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白木希拖著疲倦的身體回到臥室時,齊銘還沒有睡。


    他坐在太師椅上,手裏端著杯茶,靜靜出神。


    白木希心裏有些忐忑。


    他總覺得怪怪的,今日柳初雲看他的眼神十分的欲言又止,聽小魚說今日白天他走後,柳初雲和齊銘說了一會兒話,說的什麽小魚沒敢聽,但柳初雲離開時,臉上的表情有些絕望。


    但看齊銘冷漠的表情,白木希隱約覺得不是什麽好話。


    他下意識抗拒,便急匆匆去洗漱,洗漱完就爬上床睡覺,並不找齊銘說話。


    但齊銘卻少見的開口叫住了他。


    白木希盤腿坐在床上,抱著被子,厚實的被子抱在懷裏讓他有些安全感,他如臨大敵的盯著齊銘:“幹嘛?”


    齊銘並不看他,視線還盯著手中的茶杯。


    “你不是想聽實話嗎?”


    白木希立刻道:“我現在不想聽!”


    “我現在想睡覺,我好困!”


    他說罷就躺下,用被子把自己包裹住,想以此堵住自己的耳朵。


    齊銘的聲音卻不受他控製的響起。


    “我有愛人的。”


    白木希渾身一僵,腦子‘嗡’的一聲炸了。


    無數個想法和畫麵在他腦海中奔騰,令他原本就十分疲憊的大腦混亂不堪,隱隱有些頭暈。


    他在被子裏蜷縮了好久,才緩緩坐起,扯下被子,睜大眼睛看著齊銘。


    他的眼神,惶恐,震驚,委屈,強作鎮定……


    齊銘低著頭,沒有回應他的目光。


    白木希張了張口,聲音很輕,無比空洞。


    “那……那你也該為你的愛人活下去啊。”


    齊銘淡淡道:“他死了。”


    白木希:“……”


    那一瞬間,白木希有些呼吸困難。


    他想,齊銘是不是在騙我?


    像那些小話本裏說的,一對有情人被迫分開時,一方總會說一些傷人心的話來讓愛人死心,好讓愛人以後安安生生的過日子,留下自己獨自痛苦。


    如情聖一般。


    他盯著齊銘的神情,急切的想從他臉上找到這一絲可能。


    齊銘的神情很冷,很淡。


    白木希指尖都在顫抖,卻按捺不住的問,問出一個埋在他心裏很久的問題,問出一個總是午夜夢回出現在齊銘噩夢中總是呢喃著的名字。


    “是……那個叫靜石的人?”


    乍聽到這個名字,齊銘眼簾不可抑製的顫抖了一下。


    白木希瞬間心如刀割。


    他沒有說謊。


    二人就此對坐著,沉默了許久。


    白木希輕輕說了句:“我明白了。”


    你的愛人死了。


    所以你也不想活了。


    我始終是一個人在自作多情,多管閑事。


    齊銘緩緩站起身,離開屋子。


    白木希這才發現,床上隻剩下一床被子,一個枕頭。


    齊銘將自己的東西拿到了另一間臥室裏。


    白木希呆呆的坐在床上,臉色蒼白,眼神冰涼,對自己呢喃著重複了一句。


    “我明白了。”


    ……


    白木希不再過問齊銘的事情了。


    他開始一心一意的撲在白柳記的生意上。


    不為齊銘的診金發愁後,白柳記的財政頓時放鬆了幾分,秋娘終於可以回到院子裏,踏踏實實的給家裏人做飯。


    而白木希的身體也逐漸在恢複,最近在外跑的遠,認識了很多老板,其中自然也包括飯店老板。


    他心中沒有困局後,胃口大開,時長從外麵帶一些好吃的美食在飯桌上與大家分享,秋娘也鉚足勁兒增進廚藝,努力將白木希喂胖。


    秋楚還在店裏幫忙,文文繼續上學,小魚依舊跟著齊銘每日練功。


    但齊銘沒有再和大家一起在一張桌上吃飯,他更多的時間是在屋子裏靜坐運功療傷。


    對於二人突然間繼續冷淡下來甚至與到不聞不問的地步,家裏幾個人都十分恐慌,但柳初雲囑咐過他們不要管這件事,他們隻能看著幹著急,不敢多嘴。


    這日晚間,白木希興衝衝的提著一個飯盒回家。


    今日他去一家新開的飯店參加剪彩宴會,這家新店的大廚手藝很是出色,而且口味新穎,甚得他心,在店裏吃到撐,臨走時還帶回來好幾道菜,想著和大家一起吃。


    秋娘瞧見他提著食盒回來,立刻意會,笑吟吟的去廚房開火。


    白木希一口氣帶回來五道菜,都是剛做好就打包了的,其中一碗秘製紅燒肉,雖然涼了半截,但打開蓋子還是肉香四溢,饞的眾人食指大動。


    秋娘將半溫的菜品盡數拿到廚房微微熱了一下,便又端上來,又炒了幾個可口的素菜搭配。


    小魚和秋楚如今正長身體,食量大增,比著吃飯。


    秋娘看著孩子們笑笑,又瞧這擺滿了一桌子的菜估計吃不完,就試探的問了白木希一句,要不要叫齊銘過來吃,她記得白木希特別愛給齊銘買紅燒肉吃。


    白木希正和秋楚說笑,聞言很輕鬆的說道:“喊唄。”


    秋娘立刻讓小魚去喊。


    可小魚卻麵露難色,吭哧了半天,被秋娘責怪隻顧自己的時候才忍不住開口道:“先生不在屋子裏。”


    白木希一愣。


    秋娘納悶:“這麽晚了,他不在屋子裏在哪兒?”


