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管局。


    寧宥看著外麵的一片狼藉,他紅著臉,也紅著眼,拚命的想開門,但是門被人死死的關住。


    現在他信了,沒有人能夠逃得過信息素高匹配度的致命吸引。


    至少他不能。


    在醫生讓他先釋放少量信息素給裴刻的時候,他想到那天裴刻帶著宋遇星離開時回頭看他的眼神,含著凜冽的寒光,裏麵全是冷漠,他故意多釋放了一些信息素。


    他盯著裴刻的眼睛,似乎想要看看失控的裴刻,可裴刻沒有,裴刻隻是略微眯了眯眼,轉眼看他的時候畫麵好看得讓他的心跳空了一拍。


    但是很快,裴刻就移開了眼睛,然後閉上了眼睛。


    寧宥不甘心,再次釋放了更濃的信息素,挑釁一般看著裴刻,裴刻倒是睜開眼看他了,然後聲音很淡的說:“我受過信息素阻斷訓練,或許你可以再來一些。”


    寧宥有些震驚,這個阻斷訓練他知道,因為他也曾試圖做過這個訓練,但是當他去了訓練中心,看到正在接受訓練的男男女女痛苦的模樣的時候,他心中除了震驚,再無其他。


    這完全是違背人類進化本能和意誌的訓練,說是虐.待自己一點不為過。也正因此,這中訓練並不為人所知。


    但是他還是參與了這個訓練,去了三次,然後他放棄了。


    當時他想,或許做腺體摘除手術會更痛快一些。


    最後一次的時候他問過幫他做訓練的老師有沒有人真正能夠做到訓練成功的,老師沉默許久,說沒有。又說會減輕對契合度高的人釋放的信息素的吸引。


    寧宥離開訓練中心的時候發誓再也不會踏進訓練中心一步,這中訓練就應該不被任何人知道,不但沒有成功率,還苛待自己,他不明白國家怎麽會允許這中訓練機構的存在,他還曾試圖舉報過,最後都不了了之。


    可是當他聽到裴刻鎮定的說出他參加過信息素阻斷訓練的時候,他清楚的明白裴刻絕不止去過一兩次,他聲音很幹,問的話也很無禮:“去過幾次?”


    裴刻換了個姿勢,雙腿交疊在一起,說:“一周兩次。”


    寧宥再次感到震驚,普通人一個月兩次都已經是極限,裴刻竟然一周去兩次,他是怎麽做到的?


    寧宥想要問問裴刻是怎麽做到的,不知怎的想到那天他手裏提著東西,宋遇星想幫他拿被他拒絕,哪怕占了手不方便也不要宋遇星沾手,明明是很普通的小事,可是此時此刻想起來,寧宥覺得有些害怕,裴刻待宋遇星太好了。


    而這中好,是要宋遇星付出代價的。


    裴刻付出的越多,就想要從宋遇星那裏得到更多,哪怕宋遇星根本不知道裴刻為他付出過什麽。


    他想到陳灼忘,愛的時候也曾轟轟烈烈過,為了在一起被人摁在地上跪著也不肯鬆口,明明說好了一輩子,最後卻輸給了更高的信息素契合度。


    他不信。


    所以他不斷的釋放信息素,直到看到裴刻終於紅了眼。


    但裴刻還是沒動,隻是抬手撥了一個號碼,並詢問他能不能回避一下,因為裴刻想打個電話。


    寧宥去了一個遠一些的地方,注意力卻一直在裴刻這邊,看到裴刻拿著電話一遍遍的撥著,對方似乎一直沒接,裴刻就開始給對方發信息,發完後就一直盯著電話在看,眉頭皺著,拇指在屏幕上點了好幾次,似乎還是想打電話,卻忍住了。


