾南的胳膊,等凱瑟琳稍稍走遠後才開始說話。


    “你一旦逃出去後,絕對別再回來了,懂嗎?我不會有事的。”我指了指掛在胸前的圓掛件,加快語速,“你的掛件在小屋裏?”


    他點點頭。經過一番猶豫,我將備用的圓掛件套到了他的脖子上,並塞進衣領中。“永遠別把它摘下來,好嗎?永遠別摘。普魯登斯總有一天會要你交出你爸爸的鑰匙,一旦她拿到鑰匙,你多半會失去所有關於這一切的記憶。你甚至會忘記你不信任她的理由,那樣的話對你來說就太不公平了,你說呢?”


    他嚴肅地看著我。“沒錯,凱特小姐,要是那樣的話就太不厚道了。”圓掛件的鏈子掛在他身上顯得特別長,幾乎垂到了他的肚子上。我們經過拐角處時他調整了一下鏈子,將掛件塞進褲腰裏。


    我再一次產生了一種正被人監視的古怪感覺。我立即回頭查看剛剛走過的走廊,可那裏連個人影都沒有,隻有煤氣燈投射下的影子在靜靜顫動。


    凱瑟琳已經走到了樓梯邊,正不耐煩地回頭看著我們。我轉頭麵向基爾南,將食指放在嘴唇上,朝凱瑟琳的方向眨了眨眼,想向他傳達兩重意思:既是要他注意保持安靜,又暗示不要把我們的小小談話告訴凱瑟琳。他點點頭,露出了一個會心的微笑。


    樓梯裏一片寂靜。有的地方仍然亮著燈,但霍爾姆斯的辦公室裏則一片漆黑。我暗暗祈禱他是為了送妻子回家而出門招呼馬車去了,但心中仍升起了不祥的預感。


    我領著基爾南沿樓梯內側向上攀登,朝著黑漆漆的酒店三樓進發。爬上樓梯頂端後,我輕輕捏了捏基爾南的肩膀,帶著他跑到凱瑟琳的前麵。


    “你們在做什麽?”她用輕得幾乎聽不見的語氣問道,“我可是認路的那個人。”


    “你接受過武術訓練嗎?”我回敬道,“要是沒有的話,最好讓我在前麵擋著以防萬一。你墊後,基爾南在中間。隻要我們行動時挨得緊些,你在需要轉彎的時候輕輕碰我一下就行了。”


    她扮了個小小的鬼臉,但還是點點頭同意讓我先走。“應該是第二個拐角處左轉。”


    有了上回的經驗,我很想問問她這回是不是真的確定該在“第二個拐角處”左轉,但最終決定還是少弄出多餘的聲響為好。


    我們穿過走廊到了另一側,正要拐彎時,身後傳來兩聲槍響。我們三個一驚,趕忙跑過拐角一齊蹲了下來。然而槍響明顯是從樓下傳來的。好消息是,霍爾姆斯現在所處的位置離我們很遠。壞消息是,現在可以確定他還在酒店內。從我們聽到的動靜聲來看,處於一樓或二樓的某人此刻正麵臨的壞消息比我們的要嚴重得多。


    “快走,”我說,“至少我們現在知道他還在這幢樓裏,但離我們很遠。我們隻要趕快找到那扇窗戶就行。”


    “但他今晚本不該殺人的。”凱瑟琳說。


    “你確定?”我問,嗓子有些發緊,“他在這兒殺的人可不少。”


    “但願他沒有因為我們的緣故而殺了什麽人,”她答道,“但願他沒殺什麽本不該死的人。”


    “我也但願如此,”我說,“但我們現在什麽也改變不了,不是嗎?我們得趕緊繼續行動。”


    我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敲擊聲,便立馬舉起圓掛件朝身後的走廊一照,轉身的時候撞上了跟在後頭的基爾南。有那麽一瞬間,我看到走廊的正中央立著一個高高的人影,可那人影一眨眼就消失了。


    “你看到了嗎?”我問凱瑟琳。


    “沒有啊,”她答道,“你在說什麽?”


    “我以為……”我搖了搖腦袋。那人顯然不是霍爾姆斯,而且我已經四十八個小時沒好好睡一覺了,或許隻是犯了迷糊,“沒什麽,我大概太緊張了。”


    接著,我們又走過了兩條走廊,包括我之前停下來拔門閂的那條。那扇門現在比我離開時打開的縫隙要大一些,我不禁擔心裏頭的人是否從這虎穴逃出去後反而直撲了虎口。


    幾乎就在同時,我嗅到了煙味。<hr/>


    (1)得梅因:美國中部城市,艾奧瓦州首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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