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高峻的話,李如意先是一愣,片刻後回過神來,又是一陣慘嚎。這句話完全將她打入了地獄,她的兒子為什麽給別人養?她隻看到了自己的兒子,以為能夠靠他掙來地位,可是她忘記了侯門的殘酷,她的兒子可能是主子,但是她絕對不可能是。嚎啕大哭慢慢地變成了幹嚎,高峻根本都不看她一眼,直接轉身離開了。


    高洛神瞥了眼毫無形象坐在地上嚎哭的女人,唇角勾起了一抹輕蔑的笑意。她也不看那些被李姨娘招走的人,也轉身就離開了這小院。那群人,就算回到驚鴻院,她也不會再收留了。


    臨近年關,四野祥和。


    可是朝堂之上,卻風雲動蕩。漢中的事情告一段落,罪魁禍首司馬顯父子已經身死謝罪,但是該追究的事情、還嘉獎的人還是要繼續的。高純將自己隱於幕後,一切功勞都推到了殷佑的身上,而常山王則是蒙上了流民造反、殘害手足的罪名,直接被削爵,貶為常山郡王,前往皇陵守陵,沒有恩準,不許回到京中。自此,確定與皇位無緣。而司馬顯在朝中的一般舊友,治罪的治罪,貶官的貶官,一時人心惶惶,生怕自己也跟著大禍臨頭。


    好在天子心情已經平複,雷厲風行處置完之後,便沒有繼續追究之理,這才讓人有心情過個好年。


    高家是個大族,在過年之後,好幾房的人難得聚在一起,頗為熱鬧。但是對高洛神來說,又是嘈雜得令她心中生煩。芳澤時不時去隔壁公主府找霜華,然而帶回來的消息,總是公主還未回府。直到除夕夜,仍舊沒有等到她的消息。濃濃的期盼,在一日一日的等待中轉變成了失望。雖然知道高純身不得已,可仍舊生出了三分怨懟。


    桌上缺了高純,缺了高洛川,卻也在這一年,添了幾個男丁。除去高峻這一脈,大部分人的心中都是欣喜的,也無所謂這點小變化。


    高洛神覺得自己與那些熱鬧格格不入,桌上豐富的菜色也不合胃口,基本沒動幾筷子。廚師都是從各大酒樓裏請來的,用的材料也是山莊供的,可偏偏就缺了點味道。


    “長輩們都在呢,她怎麽就走了?”


    “這位主任性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現在有公主撐腰,可不就更神氣了麽?”


    “先前還與那位有齟齬呢。”


    ……


    高洛神察覺到不少視線落在自己的身上,她也沒有在意。曆來在大場合,她就是備受關注的人。那些細碎的話語傳到了耳中,她也隻是冷笑了一聲。妒忌是人之本性,有些事情就是旁人羨慕不來。


    “小姐,您最近總是心不在焉的。是因為公主麽?”芳澤亦步亦趨地跟在了高洛神身後。今日府上的下人回家探親的回家探親,聚在後院的聚在後院,也隻有她因為是高洛神倚重的大丫頭,隨時地跟在她的身側。高洛神懶洋洋地瞥了她一眼,隻是低頭看著之前被自己藏起來的畫像。


    “那您要看,也看公主的玉像呀。”芳澤又道。


    高洛神橫了她一眼道:“要你多嘴。這是她畫的。”


    芳澤吐了吐舌頭,一溜煙跑到了屋外,倚著門探出一個腦袋道:“我再去問問霜華姐姐。”說著,也不等高洛神回應,便提著裙擺跑遠了。


    四麵的煙火,照亮了天闕。


    這時代自然不如現代的絢爛,但是獨夜望著,別有一種寂寞。寒風從大開的窗中吹入,她渾然不覺。點點寒涼拂麵,高洛神伸出手,抓住了幾片尚未融化的冰棱,低低地歎息了一聲:“下雪了。”


    她沒有圍爐夜話的興致,也沒有踏雪尋梅的閑情。


    幾個族裏的小孩兒,不知怎麽鬧到了她的院子裏,鞭炮劈裏啪啦響,帶起一片火光。高洛神靜靜地在窗邊看著,直到那幾個孩子被嬤嬤匆忙帶走。


    院子又重歸寂靜。


    過往的畫麵如同走馬燈似的從眼前閃過,穿到書中從不甘到認命;窩在山莊裏種地,說著不想見到高純,可又在暗中布局,為自己尋找一條可以安穩抽身的退路……隻是一切事情的發展都不會盡如人意,她的算計沒有出現疏漏,她與高純之間的情意今非昔比,可是她錯算了自己的心。她沒想過那種複雜的心緒在點滴的相處中會醞釀出滿腔的愛意。在誤會高純出事時,她的心仿佛瞬間死去。


    從前她的眼裏隻有高純,而現在她的眼裏心裏都是高純。


    如果她拒絕了呢?