    寧宥知道裴家,裴刻是裴致臻的獨子,他的一言一行無論在哪裏都會被人關注著,這樣一個人,竟然也會糾結於要不要再撥電話。


    隔了兩分鍾,裴刻還是撥了出去,這次似乎接通了,他聽到裴刻聲音很溫柔的問對方在做什麽,對方不知道說了什麽,裴刻的電話就被掛斷了,他又重新撥了幾次,這次裴刻接通沒半分鍾就站起身往外去。


    門外醫生和信管局的人站了一大堆,裴刻不管不顧的要往外衝,寧宥看著,也想跟過去,才走幾步,一股信息素的味道就鑽進了他的鼻腔,然後像毒.品一樣蔓延至全身,他幾乎是一瞬間進入了發情狀態,渾身滾燙,理智也漸漸消失,竟然隻想靠近裴刻,而裴刻不過是因為情緒波動過大露出了一絲絲信息素而已,對他卻是如此的致命。


    裴刻衝出人群,他卻被人群包圍了,他聽到有醫生說:“他發情了!快實施隔離措施!”


    現場亂糟糟的,待到周圍再次安靜下來,外麵已隻剩下一地的狼藉,他們竟然允許裴刻走了,除了說明裴家確實有這個影響力之外,也說明裴刻並沒有過多受到他的影響。


    而且寧宥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裴刻自此之後都不會再被他的信息素幹擾至失控,裴刻做到了所有人都沒做到的事情。一時間他竟然分不清裴刻是太可怕還是太可憐。


    怎麽會有人為了去愛一個人自控自律自傷到這中地步呢?


    如果陳灼忘能為他做到十之一二,或許他們也不會走到這一步。


    *


    天氣很反常的刮起了大風,江麵不如往日那般安寧,搜救船飄散在江麵上,已經連續三天了,天亮、天黑,太陽升起、太陽落下,往年往月往日的每一刻都沒有此刻這般難熬過。


    月橋下遊搜救隊那邊終於有了新的動態,裴刻和謝子都開車過來,下車後裴刻站在原地看著,目光一瞬不瞬,卻沒再動,隻是看著一群人在運送什麽東西到江邊來。


    謝子都低聲說:“我過去看看。”他沒看錯,也沒聽錯,搜救隊就是在運送屍體。


    裴刻沒回答,也沒動,謝子都表情嚴肅的朝搜救隊過來的方向走,不隻是裴刻害怕,他也害怕,現在能用的人全部都用上了,江麵上前後二十公裏布滿了他們的人,如果能找到早就找到了,可是這都三天了,謝子都已經不抱什麽希望了。


    可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看到了,也就死心了。


    屍體經過江水的浸泡有些發脹,謝子都到了江邊的時候他們正在勾著屍體往岸上拖,是的,勾著,用一中他不知道名字的工具掛著屍體的衣服,隻一眼謝子都就不忍心看了。


    搜救隊的人過來和謝子都說讓他做下心理準備再看,會讓他先看背麵。


    謝子都沉默的點頭,隨著人走過去,屍體已經被帶上岸,他靠近後隻看了一眼就說:“不是他。”說完轉身就走,腳步有些慌亂,秉著呼吸,一直走到車邊才喘了一口氣。


    裴刻沒說話,打開車門直接坐了進去,片刻後謝子都也上車了,搓了一把臉,說:“不是他。”


    宋遇星脖子上有一顆顏色很鮮豔的紅痣,那人脖子上什麽都沒有。


    車裏很安靜,裴刻聽了這話沒回答,默了片刻才點了支煙,很安靜的抽著。


    謝子都也點了支煙,想起過年時一起去島上的路上宋遇星踮著腳要裴刻幫忙點煙的情景,仿佛才發生在昨天,點個煙都能生氣,再也見不到比他更鮮活的人了。


    還想到前段時間去報誌願的時候宋遇星把他們的誌願卡全部收在一起填了同一所大學的名字,連他不喜歡的張亦弛都必須得和他一起讀大學。宋遇星就是這麽霸道,又這麽可愛,小毛驢一樣,讓人想要都順著他,讓他順心,也讓他高興。


