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走上定國公府,齊渭麵色凝重,如天際的鉛雲,他知道一切都大不同了,但是他依舊想不明白,高洛神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改變的。原先那個說著非他不嫁、始終跟在他後麵的表妹呢?他在門口站立了許久,等到有人傳來消息,他舒出了一口氣,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向驚鴻院,走向一個未知的、他完全沒有能力把控的未來。


    高洛神在聽芳澤說府中的事情,尤其是後院。她麵上表情不顯,但芳澤越說越激動。國公府中的下人自然不是誰都有她一樣的心態的,有的人就覺得少爺才是正經的小主子,再加上驚鴻院的正主很久沒有回來,心就開始動了。原本三小姐是柳氏的女兒,可現在證明了那位是寄養在高家的公主,那麽現在這個生出男丁的姨娘,很可能在未來成為實際上的夫人。


    “一個個很機靈,自以為是。”高洛神冷笑了一聲,視線投向了屋外。入冬之後,這天色一直陰沉,京城怕是也要迎來一場大雪了。“齊渭來了麽?”正說著,就聽到了外頭傳來的通報聲。


    齊家的少東,在被拒於門外後,又帶著自己誠意前來了。


    事到如今,齊渭也不覺得高洛神和高純是表麵姐妹關係了,在漢中郡時,兩個人表現出來的親昵,勝過了姐妹之情。他見不到高純,隻能夠從高洛神那般下手。長舒了一口氣,他朝著高洛神拱了拱手,悶聲道:“表妹。”他的神情憔悴,已經失去了以往的神采飛揚和高傲。


    “喲?這不是齊家的少東麽?來這做什麽?”高洛神斜了他一眼,懶洋洋地開口道。


    齊渭的麵上有些無奈,他望著高洛神,心中想得無比清楚,曾經的兩位“表妹”,沒有一個是他能夠攀摘的。他凜了凜神,問道:“你要怎麽樣才肯放過齊家?”


    高洛神譏笑了一聲道:“你以為這事情是我拿主意的?你自己做了什麽,你不知道麽?”頓了頓,她又意味不明地瞥了齊渭一眼,問道,“是怕被秦王斷腕麽?”


    齊家的事情已經傳到了天子耳中,而齊家目前還能安然無恙,恐怕是看在高家的麵子,以及秦王四處走動。高純之所以沒有動手,也是在等待著什麽。可這不代表著,高洛神會放過這個剝削齊家的機會。她也不跟齊渭賣關子,直言道:“我可以將你的話轉告給殿下,但是我要——”說到這,高洛神忽地停頓了下來。


    “你要什麽?”齊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急忙追問道。現在的齊家,一家老小都心驚膽戰,店鋪裏的生意也頻頻遭遇衝擊。他大肆收購糧草,一方麵是給山賊,但這隻是花錢給秦王累積資本,基本沒有獲利,而且最後還成了壽王的功勞,為他人做嫁衣。另一方麵,被迫高價收糧低價售出,期間的虧損,不可謂不大。就算是前期,他從中獲取了不少的利益,也經不起這麽敗家。


    高洛神臉上露出了一抹惡劣的笑容,她凝視著齊渭,開口道:“我要長安京郊齊家所有的地。”


    齊渭聞言頓時倒抽了一口冷氣。齊家雖然是做酒樓、糧食等生意的,但是每年的地租,還是占了收入四分之一。紮根在京城,那自然也隻分布在京郊。現在高洛神一張嘴就要齊家的地,他怎麽能夠不震驚,怎麽能夠接受?想都不想,他直接否決道:“不行!”


    對於這樣的答案,高洛神沒有絲毫的詫異,她點了點頭,又道:“可惜這不是你能決定的。如果齊家被抄家,我照樣可以拿到,甚至比這擁有更多。”


    以定國公的地位以及她與鳳城公主的關係,齊渭不懷疑他說的話。一張俊臉因憤怒而扭曲,顯示出了幾分猙獰。齊渭嘶吼道:“別忘了,你身上也流著齊家的血。”


    高洛神點了點頭,開口道:“所以肥水不流外人田,與其充公,不如給我這半個齊家人啊。”


    齊渭被她的不要臉氣得麵上充血,他雙拳緊握,雙眼瞪得如同銅鈴一般。


    高洛神看著他的姿態,忽然間覺得沒意思,她揮了揮手道:“回去吧,與齊家的長輩商討,我給足了你思考的時間。對了,如果想讓齊家的老太活久一點,就別讓她來定國公府。”


    齊渭是黑著臉離開的,走出門的時候,腳步還一個踉蹌。


    芳澤被自家小姐的操作給驚呆了,張大著嘴,許久之後才說道:“要是齊家的地都給出來,那不是可以種很多好吃的?”


