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蒙太奇一樣閃回的場景在夢境裏碎片一樣飛過,唐小糖半夢半醒,在清醒和沉睡中反複橫跳,透明的粉嫩身體裏,星雲一般的光霧亮起,在沉靜的夜色裏照亮一隅天地。


    光芒星河般緩緩旋轉,每一顆星都是一段動態的畫麵,每一幀畫麵裏,都是司寒爵。


    微笑的,淩冽的,憤怒的,溫柔的,無數無數的人影光暈聚在一起,緩慢地照亮現實中沉睡的男人。


    薄而璀璨的光暈在司寒爵薄薄的眼皮上投下斑駁的碎影,男人蹙了蹙眉,眼珠動了動,似乎正要醒來。


    一隻纖細白皙的手輕輕撫在他眼睛上,溫柔地將惱人的光芒遮掩住。


    虛無縹緲的影子垂眼凝視著沉睡的司寒爵,良久,那影子低下頭,在男人眉心印下虔誠微涼的親吻。


    ……


    這一晚很平常又好像很不平常。


    司寒爵醒來時,身邊並沒有小熊軟糖的身影,空氣裏的甜香粘的醉人,隱隱還有股焦香的味道。


    司寒爵鼻翼一動,追著那股香味一路到了廚房。


    腳步聲響起的時候,廚房裏刺啦作響的聲音猛地一停,金屬鏟落在地上,發出驚心動魄的響,“噗”地一聲,唐小糖從半空裏摔在地上,小心髒和金屬鏟回蕩的餘音一起顫抖。


    一把小煎鍋裏浸著黃橙橙的油汁,一顆焦香酥脆的煎雞蛋地躺在鍋裏,緊致的金黃與蓬鬆的嫩白緊密團結在一起,雲朵般的蛋白一角被壓出一個半圓的弧,另一端延伸出一個小小的尖——是一顆半成品的心。


    唐小糖站在地上,小小的腳尖點著地,雙手背在身後,看著突然走進來的司寒爵,小眼神裏仿佛藏著一尾驚慌失措的小魚兒,“主人,早!”


    司寒爵站在廚房門口,頭發微亂,棉質睡衣讓他有種慵懶又居家的溫暖感覺,他往鍋裏看了一眼,抿了抿唇,眸色倏然泛出一點細微的紅,“你在幹什麽?”


    唐小糖偷窺司寒爵的神色,怦怦亂跳的小心髒像是加了小馬達,急促的解釋,“給主人做早餐!主人最喜歡的煎雞蛋!”


    細軟的小聲音又急又快,仿佛生怕司寒爵誤會什麽似的,畫蛇添足地說,“主人最喜歡吃的溏心蛋!”


    司寒爵沉默,許久才問,“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吃?”


    唐小糖背著小手,眼神在遠處溜來溜去,“嗯……就是知道,主人說夢話的時候說的,對,主人說夢話了!”


    司寒爵眼神一暗。


    唐小糖噠噠噠跑到他腿邊,借力一跳,從善如流地跳到司寒爵懷裏,抱著主人撒嬌,“主人快嚐嚐嘛,嚐嚐看好不好吃!”


    司寒爵雙臂抱在胸前,總感覺……有點奇怪。


    但又說不上來。


    掉在地上的鏟子,油香焦脆的雞蛋,都讓他有種說不出來的違和感。


    那感覺卡在心裏,不上不下,難受的要命。


    他垂眸望了一眼邀功的小熊軟糖,拿了一個碟子盛起煎蛋,碟子是天藍色的,盛著嫩黃嫩白的雞蛋,像碧水藍天裏遊曳的金色錦鯉,又好像從雲海裏探出腦袋的金色飛鳥。


    司寒爵詫異地盯著那顆雞蛋,隻覺得雙眼蒙了厚厚的濾鏡,連最不喜歡的油煙氣都摻雜了絲絲縷縷的甜。


    他從咖咖啡機下端起溫度剛好的咖啡,一齊放在餐桌上,頓了頓,又頗有儀式感地舉起咖啡杯,“幹杯?”


