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了!”長寧一聽,猛然起身,又準備鑽去遙生床底,雲芝見了,也忍不住偷偷掩了唇憋笑。


    “你躲個什麽,屬老鼠的?撞都被撞見了還躲?一會兒你就打算在床底下與二哥打招呼?”遙生無奈,牽了長寧的袍尾將她拉了回來。“來就來了,安生坐下,你是公主,就要有公主的樣子,毛毛躁躁。”


    一直以來,遙生都覺得長寧毛躁。可明明半年前她還不是這般模樣,那時的長寧冷靜淡泊,任誰見了都無法忽視她的俊逸從容。遙生卻不知道,她的獻平君在朝堂之上時,仍是那副威嚴模樣,引得已經站了隊的朝臣們搖擺不定,甚至還重挫了太子鋒芒。


    “我…”長寧挪去遙生身邊坐好,又垂了腦袋,吊眼看看遙生。


    結果卻被遙生抬手推開了狗臉,“安生坐好。”


    正說著,雲芝聽得屋外習音勸了幾勸,蘇墨池最終還是走了過來。雲芝看了眼小姐,見小姐點了點頭,走去門前開了門。


    “二爺。”雲芝行了一禮。


    蘇墨池點點頭,提了袍邁過門檻,就已經看見了屋子裏的妹妹和公主,忙是行禮,“墨池給公主請安!”


    “二哥哥,不必多禮。快過來坐下一敘。”長寧止了蘇墨池行禮,含笑招了招手。


    “哥不是去陪爹觀雪麽?怎麽就跑來我這裏了?”遙生對蘇墨池的語氣似乎沒有對蘇海潮那般生分。


    “我偷偷溜出來的,爹爹在與大哥論政,說著說著又是憤慨。我奉著也是無用,要是被爹和哥哥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又少不得一番數落,便也偷偷開了小差。”蘇墨池確實沒有蘇海潮那般有架子,如果說蘇家的大哥是隨了他爹的刻板教條,這位二哥倒不然,話裏話外都是一副隨和的樣子。


    一想到蘇家那位固執到不行的老古董,長寧扭頭望了望遙生。忍不住偷偷抿了下唇。遙生倒也是像那蘇令卿更多些。總會不苟言笑,端著架子鮮少放鬆,偶爾也是要對自己說教的。可不管遙生怎麽樣,她都喜歡。


    遙生當然也感覺到了長寧的柔軟笑意,隻是人前,長寧這般黏膩,可是叫二哥見了笑話。於是一邊與二哥客套,桌


    子下,遙生捏了長寧的手掌。


    長寧心領神會,趕忙垂下目光,端正坐好。聽得蘇墨池與遙生閑適了幾句道,突然一本正經起來,“妹妹,可否讓我與公主單獨聊幾句話?”


    遙生一愣,扭頭望與長寧,一副不大放心的神情。也不知道二哥為什麽要找長寧,可其實她心底裏很抗拒蘇家人與長寧多做接觸。兩者的關係已經十分差勁了,臣與君又能說些什麽?一想起上一世的種種摩擦對抗導致蘇氏與長寧敵對,最終家破人亡,遙生就無法放心長寧與蘇墨池獨處。


    “遙生?”長寧扭頭望了望遙生,也沒了主意,在關乎於蘇家的事上,長寧不想自作主張,扭頭望著蘇墨池道:“二哥不妨直說。”


    “想與公主單獨聊聊。”蘇墨池忙抬手執禮,這一拜,眼中多了幾分篤定。


    “那二哥與公主慢聊,我出去走走。”既然二哥如此堅定,再是阻攔倒顯得自己過於堤防,都是家人,遙生不得不容了這份人情。說罷,起身,就準備引著雲芝離開自己的閨房。


    “遙生!”長寧見遙生起身,也跟著站了起來,且看的遙生眉頭稍稍皺了一下,意識到自己又露了弱氣。忙抻了一下袍子,放緩了腳下步子道:“落雪了,外邊寒,你添件衣服再出門。”


