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郡主殷純一是梁王殷商的獨生女。早些年的時候,梁王為當今天子登基立下了不少功勞,他在宗室中風評不錯,怕受到猜忌,便急流勇退,卸下了一身差使,隻當個閑散王爺。他的這份識相,讓他一家在京中的日子極為體麵,這清河郡主頗受聖寵,甚至還壓過公主們一頭。隻是清河郡主慣來愛四處遊曆,說什麽走遍山河,很少留在京中。


    此番清河郡主回到了京中,長樂公主將她給邀請過來,就是想看她與鳳城起衝突。畢竟清河郡主殷純一,從小就是個霸王脾氣,像是行走的炮仗,逮著誰都要炸一炸。她平時最討厭的一是讀書人,二便是如山中高士一般的冰雪性子,用她的話,那就是“裝”!


    如今的鳳城如冰雪中的孤竹,可不就是山中高士麽?


    “公主提起幼時的頑劣事情做什麽?”殷純一淡淡地掃了長樂公主一眼,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繼而嗤笑道,“難不成以為我們都是小孩子麽?”


    長樂公主三番五次被人堵了話,心中氣狠,可偏偏拿那幾位沒有辦法。她從丫鬟的手中拿起帕子擦了擦手,慢悠悠地起身道:“本公主四處走走,諸位自便。”


    她起身沒走幾步,就聽見殷純一那招人恨的聲音響起:“聚會麽?就該各玩各的,都被拘在席上,像什麽樣?”腳步一個踉蹌,她握著帕子的手緊了緊,強忍著不轉頭看殷純一那可惡的表情。


    長樂公主一走,宴席上的尷尬氣氛就散了很多。緊接著便是安樂公主和她的一群小姐妹起身,也借口說去看看梅花。高洛神本想跟高純享受一下二人世界的,哪裏知道清河郡主殷純一沒有任何眼見,非要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頭,也不知什麽打算。


    這種被電燈泡粘著的感覺非常不爽。


    高洛神握著高純的手往前走了一陣,實在是忍不住了。她回頭等了殷純一一眼,扯出一抹虛假的僵硬的笑容,問道:“清河郡主有何貴幹?”


    “抱歉,打擾一下。”口中雖然如此,可殷純一的神情裏可沒表露多少歉疚之意。她的目光落在高洛神身上,而高洛神毫不示弱地對上她的視線,直到高純輕嗬了一聲,散漫地開口道:“純一,夠了。”


    這熟稔的語氣,顯然是萬分熟悉之人。


    殷純一聽到高純護著高洛神,才收回自己肆無忌憚的視線,漫不經心地笑道:“如今你已離開定國公府,何必如此呢?若非真如阿二她說的?”


    高純沒有絲毫猶豫,握著高洛神的手漸漸收緊,她沉聲道:“是。”


    “嗯。”殷純一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視線在兩人身上回轉,許久才歎息了一聲,“京中流言果不可信。隻是你執意如此,怕是有些人會不願。”


    高純眯了眯眼,冷笑一聲道:“那我不介意讓他知道自己的身份。”


    殷純一“哈”了一聲,輕笑道:“果然是我熟知的人。你這樣,我便放心了,皇室尊嚴,不允許任何人踐踏。”


    這打啞謎似的對話,高洛神有些茫然。卻也從中知道了殷純一扮演的角色,她的麵色漸漸沉靜了下來,最後如深山中的幽潭,一片平靜。


    “宗室裏有些人有動作了。”殷純一知曉高洛神在她心中的分量,便也不避著她,直言道,“在常山王守皇陵後,原先的常山王黨羽蠢蠢欲動,還想做垂死掙紮,當然也有的投了其他的人,譬如殷純熙那小子。”殷純一與殷純熙差不多大,她對這個堂兄很有意見。


    “嗯。”高純點了點頭,現在三王參政,原本隱藏在暗處的鬥爭會一點點浮上來,她道,“接下來,京中應該不會平靜了。”


    “你別忘了提防長樂。”殷純一忍不住提點道。長樂公主是秦王殷純熙那一派的,她看著放蕩肆意,可是與京中的士子多有來往,暗中替殷純熙做了不少的事情。這公主的身份,給她帶來的好處可不是一星半點。“她看你不順眼。”殷純一又補了一句。


    在她的眼中,長樂公主也算是個缺心眼的,想要挑起她和鳳城的矛盾?那點兒小伎倆怎麽能夠?


