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常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溫鬱金已經去了公司,他甚至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走的,或者他回來過嗎?


    等許常下班的時候,溫鬱金依然沒有回來,給他發了信息,說有事,在外麵吃。許常坐在餐桌上對一桌子菜疲憊地歎了口氣,之後又強打精神吃了幾筷子菜。


    許常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等溫鬱金等到了八點,大門處一點動靜沒有,他又看了看時間。之後按熄手機屏幕,慢吞吞上樓會房間看書去了。


    等許常迷迷瞪瞪就要睡著的時候他聽到輕微的腳步聲,他想著是鬱金回來了吧,想起身說兩句卻被睡意拖住連眼睛都睜不開。


    明天…………明天早起一點,在去找鬱金。


    可第二天許常醒來的時候,溫鬱金又離開了。


    他對著溫鬱金空蕩蕩的房間發了很久的呆,連早餐都忘了吃,套了件衣服就去上班了。


    上班這事許常基本適應了,就是他和同事的關係總是不鹹不淡,他不是要求和同事無話不談,但每次閑著許常和同事坐著,他們雖然聊天都不會帶上他。


    許常也不是多想聊天,隻是覺得自己和同事隔著,感覺自己與他們格格不入,沒人和他說話,許常隻好坐在原地發呆,鼻子裏一股實驗室特有的試劑味道,並不好聞。


    每當這時候許常內心就忍不住很低落,他在想自己究竟是哪裏不好,連普通的同事關係都處不好?


    時隔兩年他再進實驗室,不自覺地又回想起之前那些加班深夜一次次出錯的數據,反複的失敗,他連拿滴管的手都微微顫抖,每次開始許常都要捏緊手心告訴自己不要怕不要怕,平複心情之後手才會穩。


    他覺得很孤獨,這種孤獨是他覺得空茫,覺得悲傷,他那裏都融不進去,許常覺得很無力。


    他想找溫鬱金說說,打了電話過去,那頭倒是很快接了。


    “喂,鬱金嗎?”


    “……怎麽了?”


    “你在幹嘛呀?”許常捏著手機很用力地把壓向自己的耳朵,他還在醞釀。


    剖白自己的感受對許常總是很難。


    “準備開會,怎麽了?”


    許常一窒,他連忙開口:“啊……那你趕緊去忙吧!我就是隨便打打電話,你忙吧你忙吧,我掛了。”


    溫鬱金那邊也沒再說什麽,嗯了一句也掛了。他把手機放在桌上,不知在想什麽,看著屏幕熄掉,才把視線移會手中的文件。


    才看了兩行,溫鬱金又去看桌上安靜的手機。他不自覺地去許常想要和他說什麽,他有點像去拿手機,最後隻是抬手捏了捏鼻梁,低頭仔細看文件。


    許常拿著手機,不停地鎖屏解鎖,看著通話列表最頂上的鬱金,他指尖移到上麵,卻又移開,最後把手機按熄,放進口袋,回了實驗室。


    今天溫鬱金依然回來很晚,許常在等他,等了很久,晚上八點的時候溫鬱金給許常打了電話,說今晚公司有事,會回來晚一些,讓許常早點睡,睡前記得吃藥。


    許常他明明聽到了電話那頭的風聲,卻隻拿著電話說「嗯我知道了」的時候,感覺自己反複仿佛回到以前,他恍恍惚惚,蜷縮在沙發上期待著毫無動靜的大門傳來那麽一絲響動。


    什麽都在重複,什麽都沒變,糟糕的一直糟糕。


    他不受控的回憶那天溫鬱金親吻他的溫度,撫摸他的力度,還有摸到他傷疤的眼神。


    許常想我為什麽要得病,為什麽會讓那天陷入那麽尷尬的情景。


    他想那一刻他傷害到了溫鬱金。


    可他也不想的。


    鬱金到底什麽時候回來。


    許常突然不想等他,他回了房間用被子把自己裹住,感覺踏實一點。


    很晚的時候,許常終於聽到了上樓的腳步聲,他剛爬起來走出房間,溫鬱金的房門已經被帶上了。


    “鬱金…………才回來嗎?”


