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日,高洛神都懨懨的,整個人都不怎麽有精神。高純忙於西城的時間,自然無暇分心查看高洛神的狀況,便是瞧見了高洛神的異常,她也隻是將疑問暫時壓下,等待著她主動開口。先前幾日,高洛神在商人中放言,她自然是要辦妥的,故而沒有再大張旗鼓的出去給流民送糧食,反而在城中閑逛,極盡享樂。對於此,蘇明遠頗多異議,可高純懶得理會他的意見,直接給手下的人下了死命令。


    “小姐,旬陽那邊傳信了。”唐十五忽地出現在院子中。


    坐在樹下吹著冷風的高洛神,先是茫然,片刻後收斂了自己的情緒,她蹙了蹙眉,問道:“如何了?”


    “鍾離先生已經研究出了辦法,隻是需要一段時間。”唐十五應道,頓了頓,他的眉頭又擰起,“那邊有些混亂,縣令已經脫逃了,城外多得是落草為寇的,四處去打劫。他們已經集結成了千許人,意欲起義。”造反可是大事,就算是唐十五這種江湖亡命之徒,提起來也是膽戰心驚的。


    “我知道了。”高洛神點了點頭,少不了要去找高純合計一陣的。


    高純那邊早早就得到了消息,或許說在來之前她便已經預料到了。以漢中郡郡守司馬顯的作為,在災害發生後,定然會起暴亂。而且從蕭靖的口中也得知,他多次率領兵馬去鎮壓那些流民。


    “除了西城和旬陽,其他縣如何了?”高洛神低聲問道。


    “多多少少有阻礙,地方豪強不肯退步。”高純譏笑了一聲。


    “那該怎麽辦?”高洛神的聲音中含著一絲憂慮。


    “他們靠招攬流民來擴充自己的勢力,可天下承平,要不是逼不得已,誰願意戰爭?給他們好處,便能夠輕易瓦解烏合之眾。”高純漫不經心地開口道。高洛神瞧著她胸有成竹的模樣,便知曉漢中郡即將洗牌,或許這麽下去,整個益州都將是她的根據地。她的臉上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片刻後,眉心又凝結了一股愁緒,她微仰著頭望向高純,到了唇邊的話,忽地又不知怎麽言說,隻是恍恍惚惚地凝視著眼前人。


    高純心中一動,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手已經撫上了高洛神的眉頭,似是想撫平她的愁緒。麵上的冷冽被柔情給化開,如同流淌的水流,念頭百轉,她到底還是柔聲道:“你近些日子怎麽了?我發現你心不在焉的。”


    高洛神倉皇低頭,躲避高純的視線。許久之後,她才悶悶道:“無事,隻是有些擔憂旬陽。”又怕高純擔心,頓了頓,她轉移了話題,又說道,“旬陽那邊我已經命人送去糧食了,除了粟米之外,還有土豆、紅薯和玉米。”之所以能夠催生這些食物,靠得也是神農係統,看似雞肋,可有的時候,卻能夠起到重要的作用。她估算著朝廷送來的糧食,未必能夠撐到前往旬陽。因為一群商人,情況比她們想象得還要壞上許多。


    高純沉默了許久,才綻出了一抹笑容道:“謝謝。”


    也不知為何,聽到了這兩個字,高洛神心中又是一突。“謝謝”兩個字很沒有必要。她的腦海中驀地劃過了這個念頭,表情隨之僵硬。但是片刻後,她就恢複了往常的神情。強提起精神,笑著說道:“你欠了我一個大人情,以後你一定要還的。”她說的以後並不是回京後,高純不會止於“鳳城公主”之位的。


    瞧著高洛神懨懨的神情,高純的心中也不太舒服。她的手還未收回,隻是因為高洛神低頭的動作,而懸在了半空。指尖輕輕地落在她的發絲上,似是無意地往下撫摸。高洛神又動了動腦袋,恰好讓高純的指尖點在了她的鼻梁上。渾身驟然一顫,仿佛有股電流在四肢百骸間流淌,心中像是被羽毛騷動,她抬起頭,一雙水潤的眸子,如被橫江薄霧籠罩,紅唇喃動,卻一字都未說出。


    高純凝視著她的神情,眸色漸漸地轉為幽沉,她的心神震蕩,仿佛被那一點紅唇俘獲了神思。當日在小書上瞧見的圖景在腦海中映現,她緩緩地俯下身,指尖也輕輕地往下滑,直到點在了高洛神的鼻尖。