    “知了。”遙生還是不放心,蘇墨池和長寧這八竿子打不著的疏遠關係,此時二哥來找長寧…


    見遙生悶悶不樂出了門,長寧扭頭望了一眼蘇墨池,回身又坐去了自己的位子上。


    “公主…”


    “你不該讓你妹妹難做。”長寧的語氣與剛剛判若兩人,此時多了幾分冷靜和疏離,那目光,也從之前的溫順逐漸顯露出鋒芒。令蘇墨池有些吃驚,倉促斂袍跪在公主麵前,深深吸了一口氣,蘇墨池才緩緩恢複了麵上的鎮定。


    “公主,墨池雖然冒犯,可還是想問您一句,您是喜歡生兒還是需要蘇家?”蘇墨池壯著膽子去問。


    “你也知道這話問得冒犯?”長寧望著蘇墨池,沒有了遙生在中間緩和氣氛,本能又對蘇家人多了三分抗拒。


    “不是的,您誤會了。”蘇墨池聽見長寧的語氣不善,趕忙解釋:“生兒她自小沒受過什麽委屈


    ,在關心體貼方麵我隻怕她不能令公主滿意。如果您的目標是蘇家,墨池甘願輔佐,求公主不要讓妹妹為難…”


    長寧為之一愣,想起了之前蘇母和墨池的對話,說遙生已經很不受蘇家待見,心中不是滋味。可看著眼前這位蘇家二哥,長寧分不清是敵是友,決定一試,假意含笑道:“你說你能代替遙生輔佐我?”


    蘇墨池聽之,許久沒有反應,沉眉麵若思慮。最終,像是不得已認命,又像是猜中了公主心思之後替妹妹慶幸。麵上無奈添了一抹愁苦笑意,仰頭望與長寧,“是,隻要公主答應不將生兒扯入紛爭,墨池甘願代替妹妹輔佐。”


    蘇墨池自小就疼愛這個妹妹,他聲微力卑,往常與兄長略有爭執時,也都是妹妹肯舍臉應對兄長的刁難。若是以往,他根本就沒機會替妹妹說些什麽。這個家裏,尊卑嚴明,有父親說話的份,有長兄說話的份,也有三弟發言的機會。唯獨他個小房出的,不受重視,也隻有遙生會認真聽他說的話。


    眼睜睜看著妹妹和家人越鬧越僵,蘇墨池心疼不已,也無能為力。可他看得出,妹妹是真的喜歡那位公主。一次次麵觀公主行跡,蘇墨池也不得不承認長寧確實是位人中龍鳳,手段了得。今天看著妹妹苦苦擔憂一宿,回來時哭得傷心,墨池是心焦的,生怕公主對妹妹僅僅的利用與掌控,卻也深深地感到無奈。


    “你說你來輔佐,你自己都是個出不得頭的,你拿什麽輔佐我?”長寧想要翻翻這個蘇墨池的底牌。


    “從前不出頭,不等於往後也不能出頭。我知道公主看不上墨池,可倘若公主答應墨池,不再牽連為難妹妹,墨池願代替妹妹追隨公主,鞍前馬後。”蘇墨池認了命般倒頭拜了下去。


    這令長寧始料未及,因為在書中提到的蘇家裏,這位墨池真的隻有寥寥數筆。是個妾生的小兒子,在蘇家沒什麽地位,更沒什麽人脈。在故事裏,因為蘇家與長寧始終不合,最後覆滅,這個二哥也就是個炮灰角色。可今日一見,長寧卻覺得他與遙生兄妹情深,說話倒是比那個蘇海潮靈光不少。


    “蘇墨池。”長寧還以為他有什麽底牌在


    手,隻可惜看透了他那虛晃的一槍,“你有話不妨直說,你是求我幫你立業,還是真心為妹妹擔憂?”