    “……嗯。”隔著一扇門,溫鬱金的聲音聽不太真切。


    “是最近很忙嗎?”


    “…………嗯,我要睡了,你也睡吧。”


    許常站在原地,聽著房間內細微響動聲,等到雙腳都發涼了,他才慢吞吞回了房間。


    第二天許常果然沒有看到溫鬱金。


    之後的一個星期都是如此,溫鬱金總是錯開和許常見麵,許常也不在給他發信息或者電話。


    他們生活在一個屋子裏,卻連麵也不見。


    那天溫鬱金照常回來很晚,他放輕動作開了門換掉拖鞋,準備按亮客廳的燈,結果黑暗中突然有人開口。


    “鬱金是在躲我嗎?”


    溫鬱金這才發現,一片黑暗裏許常坐在沙發上望向門這邊。


    他按開門的動作頓了下,才按下了開關。


    客廳瞬間被光充滿。


    溫鬱金走過去,許常聞到他身上的煙味,很濃。


    “為什麽要抽煙?”


    許常微微抬頭看他。


    “常常……………………”


    “為什麽要躲我?”


    “…………”溫鬱金又想拿煙,他最近總是抽煙,香煙燃燒的氣體劃過氣管的感覺總是會讓他好受點。


    “…………鬱金想分開嗎?”


    “……也許這是最好的選擇。”


    “為什麽?”


    溫鬱金避開他的視線:“我谘詢過律師,關於我婚前隱瞞自己病情的情況,你可以申請婚姻無效。”


    “無效…………”許常輕輕吐出那兩個字。


    “那我婚前也隱瞞了,而且我還是婚前就確診了,你也可以去申請婚姻無效。”


    “婚姻無效。”許常又念一遍。


    “為什麽要這樣說,鬱金?”許常又問。


    “是我傷害到你了嗎?是那天我傷害到你了嗎?”


    溫鬱金說:“不,是我傷害到你了。”他走到許常麵前蹲下,雙手交疊地放在許常的手上,他與許常對視,許常眼淚的淚光閃到他眼裏,是利器,刺得他要落淚。


    溫鬱金反反複複地想,是不是當初沒和許常在一起,許常就不會這麽痛苦。以往許常對他投去的每一個眼神,說過的每一句話做過的每一個動作,都在向他呼救,可他聽不到。


    他毫無察覺,許常就那樣在痛苦中掙紮,溺斃。


    溫鬱金想,我怎麽會覺得我能救他,為他戴上沉重砝碼,麻木地看著他的人不就是我嗎。


    我是加害者。


    麻木的,冷漠的,殘忍的加害者。


    是他,親手把自己的領帶纏繞上許常的脖頸。


    他這麽想著,渾身浮起冷汗。


    溫鬱金每天都在開著車,聽風聲從他耳邊擦過,像許常嗚咽的哭聲。


    他點燃煙,從開始燃到過濾嘴,一根接一根,疼痛和懊悔卻從沒減輕過。


    「你不該結婚。」「你也不適合許常。」


    溫鬱金把燃盡的煙丟在地上,踩滅,終於下了決定。


    “騙子,騙子騙子,騙子!”


    “你就是個騙子,你從不肯說實話。”許常看著眼前的人,突然甩開他的手,站起來往樓上走。


    溫鬱金站起來,看著他的背影卻沒有跟上去,他嘴裏確實彌留的煙味,苦澀都嚐不到。


    這晚過後,溫鬱金開始正常時間上下班,兩人卻再沒說過話。


    很往常的一天,溫鬱金回到家,發現許常搬走了。


    帶走了他的行李,還有他的紙盒。


    溫鬱金想,許常是哪天開始收拾行李的呢。


    他不知道。


    他什麽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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