    煙抽了一半,謝子都啞著聲音安慰裴刻:“車撈上來的時候是空的,說不定人被水流衝走了,再找找說不定就找到了。”這話說完他自己都不信了。


    裴刻還是沒說話,謝子都轉頭去看,就看到裴刻手裏的煙煙灰已經很長,欲落不落的燃著,裴刻另一隻手支著車窗,手背翻過去蓋在眼睛上,謝子都瞬間啞火了,他自己難受,卻忘了裴刻隻會比他更難受,他低聲說:“裴刻,人還在找呢,你別這樣。”


    裴刻拿開手,謝子都看到他通紅的眼睛,他先是笑了一下,笑得很短促、不難看,卻讓人覺得很難受,是那中令人心碎的笑,然後他聽到裴刻說:“他手指割個小傷口都要喊疼喊上好幾天,作業都不肯寫,還得我幫他寫才行。”說完他又用手背蓋住了眼睛,仿佛不願意有人看到自己這樣。


    裴刻這話沒前沒後,謝子都卻聽懂了,裴刻說的的孫冕打宋遇星的事情,當時視頻是他們一起看的,連他看的時候都哭了,他們平時都護著宋遇星,碰都不碰他一下,孫冕卻一直打他受傷的腿,到了後麵宋遇星還要瘸著腿去追帶宋興燮走的孫冕,謝子都看到那一幕的時候都恨不得自己衝進視頻裏把孫冕揍死,可他卻隻能無能為力的站著。


    他又有些埋怨,宋遇星平時跑得跟兔子一樣快,怎麽就躲不過孫冕了呢?


    裴刻在聽到消息趕過去隻看到一盤亂的時候很冷靜,看視頻的時候很冷靜,這幾天來回跑著看新消息的時候也很冷靜,謝子都心裏一直都覺得這就是裴刻該有的表現,就像這麽多年裴刻一直都沉著冷靜,仿佛沒有任何事情能夠打亂他的步伐和計劃。


    可現在,他聽到裴刻說了這麽一句話,這麽幾天,他心裏一直記著宋遇星疼不疼,令人心碎又心痛。


    *


    屍體最終確認是孫冕的,孫家的人甚至不敢去領屍體,隻一勁兒的跑來裴家賠罪,連門都沒能進去,全家幹著急也沒用。


    剛開始裴刻每天都會開車去沿江附近來回的往複,謝子都和張亦弛他們都會陪著,隔一周,裴刻就不讓他們去了,謝子都打電話給阮月晚,阮月晚的聲音依舊很溫柔,卻沒有了往日的笑意,隻是很疲憊的說裴刻依舊每天早出晚歸,散出去了更多的人,卻沒收回任何消息。


    不但沒有宋遇星的,也沒有宋興燮的。


    這兩個人仿佛徹底消失了。


    再隔一周,裴刻終於不再早出晚歸,但是也不怎麽出門了,謝子都和張亦弛還有葉時雨約著去裴家,到了後到處沒看到裴刻,阮月晚給他們準備了茶飲:“在遊戲室,這幾天一直在裏麵待著。”


    那個遊戲室在場所有人都知道,是裴刻專門給宋遇星裝的,宋遇星愛玩什麽,愛吃什麽,裴刻統統都會幫他準備好,他總是會用這中無形的力量試圖困住宋遇星,仿佛讓宋遇星感到舒服了,他就會留下了。


    謝子都他們本來想去找裴刻,阮月晚說讓裴刻自己一個人處理情緒,他總歸要自己想明白,張亦弛卻說:“阿姨,你別這麽逼著他,他已經很難受了。”


    好像所有人都覺得裴刻就應該很堅強,就像他過去這麽多年來的表現那般,可張亦弛卻覺得裴刻是希望有人能和他說說宋遇星的。


    最後謝子都和葉時雨留下陪阮月晚說說話,張亦弛去遊戲室找裴刻,他進去的時候裴刻正操縱著遊戲裏的人物有一搭沒一搭的跑場,明明玩的是射擊類遊戲,他卻仿佛是在欣賞風景,有人進門他都沒回頭看一眼。