    唐小糖緊張地雙手發抖,看到司寒爵舉起咖啡杯的時候小腦袋還有點木木的,慌裏慌張地,一手壓著小內褲,一手笨拙地拿出吃了一半的糖果,單手將糖果舉起來,嚴肅地和咖啡杯碰在一起,“嗯,幹杯。”


    司寒爵皺著眉,總覺得今天的唐小糖怪怪的。


    他低頭咬了一口煎蛋,酥脆的外皮與彈牙的蛋白,綿軟半凝的蛋黃依次在齒間綻開,香噴噴的熱氣上湧,在嘴巴裏凝出一片馥鬱。


    均勻灑落的鹽粒在恰到好處的熱氣裏融化,蒸發,與油脂化在一處,鹹香與雞蛋特有的香味摩擦碰撞,在味蕾上爆出一連串驚豔的小火花。


    司寒爵詫異了一下,他從來沒想過,一顆煎蛋能有這麽好吃。


    仿佛是記憶裏的味道,又仿佛是靈魂裏新生的開始。


    司寒爵頓了頓,“你怎麽知道我愛吃這個。”


    唐小糖一口糖果噎住,腮幫子鼓鼓的含著沒咽下去的一口軟糖,“就……主人說夢話的時候聽見的。”


    唐小糖眼珠一轉,“主人說想吃煎雞蛋,讓奶奶去做呢。”


    司寒爵目睫顫了幾下,聲音不自覺地壓低,甚至有些罕見的小心,“我叫奶奶了?”


    唐小糖眨了眨眼,“是,主人昨晚夢見奶奶了呢。”


    司寒爵微怔。


    他已經好久,好久沒有夢見過那個優雅又慈祥的老人了。


    久到拿起老照片的時候,某個瞬間,他已經覺得照片上的那個人開始陌生了。


    老人出身高貴,從小到大身邊都有無數人服侍,兩手不沾春水,到老時都沒下過一回廚房。


    直到她將被趕出司家的小孫兒接到身邊,天性疏離的小司寒爵對這個不太熟悉的老人警惕不已,生分又冷漠,為了討孫兒歡心,她才紆尊降貴地下廚,在廚師的指點下,手忙腳亂的煎出一顆焦糊的雞蛋。


    可是沒想到,小小的司寒爵看到有人親自為他下廚做的食物,眼眸泛紅,小狼一樣,一口一口撕咬著將整顆雞蛋吞了下去。


    老人略有些緊張,硬說是廚師做的,不好吃就是廚師做的。


    焦苦的味道嗆得小司寒爵眼淚直流,他抬起小臉,嘴邊站著黑色的酥皮,咬牙道,“好吃!”


    老人欣慰地笑了起來,當然好吃,好吃就是她做的。


    小小的司寒爵怔了怔,被老人可愛的無賴逗笑了。


    那是祖孫兩個第一次敞開心扉。


    在奶奶活著的那些年裏,無論司寒爵因為何事不開心,餐桌上都會有一顆煎雞蛋。


    熱油一裹,撒上鹽粒,簡陋,但那味道與記憶和童年交纏在一起,就變成無可替代的美味。


    奶奶煎雞蛋的技術突飛猛進,很快就能熟練掌握蛋黃幾成熟的技能。


    直到老人去世,司寒爵已經很多年不曾嚐過同樣的味道了。


    “夢見奶奶了麽,”司寒爵長睫垂下,掩住眼底的所有情緒,恍惚道,“到忌日了吧。”


    當北方的風從連綿的山脈吹來寒氣,奶奶的忌日就快到了。


    唐小糖搖了搖小耳朵,“糖和主人一起去看奶奶,好不好?”


    司寒爵悶悶地應了一聲,幾口吃掉那顆煎蛋,碗碟扔到洗碗機裏,將唐小糖放在肩上,端著咖啡坐在沙發上,一人一糖開始聽早間新聞。


    唐小糖在司寒爵肩上坐了下來,兩隻小手都緊張地摁在小內褲上,小腿晃了晃,心虛地觀察著主人的神情。


    “糖做的雞蛋好不好吃?”唐小糖小聲問。


    “好吃。”司寒爵側了側臉,鼻尖碰了碰肩上的小熊軟糖,甜香纏綿而上,沁入肺腑。


    溫存片刻,司寒爵起身收拾東西,準備帶小熊軟糖去上班,唐小糖卻前所未有的扭捏起來。


    “糖今天可不可以在家呆著呀?”


    唐小糖眨著眼睛,“因為給主人準備早飯,糖一整晚都沒睡,好累呀,今天可不可以在家睡覺?”