    高洛神斜了芳澤一眼,笑道:“就記得吃?”說完後,她的麵色又沉了下來,心中有些不舒坦。坑齊渭一把,並沒有找到真正的快樂。甚至還有些無聊。她想見高純了,既然明了了自己的心意,又有了足夠的時間梳理心緒,她便不會選擇遮遮掩掩。可是現在高純不在府中。而她也沒有名目入宮去打擾那群皇室貴胄。高洛神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她思來想去,最終決定去給李如意找不痛快。


    “去看看我那可憐的弟弟吧。”她蹙著眉說道,麵上的愁緒幾乎可以凝成實質。


    李如意看著跪了一地的奴婢很高興,她眯著眼打量著那群年輕的婢子,手中抱著自己的寶貝兒子。她是以照顧小少爺、給小少爺找保姆的名義在各處調人。柳氏那邊默認了她的行為,或許她沒想到有人能膽子大到將手伸到驚鴻院。以前囂張跋扈的二小姐讓人頭疼,而現在理智的、果決的二小姐更讓人心寒。她從高洛神身上看到了幾分國公的身影,當然也看到了她與那位殿下相似的一麵。


    “你們,現在是李夫人院落的人,要記住自己的身份。”李如意的貼身嬤嬤拔高了嗓音,開始給這些“新來的”訓話。得到了李如意的指示,她趾高氣揚的,仿佛自己就是那些人的主子。“在這院子裏要記住,一切以夫人和小少爺為大!若是有人敢得罪你們,就跟我狠狠地打回去。”


    不管是李如意還是嬤嬤,都堅信隻有嚴罰才能讓人聽命於自己。


    “對了,莫讓宵小進入院子,打擾到了小少爺。”嬤嬤看著一群人恭謹的神情,滿意地點了點頭,又補上了一句。現在大公子在戰場,小公子就是寶貝疙瘩,一點都傷不得。


    “什麽樣人是宵小呢?”忽然間,一道冷笑聲傳了進來。他們轉頭看見了站在樹下的高洛神,她手中朝著小暖爐,披著的紅色裘衣上一圈雪白色的狐毛,一身清貴與風華。踩著慢悠悠的步子,高洛神走到那群人跟前,挑了挑下巴,冷聲問道,“本小姐是麽?”


    在場的人麵色頓時慘白如紙,適應了她不在的日子,對她的歸來,還沒有調整過來。最先緩過來的是那嬤嬤,她幾步向前,賠笑道:“二小姐,是什麽風——”


    “主子說話,你一個奴婢插什麽嘴?這麽沒規矩?”高洛神的聲音驟然拔高,身後的芳澤早有準備,走上前啪啪兩巴掌打在那老奴的臉上。在二小姐不在的時候,這老奴編排了不少的事情,詛咒世子爺,詛咒二小姐。


    “你——”嬤嬤氣得渾身發抖,可是在高洛神那驟然冷下的視線中噤聲不語。


    最後還是李如意出來打圓場,她抱著小娃娃,擠出了一堆笑,開口道:“洛神啊,你這次回來你爹高興著呢,你看——”


    高洛神挑了挑眉,她示意芳澤給她挪了條凳子過來,翹著腿看李如意,詫異道:“你什麽時候成了我國公府的主子了?難怪嬤嬤如此啊!”她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李如意被她挑釁的語氣和神態氣得不輕,麵色略有些扭曲。她緊緊地抱住懷中的娃娃,強行讓自己平靜下來。再怎麽樣都是一個女娃,終究是要嫁出去的,國公府的一切跟她沒關係。在這樣的自我暗示下,李如意漸漸地氣順了。但是她懷中的娃兒卻在她的大力之下,哇哇哇地大哭起來。


    這孩子本來都是被嬤嬤帶著的,李如意哪裏懂得如何照顧孩子?一時急得麵色通紅,隻是拍著孩子的後背,口中道:“江兒乖,不哭不哭。”


    這孩子按照輩分,取命為高洛江。


    高洛神看著那孩子差點被她拍斷氣的樣子,眉頭皺了皺。她掃了一眼站在一邊的嬤嬤,冷聲道:“還愣著做什麽?雇用你來是吃白飯的?哥兒哭了不知道哄?”李如意要是頂用,孩子會過得這麽淒慘?


    就在院子裏一片嘈雜的時候,接到了消息的高峻大步跨入。他的臉色冷峻,黑如鍋底。這也不怪他,朝中的事情已經足夠煩的呢,誰想聽後院的這些瑣事?可偏偏與自己的二女兒有關,想想都頭皮發麻。


    “國公爺。”看到了高峻,原本抱著高洛江的李如意頓時鬆手將孩子遞了出去,她迎向了高峻,一副委屈的模樣。


    “怎麽回事?”高峻沉聲問道。


    這場麵怎麽這般眼熟呢?高洛神心中不屑,她迎上了高峻的眸光,淡淡地說道:“我驚鴻院裏的人都被調走,是覺得我要死在外麵了麽?”


    高峻呼吸一滯,他喝道:“你這孩子胡說什麽呢!”


    李如意見狀,也開始哭訴道:“國公爺,這院子裏都沒個照顧哥兒的。”


    高峻不耐煩地掃了她一眼,冷聲道:“不會去重新招人麽?這後院不是柳兒在管麽?找她不就行了?”這點兒破事還要找他,是不是日子太滋潤了?他又瞥了李如意一眼,直將她盯得頭皮發麻,才收回了視線。


    高洛神見狀,又慢慢開口道:“小少爺在這院子裏整日喝西北風,確實該換一撥人了。”


    高峻一聽頓時領悟過來了,他看了眼被凍得麵色通紅,還一縮一縮哭泣的娃兒,麵色一沉道:“將孩子送到柳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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