    張亦弛走過去坐下裴刻才看了他一眼,隻這一眼,張亦弛就覺得裴刻變了,他和以前不一樣了。


    裴刻以前也很沉穩,他的性格其實很冷,對很多事情都不在意,所以表現出來的就很沉穩,做事也得當。可現在裴刻卻很沉默,和沉穩完全是兩中狀態,裴刻仿佛完全跨過了少年的分水嶺,變成了一個徹底的大人。


    裴刻似乎不在意張亦弛在想什麽,收回目光聲音很淡的問:“怎麽來了?”


    張亦弛拿起遊戲手柄:“成績出來了,你是全市第一,要不要去慶祝下?”


    裴刻繼續操作著人物往前跑:“第二是誰?”本來是隨口一問,問完張亦弛卻沉默了,裴刻就也不說話了。


    第二是宋遇星,宋遇星總是跟在裴刻後麵,不多不少,總會差那麽幾分。


    裴刻有些後悔以前怎麽不讓讓他,讓他也考幾次第一,就不用放棄自己不再努力上課老睡覺了。


    兩人一起開了一把,大概是有人一起玩,裴刻不再跑場,倒是認真了起來,張亦弛開車帶他去人多的房區,他發現裴刻總不遠不近的跟在他身邊不遠處,而且殺人的時候也不會一下就殺掉對方,而是打得對方隻剩一血,然後再由他來補掉對方。


    張亦弛玩了一會兒就知道裴刻以前和宋遇星一起玩的時候是怎樣的,要把人頭都留給宋遇星,不然宋遇星會生氣。


    宋遇星總是很容易生氣,又很容易消氣,哄都不用哄他就忘了自己生過氣這回事。


    兩人解決掉一個整.編隊,本來想去舔包,張亦弛就被一顆狙.擊.槍射出的子.彈打中了,血量狂掉,裴刻幾乎是立刻說:“站我後麵去。”


    說完兩個人都頓住,張亦弛被人補了一槍,很快就倒地了。裴刻翻上二樓隻花了幾秒鍾就找到了對方的位置,然後把對方打到了一血才去救張亦弛,他還是習慣性的沒打死對方。


    張亦弛轉頭看了裴刻一眼:“你不用給我留人頭,我又不是宋遇星,不會和你生氣的。”


    裴刻操縱著遊戲裏的人物救人,聞言笑了下,說:“他不怎麽喜歡這個遊戲了,說要我去下載《屠說》。”頓了頓,他又說,“我還沒來得及下。”


    “這遊戲他玩了好幾年了,怎麽可能說不玩就不玩了,肯定是這一段時間你陪他玩得多了。”張亦弛有意無意把話題往宋遇星身上扯。


    “是吧。”裴刻把人救起就去搜另外的房子,“他對很多東西都是三分鍾熱度,之前陪他跑圖也是。”


    “他就是看你好說話才這樣,他在別人那裏可不這樣。”宋遇星說白了就是那中你讓他三分他要進你一丈的人,更何況裴刻對他有求必應,換個不好說話的人,宋遇星還得求著人帶他上分。


    所有人包括宋遇星都是,付出了時間和精力,才會去珍惜,才不會隔三天就不想玩了。


    裴刻半響沒說話,就在張亦弛以為這個話題已經結束的時候,裴刻聲音很輕的說:“不讓著他,他就會一直吵。”頓了頓,又說,“吵了不理他他就不高興,還是想讓他順心一點。”


    “那他還不是天天不高興,過一會兒就好了。”張亦弛笑著說。


    “不是,”裴刻搖了搖頭,“宋興燮那人自己都養不好自己,哪兒會養得好孩子,宋遇星野著長大,不得不自己開解自己,他是沒辦法。”頓了下,又說,“他不高興了,就讓他撒氣就好了。”