    司寒爵心尖發軟,立刻應道,“當然可以!”


    “嘿嘿,”唐小糖仰起小臉,吧唧親了主人一口。


    出門時,小小的軟糖噠噠噠跟在他身後,一手抓著小內褲,一手揮舞著一塊從糖果袋上撕下來的小小手帕,在茶幾上望著主人離去。


    司寒爵好笑地看著他,很是配合的站在玄關處揮了揮手。


    小熊軟糖嘿嘿一笑。


    直到房門關上,司寒爵的身影消失,唐小糖才長長的鬆了口氣,一屁股坐在地上,圓滾滾的小肚子瞬間漏了氣,半懸在肚腩上小內褲啵唧一聲掉了下去,變成撕裂的兩片布料。


    嚇死糖了。


    唐小糖心有餘悸,直勾勾地盯著自己報廢的小內褲,三下兩下踢了下來,跑到平板上,打開“司先生的糖”,滑出“奶奶的煎雞蛋”那幅條漫,伸手在上麵打了個勾。


    接下來。


    唐小糖神色嚴峻地凝視著每一幅條漫,接下來是什麽呢……


    這個唐糖想要和主人做的事,糖都要和主人做一遍!


    唐小糖搓了搓小手,現在的糖可厲害了!


    就在昨晚,悶燒的燥熱過後,粉色的小身體緩緩抽長,蜜紅色淡去,變成奶白色的幹淨皮膚,五官雕琢變化,變成精致漂亮的少年模樣。


    一截纖細修長的小腿在深色床單上伸開,白的耀眼。


    輕微的撕裂聲響起,唐小糖捂著自己修長的兩條腿中間的地帶,一手抓著被撕裂的白色小內褲,睜著水光瀲灩的小鹿眼,驚異又害怕地看著修長明晰的手指。


    媽鴨!


    我真的變成人了鴨????


    第一次做人,唐小糖嚇壞了。


    嫩豆腐般白皙嬌嫩的皮膚軟地仿佛能掐出水來,修長的兩條腿屈起,半遮半露地遮掩著曾經可可愛愛當下白白嫩嫩的小揪揪,還有……主人親手給他做的兩顆蛋蛋。


    唐小糖偷偷看了一眼,羞恥地像一顆熟透的水蜜桃,渾身都發散著一種甜蜜的緋紅。


    沒主人的大呢,但……但是糖的更可愛!


    胯骨和腰線從比例完美的兩條長腿上緩緩伸展,仿佛一筆流暢的胭脂墨,洇出誘人的馨香,白皙的胸脯覆著薄而漂亮的肌肉,有種青春洋溢的少年感。


    他長得又甜又萌,湊近司寒爵,懵懂天真的清澈目光在自己突然變化的人類身體和主人之間來回徘徊,仔細比較著自己和最愛的主人的不同。


    唐小糖頭頂卷翹的一縷額發撓搔著頸窩敏感的皮膚,司寒爵發出一聲性感的鼻音,似乎就要醒過來了!


    唐小糖圓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司寒爵,他將手掌合在主人眼睫上,司寒爵密密的睫毛顫了顫,仿佛蝴蝶的觸角不經意的蹭過,癢的人眼底流光,司寒爵正要醒過來,溫熱的甜香卻纏纏綿綿地蹭了上來,唐小糖的呼吸像一縷薄而縹緲的月光,將司寒爵重新拖回夢裏。


    唐小糖第一次從這個角度看到主人,他撐在司寒爵胸前,鼻尖相抵,呼吸交纏,甜甜地笑了起來,然後,他忍不住低頭,偷偷吻了主人的額頭……


    ……


    上車的時候,司寒爵下意識地將副駕上的安全帶扣好,才反應過來,他的小熊軟糖今天沒在身邊。


    身邊沒有小熊軟糖,竟然有種詭異的陌生。


    明明小熊軟糖出現在生命裏也不過幾個月,卻好像本該如此一般,在生活的每一處刻下痕跡。


    他自嘲地笑了笑,覺得自己突然敏感的脆弱起來。


    堅冷的心有了軟肋,極其危險。


    司寒爵沉了口氣,無奈。


    車行半路,漆黑的瞳孔緩緩收縮,先前詭異的違和感一點一點的明晰起來。


    ——那麽小的糖,是怎麽拿起那麽大的煎鍋,還毫無壓力地煎了一顆近乎完美的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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