    高洛神忽地想到這種可能,身軀忍不住劇烈顫動。


    可要是因為這止步——


    那又何嚐不是一種折磨。


    大不了回去種地,反正欠債的不是自己。高洛神咧著嘴笑了笑,斂住了眸中的黯然。


    夜色籠罩整個都城,舊年的尾聲中,新年緩步走來。


    高洛神也不知道她在窗邊站了多久,等到她回神的時候,她突然發現芳澤並沒有回來。這麽點路,總不至於失蹤吧?莫非是公主府有什麽動靜?她思忖了片刻,披上了狐裘,提著一盞燈籠,便大步地往外去。


    飄灑的小雪融入了暗夜中,落地無聲。


    小小的一團光亮慢慢地往外移動,忽然間,高洛神頓住了腳步。


    披著一肩風雪,正迎麵而來的人,是誰呢?她以為是自己因思念過度出現了幻覺,丟下了燈籠,揉了揉雙眼,等到再睜開時,人已經到了跟前。


    “不冷麽?”高純理了理高洛神的衣襟,將她的雙手拉到了麵前,輕輕地嗬了一口氣。她神態如常,仿佛自己隻是一個早出晚歸的人,與高洛神分別不到一日而已。


    高洛神心尖一顫,頓時升起了一股名為委屈的情緒,她將自己冰涼的雙手抽出,藏到了身後去。深呼吸了幾口氣,才穩住了自己的情緒,咬著下唇,顫抖地說了句:“回屋去吧。”說完,也不管高純是否跟上,她撿起了地上的燈,腳步匆匆,仿佛身後有什麽惡獸。


    在高洛神轉身後,高純的眉眼瞬間軟化,她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也步履平穩地跟了上去。


    風雪落在了衣上,沾濕了裘衣上的狐毛。高純伸手拂了拂,像是拂去這一年的疲憊與艱辛,拂下了一身的重擔。


    高洛神守在門邊,等到高純走近的時候就做出一個關門的動作。高純料想她這段時間頗多怨氣,暗暗哂笑了一聲,便伸手握住了門框,仰著頭對高洛神輕輕一笑。她這般模樣,高洛神哪裏忍心再動手?瞧著她身上的衣裳被小雪打濕,頓時一把將她拉入了屋內,板著臉道:“把披風脫了。”頓了頓,又問道,“芳澤呢?”


    “與霜華做伴了。”高純似笑非笑地望著高洛神,順著她的意思,將身上微濕的衣裳掛在牆上,又佯裝無意地問道,“我過來時,聽到一片喧嘩聲,你怎麽不與他們一道?”她在高家長大,自然也知道高家的習慣。


    “無趣。”高洛神撇了撇嘴,有些懨懨地開口。


    高純沒有答話,視線越過高洛神落在書桌上攤開的畫像上,它被風吹起了一角,遮蓋了部分,可高純一眼便能夠認出那是她初宿高洛神屋中時留下來的畫作。那時見她睡得安穩,便沒有驚動她。本以為會在中途醒來,不料到自己離開時,她仍舊陷入在香甜的夢中。


    高洛神察覺到了高純的視線,她麵色一紅,飛快地收起了桌上的畫,胡亂地往櫃子中一塞,之後帶著三分惱怒地望著高純,開口道:“有什麽好瞧的?你不許亂看。”


    高純暗想,也沒什麽好瞧的,這兒的擺設與當初一模一樣,幾乎沒有變動過。唇角勾起了一抹漫不經心的笑容,她緩步走向了高洛神。在漢中的時候,她記得某人是有很多話要對自己說的,還以回京當借口,現在她們人都在京城,總不能反悔吧?“你沒什麽想對我說的麽?”高純輕笑著問道。


    高洛神推了她一把,自己走到了床榻邊坐下,一扭頭不看高純的神情。她嘴硬道:“沒有,過時不候。”


    “是麽?”高純的聲調微微上揚,她也坐到了高洛神身邊,握住了她的手,故作愁苦道,“我也不想留在宮中,可是聖上他非要如此,今日我也是趁著宮中熱鬧,無人注意到我,才偷偷地溜出來的呢。”


    高洛神哼了一聲,心想道這話是騙誰呢?好不容易公主和皇孫都找回來了,宮中的宴會豈不拿他們當主角?想到了高純如今的地位,她的心又倏地一軟。天子將對先皇後和太子的愧疚都轉移到她的身上,再者她在漢中做了這麽多事,自然會被留在宮裏。


    其實從那日她走出自己的房門,一切便悄然改變,她們的距離隻會越來越遠。


    她是殷純然,是公主,是未來的女皇。


    而自己呢?又算得了什麽?


    多種情緒交疊在一起,醞釀成了難以紓解的委屈之情。高洛神握著高純的手漸漸地收緊,她低低地問了一句:“以後我能見到你幾回?”


    高純一愣,撫著她的後背,溫柔勸道;“你若願意,便直接住進公主府吧,我已經命人備好你的房間,布局與這邊的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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