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常準備搬出去的時候,心裏是有氣的,所以他沒和溫鬱金說。隻是拖著行李走的時候,把家裏鑰匙放在了茶幾上。


    臨出門的時候還往裏麵看了幾眼,他約的車在外麵按了按喇叭,許常應了一聲,出了門。


    坐進車裏,他往外看了一眼,這棟房子好像和他當初搬進來的沒有什麽變化,原來才不過幾年?


    許常竟然覺得過了好久,久到他的心被消磨,久到他連站起來的勇氣都快要失去。他以為他一輩子都會住在這裏,從沒想過離開。


    結果離開是那麽簡單,車一啟動,他就這麽走了。許常掏出手機,停在聯係人「鬱金」那欄,最終還是沒有按下去。


    晚上許常在公司宿舍整理行李的時候,溫鬱金給他打了電話。


    “你搬出去了嗎?”


    “嗯…………”


    “那……”


    許常把手裏的衣服放在一旁,坐在床邊,等著他往下說,但很長一段時間他隻聽到電話那頭傳來的溫鬱金輕微的呼吸聲。


    許常光聽到都會覺得心口發軟,但他覺得自己不能心軟:“鬱金你有什麽事嗎?沒有我就先掛了,我還要收拾行李。”


    溫鬱金剛想張嘴挽留,卻又屏住呼吸說:“…啊,嗯,你忙吧,早點睡。”


    “嗯,你也是。”


    掛了電話,許常卻一下子沒了整理的心情,卸了力氣,癱在床上,每一次呼吸都緩慢而沉重。


    沒關係的,慢慢來,總要習慣,不是嗎?


    房門突然被敲了兩下,許常坐起來說請進。


    是和他同住的同事,同事並沒有進房間,隻探了半個身子進來看了看房間,說:“看你收拾得差不多了,走,請你吃宵夜慶祝你搬進來,等會還有隔壁的老陳和小黃。”


    好不容易有人主動邀請許常,還是個和同事拉進關係的機會,他都沒怎麽思考就忙不迭地點頭答應了。


    幾個人隨便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門,趁著夜色,同事和許常走走停停,給他指了幾家附近不錯的夜宵,許常其實不常吃這些,但也笑笑說:“嗯,找機會嚐嚐。”


    同事看著他笑了,拍拍他的肩膀:“小許,你馬上就會有機會了。”


    許常有些不解,旁邊的老陳說:“公司最近接了個項目,估計要開始加班了,接下來至少一個星期你都會是這些店的常客了。”


    “哎你這小身板太瘦了,多吃點,怕到時候實驗架上了你撐不住。”


    許常說:“嗯,那我,待會要多吃點。”


    他們說說笑笑,找了家燒烤攤坐下,同事招呼老板點菜,還要了幾瓶啤酒。


    他們開了瓶,給許常倒了一杯,幾個人碰杯,同許常說:“歡迎啊,以後我們就是室友了!”


    許常喝了酒,酒沫糊了一些在他嘴邊,他抬手抹掉,指尖有些濕潤。夜風吹拂,夾雜著周圍人的交談,還有一股燒烤的油煙味,同事在一旁聊天喝酒,許常聽著,感受這,低頭喝了一口酒,有些苦有些澀,他張嘴哈了一口氣,突然笑了出來。


    這突然的開心,他坐在吵鬧的人群裏,在這樣一個普通的夜裏就得到了快樂。真的突然,那麽輕柔的風就夾著開心衝進他懷裏。


    許常這一刻突然覺得自己前所未有的清醒,咚的一聲,那周圍的喧囂變得更吵,笑聲變得更大,他甚至想 自己怎麽不早一點出來看看,明明那麽近。


    “小許今天這麽開心啊?醉了?”同事探過頭來問他。許常搖搖頭,輕聲說:“沒醉。”


    之後他們又繼續喝酒,吃幾串肉,聊幾句。幾個人明天都要上班,也沒喝多少,隻是身上帶點酒氣,吃完點的東西就起身往回走了。


    雖然沒喝多少,但情緒難免有點激動,走在路上說話就開始有些大聲,許常扶著腳步有些虛浮的老陳,老陳走得歪東倒西,還要堅持和他說:“常兒啊,你,你呢,就該多笑笑啊。天天隔那坐著沉著個臉,那也沒人敢和你說話啊。”


    許常愣了下,連忙點頭。


    老陳這會像真的很醉了一樣,語氣突然變了,拍拍他的肩,湊到他耳邊說:“有什麽坎不能過呢,大老爺們的,沒事,啊。”


    之後鬆開他,歪扭著步子又去搭旁邊的小黃,喝醉了一般開始說胡話。


    小黃扶著他扭頭和許常說:“老陳酒量差,喝多了還愛亂說話,他剛說什麽胡話別往心裏去。”


    許常笑著點頭:“沒事,陳哥關心我呢。”


    之後老陳搭著小黃的肩膀,又開始喊許常的名字,喊許常,小許,弟弟啊。


    小黃給許常一個無奈的眼神,許常快步走過去和小黃一起饞著老陳回宿舍了。


    之前之後的各種聲音隔著車窗溫鬱金聽得並不真切,他隻是看著許常不急不緩地步伐,攙扶著同事的背影,看見許常偶爾側臉時眼裏微微閃著的光。


    他明明應該看不見,但他卻看得那麽清晰。溫鬱金想許常也喝酒了嗎,喝了多少,是和同事聚餐嗎?聊了什麽?


    那麽,那麽開心嗎?


    溫鬱金坐在駕駛座上,看著許常和同事漸漸走遠,拐了角,看不見。他去摸煙,卻發現隻剩空盒,把盒子打開,溫鬱金湊近聞到一點點煙草的味道,他幹脆把煙盒捏扁,又翻出了給許常買的那罐糖。


    本來想著買給許常吃,到現在,反而是他自己吃的最多,溫鬱金有點想笑自己,卻提不起氣力。


    他扭動車鑰匙,轉動方向盤,車頭倒轉方向,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溫鬱金經過一個便利店,買了兩罐啤酒帶回家。


    溫鬱金坐在沙發上,開了電視,開了啤酒,酒沫濺了一些在桌上,他沒管,隻小口小口地喝酒。電視的聲音他開得很大,大到充滿整間房子,溫鬱金卻沒抬頭分給電視半點眼光,隻低著頭喝酒。


    不過兩罐啤酒,他卻喝得上頭,他轉頭看旁邊,沙發表麵平整。


    這裏本來應該有一個人坐在他旁邊,安靜的,憂鬱的,溫柔地。


    可他走了,溫鬱金想是我把他趕走了,我對他不好,我還趕他走,讓他以後一個人。


    溫鬱金把空掉的啤酒罐丟進垃圾桶裏,扯送領帶,把自己倒向沙發,往後仰著。


    他看著通向二樓的樓梯,仿佛聽到許常上樓下樓發出的嗒嗒聲。


    今晚的許常笑得真好看啊,嘴角翹起來,眼睛裏有點光,腳步有點快。


    噠噠,噠噠,噠噠。


    溫鬱金慢慢閉上了眼,他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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