    小魚低聲道:“最近……先生一入夜就出去了,淩晨才回來。”


    秋娘頓時為難起來,看向白木希。


    白木希淡淡道:“那就咱們吃吧。”


    小魚看著白木希,後麵的話憋了回去。


    他想說,先生最近經常咳血,先生一宿一宿的不睡覺,先生……


    秋楚吃了幾口,突然道:“對了,公子,我最近感覺咱們鋪子附近有些怪怪的人。”


    白木希:“什麽怪怪的人?”


    秋楚皺著眉頭:“就感覺有些人在盯著咱們,總在附近探頭探腦的……我有時候走在路上,都感覺有人在跟著我。”


    秋娘頓時緊張起來:“又發現是什麽人嗎?”


    秋楚搖頭。


    白木希卻不意外:“我知道了,早些天就有了,已經托人去打聽是誰家派的了,估計過幾天就會有消息吧。”


    聽到他有防備,秋楚便放下心來,埋頭吃飯。


    吃罷晚飯,各自安歇。


    白木希站在自己屋門前卻沒進去,發了一會兒呆,突然轉過身,磨磨蹭蹭的朝齊銘所在的屋子走去。


    窗子黑漆漆一片,他猶豫著推開門,屋裏沒人。


    真的不在啊……


    白木希低下頭,又關上門出去。


    院子裏空蕩蕩,月涼如水,他站在院子裏,心口悶得難受。


    其實今天大廚根本沒準備紅燒肉的材料,大廚手藝好,脾氣也大,想做什麽做什麽,但他覺得大廚手藝這麽好,便厚著臉皮去討好大廚特意做了一份紅燒肉出來。


    他想借著紅燒肉,和齊銘說說話。


    他沒有不許齊銘上桌吃飯,是齊銘自己不來的,自從吃飯時遇不到齊銘後,他就幾乎沒有機會和齊銘說話了。


    起初還能忍著,心想你若無情我便休,你一心朝著死路奔,我可還想好好活著。


    但日積月累的滿腔愛意又豈是如此輕易可以割舍的。


    時間一長,他就按捺不住,心想要死便死,反正現在還沒死,趁著現在多說說話,多見見麵,總比日後他一閉眼走了,自己空留念想的好。


    提著紅燒肉回家時,他滿腦子都是在打腹稿,想著如何和齊銘開口。


    可沒想到剛回家,就被潑了一身無形的冷水。


    白木希灰頭土臉的回到屋子裏睡下,可又睡不踏實,淩晨時候,隱約間聽到院子裏傳來動靜,像是小魚的聲音。


    這大半夜的小魚能和誰說話?


    白木希心中一動,一骨碌爬了起來,一推開門,就看到院子裏站著一個他無比熟悉的身影。


    白木希的眼眶立刻就不爭氣的紅了,好險沒掉眼淚。


    他快走幾步,來到院子裏。


    小魚一見他來了,扭頭就跑,他不知道白木希和齊銘之間到底怎麽了,但下意識覺得兩人不對付,小魚最怕這種場麵,能躲就躲。


    齊銘剛從外麵回來,氣息有些亂,見白木希朝他走過來,也就沒立刻回屋,站在原地等他走過來。


    白木希憑著一腔孤勇衝了過去,到麵前卻不知道說什麽,白日裏與柳初雲等人商議的事情被他順手抓了過來。


    “那個……你……你最近有沒有看到什麽可疑的人?”


    齊銘有些茫然:“什麽?”


    白木希撓撓頭,將最近有人跟蹤自己,並圍繞店鋪打轉的事情說出來,問齊銘有沒有察覺家裏附近是否有同樣的異狀。


    “我問了音歆,她托人去查,沒查出端倪,那些人盯了我們有段日子,卻一直沒有動手,讓人心裏怪不安的。”


    齊銘聽了一會兒,不以為然道:“許是些偷偷摸摸的賊蹲點吧,不用在意。”


    說罷轉身離開。


    白木希沒見過他如此敷衍自己,剛開口喊了句‘齊銘’,對方就‘碰’的一聲把房門關上了。


    白木希愣在原地,心裏難受無比,一個不爭氣,眼淚就掉了下來。


    他恨恨的抹了把眼淚,心中暗罵自己沒出息,也扭頭朝自己屋走去。


    管你去死!!!


    “再和你說一句話!老子出門就被馬車撞死!!!”


    他在心中惡狠狠的罵著!


    可第二日傍晚回家時,卻意外看到齊銘沒有出去,而是坐在他屋子裏,把玩著他桌子上的茶杯,等他回來。


    白木希又慫了。


    “有……有事嗎?”


    齊銘抬頭看他,神色平靜:“想問問你……”


    白木希頓時緊張無比。


    齊銘:“你想和江湖人做生意嗎?”


    白木希一愣。


    和江湖人做生意?


    作者有話要說: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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