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兩人有相談一陣,雲芝敲了敲門走了進來,“小姐,二爺那邊送了把木梯過來。”


    “木梯?”遙生還未反應過來。


    長寧的臉紅了,“定是看見我跳牆狼狽,備下的。”


    遙生也跟著紅了臉,揮手遣去下人,責備著長寧,“多危險,要是你摔了,讓蘇家如何向陛下交代?”


    長寧扭頭望著遙生笑,又將遙生抱進了懷裏,“摔了,你就讓蘇卿把我丟回府上去,我不會連累你的。”


    “又說混賬話?”遙生推了長寧一把,可剛剛還是凶,目光卻柔了下來,輕輕撫了撫長寧的衣領,遙生紅著臉道:“你好好的,比什麽都強。”


    長寧喜歡被遙生依賴的感覺,心裏癢,懶洋洋靠在遙生肩頭,低語道:“陪我出門,可好?今天是除夕,我們在一起的第一個除夕,我想和你一起過。”


    “再暖暖,我看你疲憊…”遙生摸了摸長寧靠在肩頭的頸子,有些燙,卻隻以為是那人被炭火烤得燥熱。


    “陪我,今天對我來說很重要。”今天的長寧格外固執,一本正經的央了又央,可她看起來明明一臉疲憊。聲音也有些慵懶,非說自己昨夜好眠,眼中卻分明纏著血絲。遙生不與她爭,是心疼她倦怠,結果長寧還是堅持著要出門。


    “嗯,那我去與爹爹請一聲。”遙生無奈,看著天色漸晚,依依不舍退出了長寧溫暖的懷抱,卻還是眷戀那份暖意。“怎麽也要和爹爹說一聲的,大除夕的,要是晚上見不到人,府上該著急了。”


    “你不要去。”長寧皺了眉,每每想到那個不懂靈活變通的蘇令卿,長寧都不想遙生去請,“反正蘇卿就是瞧不上我,每次你去了都要給你眼色。我寧願跳牆也不要你再去看他眼色。”


    說罷又不管不顧拉著遙生不肯鬆手,心中無奈,便也沒再強迫長寧鬆手,“你總說我願意嫁你,就比這世上萬千的女子都要勇敢。那父親肯成全這門婚事,不也比這世上萬千的父母都要開化?你不要這樣想他,他年歲大了,總要慢慢才能接受這些,更何況,我


    們…”


    話音未落,長寧的唇已貼了,淺淺地依戀,稍稍有些顫抖,“你不要那麽累,不要想那麽多。有我在,我答應你,這些事我都會處理好,不會讓蘇卿承受千夫所指,你就靠著我,做我無憂無慮的王妃。”


    “好。”遙生安心閉了眼睛,靠在長寧懷裏,想了一天一夜的人此時就在麵前,終於可以鬆口氣了,心窩裏酸酸地不是滋味。那個平日裏嘻嘻哈哈的長寧不知什麽時候,也變得這樣成熟可靠了。


    “我想…還是要與父親說一聲的,昨天大家都被驚到了,想來也困。父親年歲大了,熬不動,我就說要早早休息。”遙生總覺得長寧身子燙,卻覺得自己也燙。


    “好,那我等你。”長寧依依不舍鬆開了遙生,她的目光裏有無限牽掛,明明已經近在眼前,也還是無法停止瘋狂的思念。


    “你安生歇一歇,我去請。”遙生看著長寧實在疲倦,推了她去榻邊鬆鬆身子,吻了那不安分的人,才出了閨房。


    父親當然不是那般好糊弄的,蘇遙生望著漫天飛雪,無奈歎息一聲,麵色又沉了一下來。去與爹爹請罪,不管怎麽說,公主入府是事實,要出門也是事實,遙生寧願受一通責罵,也不想讓家裏人擔心。畢竟年夜飯不見人影是如何也說不過去的,到那時父親隻會更加看輕長寧,還不如眼下如實交代。