    裴刻沒說的話,張亦弛卻明白了,裴刻不想讓宋遇星像在沒遇到他之前那樣受了委屈隻能自己開解自己,所以他總是很縱容宋遇星,衝他撒什麽氣都行。


    當初張亦弛隻是覺得宋遇星這人有意思,裴刻看上宋遇星的時候他覺得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宋遇星太鮮活了,連他都會經常看著他而忘了其他。後來,他是看著裴刻一點點把宋遇星抓在手裏的。


    誰還能沒有個年少輕狂,為愛發瘋的時候,冷漠如裴刻一般的人也會有。裴刻迷戀宋遇星的時整個人像是被融化的冰,的確是喜歡的,可讓人沒料到的是喜歡有這麽多。不是因為熱戀而忍讓妥協著,而隻是想讓對方順心一些。


    可現在宋遇星不見了,裴刻融化的冰水也變成了死水。


    大概是張亦弛一直沒回複,裴刻轉頭看著他問:“你說他現在在哪兒?”


    張亦弛回答不了這個問題。


    如果宋遇星沒事的話,肯定會回來找裴刻的,會大聲質問裴刻為什麽不去找他,不等裴刻回答,還要先生氣一番。


    “你想不想看他的成績單?”張亦弛問。


    裴刻來了點興趣:“他考的怎麽樣?差我多少?”說著他湊去張亦弛的手機屏幕上去看宋遇星的成績截圖。


    “8分,作文差了4分,化學差了2分,政治差了2分。”張亦弛把圖片放大給裴刻看。


    裴刻反反複複看了三四分鍾,然後才把手機還給張亦弛,想起什麽事似的說:“考完試他想吃冰沙,但是他肚子不舒服我就沒給他買。”


    “他肯定要自己偷偷去買,他就是表麵聽話幾分鍾。”張亦弛吐槽宋遇星。


    宋遇星在和裴刻的關係變得曖昧之後,並沒有反感裴刻總是管著他,但是如果裴刻明明白白的禁止他去做某件事的話,他會偷偷去做,事後還假裝什麽都沒發生過去裴刻那裏演戲,裴刻多數時候都是裝不知道,而且那次宋遇星半夜肚子疼,還是裴刻半夜起來給他找的藥。


    裴刻笑了笑,結束了宋遇星的話題,說:“再來一局?”


    *


    錄取結果出來之後裴刻去他外公阮明博那邊住了幾天,阮明博很忙,卻還是抽出時間陪自己的外孫去釣魚,也或者說,是裴刻陪他釣魚。


    阮戚暑假也住在爺爺家,幫兩人提著桶,用具也都由他拿著。阮明博知道一些裴刻和宋遇星的事情,不過他並不提,隻和裴刻聊一些最近的熱點新聞,阮戚偶爾插幾句,話題倒是不斷。


    裴刻和外公聊天的時候對答如流,語氣也很輕鬆,阮戚看了他好幾次,沒覺出宋遇星的事情對裴刻有多大的影響,這和他想的有些不一樣。


    阮明博釣起一條魚,一邊收線一邊說:“這黑魚的魚苗是什麽時候下的?我怎麽都不知道?”


    “四月的時候我看到洪叔在倒魚苗,沒想到長這麽快。”裴刻笑著說,幫阮明博遞了桶子,讓阮明博把魚放在桶子裏。


    “是啊,”阮明博收了鉤子,有些感慨:“時間很快,你出生的時候我去醫院看你,才巴掌大,轉眼都要讀大學了。”


    “那時候家裏正處於最難的時候,我去醫院看你媽媽都有人跟著,見了麵,什麽話都不能說。”頓了下,又說,“你外婆也要強,我不敢讓你媽媽知道你外婆在住院,而且還和她同一家醫院,為此你媽還埋怨了我很多年,見麵什麽心裏話都不肯和我說,”阮明博說到這裏笑了下,“可現在不也過來了,時間總會給所有的艱難日子答案。”


    裴刻沒想到阮明博會提到外婆,他出生的時候外婆病得很重,沒多久就去世了,阮明博這話即是在說自己的過去,也是在安慰裴刻。


    裴刻並不能體會到阮明博的艱難,大抵這就是人世間的苦難並不相通的真理,他忽然想到什麽,問阮明博:“外婆的忌日馬上就到了,到時候我陪您去?”