    蘇墨池一瞬間紅了臉,被噎得犯不上話來,閉了眼似乎是下定了決心,卻對長寧的羞辱無可奈何,“墨池隻此一個妹妹,今也敢立誓在先,倘若墨池膽敢暗藏私心,利用妹妹換取前程……”


    “哎,行了行了!”長寧無語,這一點上,蘇家的幾位小輩們有一個算一個通通像了蘇令卿的死心眼。


    “我無心爭權,也談不利用你們蘇家,你們蘇家要是有麻煩不連累我的遙生,就已經是萬幸了!”長寧望了眼門扉,既然已經清楚了這個蘇墨池的目的,便也不必再糾纏下去。心疼遙生在屋外受凍,言罷,長寧起身就要出門,臨走到門前,長寧皺著眉頭又轉頭望向了蘇墨池,“下次如果你再敢讓遙生難做,我是不會客客氣氣聽你把話講完。”


    “墨池…隻是怕公主不肯給墨池個搭話的機會…”說罷,那人又在地上拜了一下。


    拉開門,長寧的目光在院子裏尋了一圈,見大雪飄飛之中,遙生正一臉愁容望著天空發呆。聽見長寧出來,也正轉了目光相望。


    “冷麽?跟我回屋。”長寧又軟下語氣,上前握了遙生的手,捂了一下,便拉著她回屋。


    待走進了屋子裏,蘇墨池已經起了身,此時正奉在屋子裏,見長寧進來了又拜了一下,“墨池就先不打擾公主了。”


    “甚好。”長寧客氣地點了點頭,目送著蘇墨池離開了遙生的閨房,其實心裏也是替遙生高興。還以為遙生真的無人依靠,可其實有蘇母和這位二哥的疼惜,遙生也還是很幸福的。


    “二哥找你何事?”遙生忍不住相問,可才一開口又後悔了,倘若是可以說的事,二哥也不至於讓她出去奉等候,“若是不方便說的就算了。”


    苦笑不止,長寧拉著遙生在身旁坐下,“遙生,你哥哥人還不錯,他怕我欺負你。”,說罷,長寧的目光落在遙生唇上,含笑如蜻蜓點水般沾了一下。


    “欺負我?”遙生無法理解,納悶望著長寧百思不得其解。


    “是啊,你哥哥問我是不是利用你製衡你父親,說他願意代替你輔佐我。


    ”長寧想看看遙生會是什麽反應。


    “我那二哥魯莽,你不要責難他。”遙生皺了眉頭慌忙解釋。


    “你呢?你也覺得我是在貪圖蘇家權勢。”長寧望與遙生,看著那人匆忙搖頭,眼中卻有掙紮。長寧果斷的閉了嘴,她從未想過,遙生會在這件事上提防與她。


    “啊!菜都涼了。”長寧轉移開話題,假意抬手試了試菜碟的溫度,哀嚎一聲。也不管遙生是不是心生疑惑,端了盤子將涼掉得菜撥開,把盤底溫熱的菜撥去遙生碗裏。


    “快吃吧,先吃了飯,你要問什麽都依你。”長寧確實是餓了,將盤底稍有溫度的菜肴都撥進了遙生碗裏,自己卻端著冷盤冷菜狼吞虎咽起來。


    其實她也怕,她比任何人都害怕長寧是在利用與她。可眼前的人卻暖得無法用言語形容,像這種細微小事上,她關心嗬護總是無微不至,又怎麽能讓遙生不感動?


    “慢些吃。”遙生比肩貼了長寧的肩頭,輕輕依依那人,端起碗,也跟著吃了起來。


    “要快些吃!我還想與遙生出門走走呢。”長寧回頭蹭了遙生一下。


    “你應該早些回府歇息。”遙生看看那人,一臉的疲倦,忍不住擔憂。


    “我等這一天好久了,你陪我…”長寧放下碗又要哼唧。


    “吃飯。”遙生無奈,隻得由著長寧撒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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