    蘇遙生去與父親請時,恰巧父親正與大哥蘇海潮下棋對弈。眼看不能單獨說與父親,遙生隻能硬著頭皮與父親交代。可不說還好,說起了,父親又是寒著麵色沉默不語。倒是大哥,在一旁辭色俱厲,訓斥個沒完沒了,令遙生難堪不已。好在二哥與母親在一旁和著稀泥,父親未多說幾句,遙生就被母親推了出來。


    “好了好了!生兒身上有盤纏沒有?可不要讓公主看輕了蘇家。”母親一臉愁容,撫了撫遙生的手臂,止不住憂愁道:“給娘多穿著些,夜裏還是要注意安全,黑的地方不要去,聽見沒有?”


    “娘…”遙生也是愁,卻又覺得對不起母親。


    “沒事的,你爹一會兒就氣消了。”蘇母望著遙生,


    眼中已經是千愁萬緒,“生兒啊,公主待你可好?”


    “好。”遙生忍不住紅了眼睛,“長寧很好,未有苛待過女兒。”


    “好好,那就好,那就好。”蘇母趕忙移開了目光,大過年的,不想惹得女兒也跟著惆悵。“好好待公主,以後啊,可不能再使小孩子脾氣了。你可是快成家的大姑娘了,就要懂得恭謙淑慎…”


    “娘,妹妹這不還沒出嫁呢麽。”蘇墨池撫了撫蘇母的後背,想著蘇母這一嘮叨起來,不定又要說道天黑了。


    “誒,對,對。”蘇母趕緊側頭沾了沾眼角。


    “喜歡什麽就買什麽!”蘇墨池含笑晃了晃手中的錢袋,塞入遙生懷裏。


    “哥,我有。”蘇遙生怎麽還好意思拿了哥哥的私用,他這個哥哥本來也沒什麽收入,一家妻兒且過得緊緊巴巴。更何況,她太了解長寧,那人別看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可這些細枝末節上,從來不會讓她半點操心,霸道的很。


    “給哥拿著吧!”蘇墨池含笑推了遙生肩頭,催促她回去,不要讓公主久等。


    那邊蘇海潮從父親的屋子裏走了出來,似乎是聽的眾人對話,又忍不住要嘮叨上幾句:“好端端的年,被你攪得——”


    “別回來太晚啊!”蘇墨池高聲喝了一句,蓋過了蘇海潮的話頭。年上皆是喜慶,可總有人非要說些大煞風景的話惹人嫌。妹妹已經在屋子裏受了一通訓斥了,這蘇海潮還沒完沒了,欲追出來繼續訓話,再被訓斥下去,妹妹哪裏還有心情出門?蘇墨池在兄長開口訓斥之前將遙生攆了出去。


    沒人想聽他絮絮叨叨,那邊送走了遙生,蘇墨池扶著蘇母,也不管那長兄如何在門外喋喋不休,徑直回了屋子裏。


    唯有蘇海潮,被氣的發抖,這家越發失了規矩,他好歹也是這家中的頂梁柱,怎麽說話連個聽的人都沒了?


    “你們…你們!”蘇海潮又氣又惱,這叫人如何忍得,也回身進了屋子裏,非要與老二說叨說叨,可不能越來越沒規矩!


    遙生回了自己的小院,冷靜了片刻,待麵上恢複過來才進了屋子。見長寧此時正抱了她的被子縮著。麵上的神


    情不禁柔軟了下來,“可是困了?”


    長寧有些暈暈乎乎,走了神,沒有感覺到遙生進來,被遙生的聲音驚了一下,趕忙坐了起來,“遙生回來了?!”