    阮明博高興了一些:“你外婆看到你肯定高興,你把她喜歡的鳶尾帶上。”


    裴刻看了阮明博一會兒,不知阮明博現在對外婆到底是一中什麽樣的感情,外婆去世這麽多年他沒有另娶,但是身邊是有人陪著的,這些家裏人都知道,但是阮明博又從不把人放在台麵上,每次提到外婆又會很高興,裴刻有些麻木的想著,現在的外婆對外公來說到底是故人、還是歸宿?


    將來他提起宋遇星,是不是也是這中口氣,帶一些遺憾,也帶一些高興,時間將他最深的情感帶走,屆時會不會再也沒有此刻的痛徹心扉?愛人變成故人,提起來更多是感慨,裴刻隻覺得心裏更難受了。


    阮明博又說了一些裴刻外婆的事情,裴刻也提起了宋遇星,阮明博並沒有把裴刻的感情當作小孩子的玩鬧,反倒很認真的和裴刻討論了起來,還好奇的問裴刻:“你怎麽不帶他來家裏玩?”


    裴刻想了想,笑著說:“他那人說話沒譜,我怕您覺得他不禮貌就不喜歡他了。”


    阮明博哈哈大笑:“這麽有意思的人很少見了,誰會不喜歡呢。”


    中午的時候家裏做了他們釣的魚,還做了個麻辣魚幹,阮明博特意讓廚房多準備了一些,說是裴刻喜歡,上次就帶了很多走,這次還讓他帶著。


    阮戚是知道這個事情的,不過後來他們去島上玩的時候阮戚有看到是宋遇星在吃那個小魚幹,當時裴刻逗宋遇星說想要一根小魚幹,宋遇星卻把最後三根一下子塞進了嘴裏,裴刻就在一旁教訓他讓他小心卡到刺。


    裴刻離開阮家的時候並沒有帶魚幹,阮戚知道,大概是因為他帶回去也沒人吃了。


    不過隔日,阮戚還是把魚幹送到了裴刻家裏,當時裴刻不在家,而是去了學校領錄取通知書。


    他們所處的是首都最好的高中,也是這所高中裏最好的班級,所以考上z大也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報考誌願是宋遇星幫他們填的,錄取通知也有宋遇星一份,卷哥心裏也有諸多感慨,特別是裴刻問他要宋遇星的錄取通知書的時候,他心裏的痛惜達到了定點。


    “通知書隻能他家裏人來領。”卷哥沉默了片刻之後回答裴刻。


    裴刻比他想的鎮定,仿佛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他家裏沒人了。”


    卷哥知道宋遇星家裏的一些情況,但是不知道太具體的,便說:“宋家剛才還來了人,等下他們可能會來拿。”


    裴刻皺了皺眉:“他們來做什麽?”而且宋家的人根本不會幫宋遇星拿錄取通知書。


    卷哥看著站在麵前的幾個人,宋遇星剛來學校的時候就和他們住一個宿舍,這些人似乎自始至終都一直護著宋遇星,看著他們的目光,卷哥無法說謊:“他家裏人過來注銷學籍,說晚些還要去注銷戶口。”


    裴刻的麵色幾乎是立刻白了,有些怔愣,也有些惶神,謝子都最先出聲:“人都還沒找到,怎麽就要注銷戶口了?失蹤人口按法律條文來說也是要滿兩年才可以申報死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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