    “我知道了。”高純點了點頭。


    殷純一很隨意地揮了揮手,她的視線越過了高純,落在了不遠處一男一女兩道身影上。蘇家的兄妹?她的唇角勾起了一道玩味的笑容,也不多說什麽,轉身就離開了這裏,姿態頗為瀟灑。


    人一走,高純就與高洛神解釋道:“在宗室中,我與純一最先熟識,她幫我做了不少的事情。宗室裏的人,都是靠她和梁王幫助拉攏。”若是隻依靠權臣,日後怕是皇權會被遏製,而拉入了宗室,一方麵讓自己得位順理成章,另一方麵,也要依靠宗室的力量,來壯大皇族的聲勢。


    高洛神點了點頭道:“若有宗室人物的支持,日後行事會輕鬆一些。對付蕭家也多了一份力量。”再看殷純一那肆意不羈的背影,高洛神的眼中多了幾分感激之色。高純身邊的謀臣,她都該向他們致敬。


    風吹拂著抽出新芽的樹枝,仍舊帶著幾分冬的蕭瑟和凜冽。蘇明遠、蘇明靜兄妹不知道高純與清河郡主在談論些什麽,貿然不敢向前去。等到殷純一離開了,蘇明靜才推了自己的兄長一把,替他打氣道:“難得見上一麵,若是此時不去,又不知要等到何時了。”


    蘇明遠看著那道身影,麵上露出了猶豫之色。在漢中郡時,他的表現實在是太差勁了,還不如蕭都尉,更別說是鳳城公主了。他害怕自己被她瞧不起,更害怕眼神冷漠,根本沒有他的存在。他可以向父親請求,讓父親直接去宮中詢問聖上的,但是他不敢,他不想被高純厭惡。


    賜婚——他在腦海中想了一萬次,可終究沒有膽量承受後果。


    他還在樹下猶猶豫豫,高洛神也看到了他的身影。眉頭忽地一蹙,有些不悅道:“蘇明遠好像有事過來。”既然她與高純已經定情,便容不得任何其他的可能。蘇明遠是原書中的男主,就算下場淒慘,那也是占據著原主身份的。她怕劇情回到原先的那個軌跡。


    “不用管他。”高純看都沒看蘇明遠那邊,伸出手拂開了高洛神的發絲,輕輕道,“這些日子有些忙,沒能送你彩勝。”


    “我不介意你拿銀票替代。”高洛神的麵上綻開了一抹燦爛的笑容。


    高純麵上笑意倏地僵住,她舉起右手,佯裝要拍在高洛神身上,口中則是不滿道:“除了銀子,你眼中還有什麽?”


    “還有你呀!”高洛神從高純的手下滑走,笑容絢爛,“我所擁有的一切,都屬於你。”趁高純微微發愣的時候,她又湊上前去,趁她沒注意,在她的唇角落下一吻。


    四周都有人聲,隻是高純的腦海中隻剩下高洛神的輕笑。她伸手抓住了高洛神的手,佯嗔道:“你可真放肆!”話雖如此,可是麵上的喜色卻是壓不住。


    那頭的蘇明遠幾經猶豫,還是邁出了步子,他隻見到高純與高洛神之間的親昵,似是在說著悄悄話,便沒有深想。“鳳城公主。”低沉的嗓音響起,他屈膝跪地,放低了自己的姿態。


    高純聽到了他的聲音時,眉頭微微一蹙。


    高洛神就是故意的,她隻不過是瞧了蘇明遠一眼,便被她掐了一把。


    “蘇世子不必多禮。”高純淡聲道。


    “漢中一事,多謝公主。”蘇明遠起身又道,他不敢直視高純的神情,更不敢說出自己的傾慕。從漢中回到京城後,那功勞都到了壽王和他的身上,明明他什麽都沒有做,反而因優柔寡斷,處處惹人嗤笑。


    這一句感謝高純算是受下了,她瞥了蘇明遠一眼,又問道:“蘇世子還有事麽?”神情淡漠,語氣疏遠,仿佛站在跟前的就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蘇明遠的心中驀地一震。


    這位殿下,當初在定國公府當小姐的時候,其實也沒有表現出多少熱絡,很多時候的客氣也是因明靜而來的吧?


    蘇明遠整個人如置於冰窖中,隻覺得遍體生寒。他喃了喃唇,明明有很多話要說的,可是卻難以出聲。他如同木偶一般愣在原地,高純卻被高洛神半拉著離開了,餘下了一陣輕快的笑容在半空中回蕩,久久不散。


    鳳城公主的溫柔,仿佛隻給了高家的二小姐。


    蘇明遠吞下了所有的澀然。


    人日登高宴會,從一開始的眾人聚於一席,到最後各自玩樂。長樂公主氣得不輕,可高洛神和高純卻有自在暢快。回到京中後,在府中待了好一陣子,難得出來透個氣。接下來的日子,那風起雲湧的時局,怕是很難再偷得浮生半日閑了。


    回到府中後,高洛神一邊清點著自己的新資產,一邊暗暗感慨。


    次日,邊關告急。


    齊國公士子蘇明遠和鎮國公世子同時自請領兵支援。


    天演帝以蘇明遠為征北將軍,率大軍出發。


    這時間正好。


    齊國公蘇繕不傾向於任何一派,而蘇明遠心慕高純,自然是鎮守邊關的最好選擇。


    “你猜純兒的人又與蘇明遠說了什麽?”高洛神聽到了消息後,沉默了片刻,之後唇角漾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站在一邊的芳澤搖了搖頭,麵上滿是茫然。好一會兒,她反應過來了,二小姐哪裏是與自己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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