    “不然別去了,困了就睡會。”遙生在榻邊坐下,忍不住揉了揉長寧的手背。


    “沒有沒有。”長寧趕忙坐了起來,好不容易才央著遙生出門的。“想你了,忍不住想聞聞你的味道。”


    遙生紅了臉,這個長寧,越發地像條傻狗,怎麽還跑來聞人家被子?皺了眉頭看了眼被團得皺皺巴巴的被子,不好意思斥了聲:“登徒子!”


    “很香。”長寧又是傻乎乎的湊了過來,俏皮的樣子讓遙生忍不住心軟,可想那長寧一天也黏黏膩膩沒個夠,便將那紅撲撲的臉推了開。


    “不是要出門?”遙生起來,從櫃子裏取了件氅披。


    “要!”長寧趕忙從榻上站了起來,扭頭看了看被折騰的一床狼藉,又彎腰去整理床鋪。


    興致衝衝正要回身,遙生不知什麽時候靠了過來。從身後攬了長寧的腰。


    “遙生?”長寧握了遙生的手臂。


    “長寧,以後諸事當要謹慎,別再被人欺負了去…”遙生閉了眼,此時得以放下心中的恐懼,長寧就在懷裏,才終於止了連日的胡思亂想。


    “好,害你擔心是我的錯。這不是好好的麽,你瞧。”長寧含笑拍了拍遙生的手臂,幸福得飄飄忽忽,“你的公主可厲害著呢。”


    “如果你不來,我隻怕無法放心。”遙生的臉滾燙,幸好長寧看不見,貼了那人的後背,遙生不安的又緊了緊手臂。


    “我一定會過來的,很想你,瘋狂想了一整夜,迫不及待跑來見你…”長寧越說越急,卻戛然止了話頭。這話怎麽說都是苦楚,她才不要讓遙生擔心。輕輕拍著遙生的小臂,長寧小心翼翼開口道,“我怎麽可能不來呢?”


    背後的人覺得長寧傻,被逗得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長寧拉來遙生的手臂轉了過來。歪頭望著遙生忍俊不禁的模樣,低頭蹭了蹭遙生,“你笑我?”


    “噗嗤…”


    “你笑我!”長寧又不滿的哼哼唧唧起來,拱得遙生連


    連閃躲,被粘的受不住了,才跑出長寧的懷抱。


    “不與你鬧了,煩人的很,像個呆子,呆頭鵝。”說罷遙生抱了氅披就要出門。


    “喂,穿好了再出門。”長寧忙追了出去,抓了逃跑的遙生,認真仔細替遙生捂好領間的帶子,才鬆了一口氣。


    “這氅哪裏都好,就是拉不到遙生的手。”長寧含笑望著遙生,似乎惋惜。


    “這有何難?”當遙生真的將手伸出來時,長寧又哼哼唧唧凶了起來,把遙生的手塞回去,左右不肯她散了氅裏的熱氣兒,還伸了爪子將她的氅捏了起來。眼看著長寧衣服管家婆的凶煞模樣,遙生忍不住笑了起來。


    隨著長寧一並來到木梯前,見長寧已經利索地攀了上去,從那牆頭上一翻,人已經跳了下去。


    “遙生,你上來,我接著你的,你不要怕。”牆頭那邊長寧給遙生打氣。


    望著牆頭,遙生的心裏真是五味雜陳,從來沒想過,像她這樣的人,也會有爬牆頭的一天。重生一世,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壓抑太久,還是被長寧帶歪了,她覺得自己變了許多,曾經不敢做的,不曾想過的,現在都願意去嚐試了。


    長寧,給了她希望。


    “就來。”遙生深吸一口氣,也攀上了木梯,騎在牆頭之上,見長寧正張開手臂望著自己。


    “你不要怕,我接著你。”那個長寧給了她無限的可能,從不壓抑她的個性。


    “那你可接好了。”遙生望著長寧,忍不住彎了唇。


    “放心吧!”一瞬間,遙生從牆頭躍下,像一隻展翅的金絲雀,翩然落進了長寧的懷裏。“我接著,這輩子都會護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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