    兩人的神情俱是茫然。一絲清明一閃而逝,仿若夜空中驟然劃過的流星。


    最先回神的高洛神,在不經意間,兩人的距離被拉得如此近。她扶上了高純的腰,可是下一瞬間便像是觸電似的收回了手。往日的畫麵在腦海中翻滾,她想到高純跌落在她懷中茫然又故作鎮定的模樣。“我——”她像是一個失水的人,連喉嚨裏都是幹澀,心跳的節奏如同毫無章法可言的鼓點,也振動著她的筋脈,讓那種莫名的感覺在四肢百骸間遊走。


    高純在高洛神那長長的“我”字中找回了往日的自持和莊重,她迅速地抽身,往後退了好幾步,直到與高洛神拉開一段安全的距離,她才慢慢平複自己紊亂的呼吸和心跳。她撥了撥下垂的發絲,佯裝若無其事道:“糧價已經升到了一石三百錢。”這句話如同冷水澆下,將她自己徹底澆醒,驅走了旖/旎後,便隻剩下過分的冷靜和硬邦邦的神情。籠在了袖中的拳逐漸地握緊,晦澀的眼神中,有太多難以言明的情緒,在她的理智下,被驅逐殆盡。


    那種莫名的感覺仿佛一瞬,又像是渡不盡的漫長時光,直到如寒泉般的冷冽落下,驅散所有。高洛神又是以前那個高洛神了,她聽到了高純的話,便問道:“那些商會的人要進行交易了麽?還有齊渭呢?怎麽沒有動靜?”


    高純的神情冷了下來,她道:“齊渭沒有出現,但是我從陸飛的口中得知,他會從商會收購,再高價賣出。這幾日糧價上漲,我在其中動了手腳,齊渭也覷準了機會,推波助瀾。”他們都知道這異樣的糧價是不正常的,越後麵接手越危險。齊渭敢從商會手中收一波,想來由他自己的底氣。“現在的他,應該是最期盼世道不安穩的人。”高純似笑非笑地開口。


    京中。


    從皇宮中出來的高峻臉色陰沉,看著極為冷峻。


    並非因為有大事發生,而是高洛神離京之後,他的神情就一直不好看。往日裏與高家有仇的,看著他這副模樣,也不敢來輕易招惹,生怕被他生吞活剝了。


    “那個丫頭,如果我知道他是出城,絕對不會讓他過去的!”回到府中,高峻在柳氏麵前例行抱怨,就連某個妾室即將生產,他都不聞不問,隻巴巴地等待著漢中傳來的消息。這當然不是高洛神主動傳信,那死丫頭出去後音訊全無,也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的。


    “洛神年紀不小了,自有主張。”柳氏柔聲安慰道。


    “可她也是個姑娘家!成何體統!”高峻的聲音壓著怒氣,更多地則是擔憂和無奈。


    “那邊純——鳳城公主照看著。”說到了一半,柳氏改了口。


    “就是她們兩丫頭都在,我才更擔心。”高峻歎氣道。漢中那邊一派亂象,司馬顯是什麽樣的人,他如何不知?就怕兩個小姑娘吃虧。至於同行的蘇明遠,直接被高峻給忽略了。


    “國公爺!國公爺!”


    高峻在堂中踱著步,這會兒兩道聲音傳入耳中。高峻眉頭一擰,正待發火。見來的兩人,一是妾室院中的丫頭,另一個是派出去打探情況的小廝,頓時將到了唇邊的話給咽了下去。他大步地往前走去。


    “國公爺,有消息了!”小廝一臉興奮,正打算上前,就被那丫頭往邊上一擠。那丫頭仗著主子的威勢,瞪了那小廝一眼,不滿道:“有什麽事情以後再說,嚷嚷什麽?”說完了之後,立馬迎向了高峻,急聲道,“爺,夫人她要生了。”


    定國公是不管院中瑣事的,而柳氏雖然管著後院,可到底不是正經夫人,行事就極為寬厚,對於一些狀況也是睜隻眼閉隻眼,助長了一些丫頭囂張的氣焰。這會兒丫頭仗著主子即將臨產,便擺出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去請穩婆。”高峻隻甩下了這四個字,便越過了那丫頭,對著小廝道,“隨我來。”說著瞧也不瞧丫頭一眼,便大步離開。


    生產所需要的早已經準備妥當,丫頭過來也是奉了主子之命,想要請高峻過去罷了,哪裏想到會是如此場景?她愣了愣,反應過來後,還以為高峻沒聽清,跑上前攔住他,立馬拔高了聲音道:“國公爺,夫人她要生產了!”


    高峻不耐地掃了丫頭一眼,不怒而威,他沉聲道:“讓開!”


    柳氏看不過去了,她暗暗地歎了一口氣,走到那丫頭跟前,柔聲道:“我隨你過去瞧瞧吧。”這國公爺正氣頭上呢,哪裏顧得著後院的夫人?說來都是可憐人。她垂下了眼睫,心有戚戚。可丫頭卻不明白她的心思和打算,惱怒地瞪了她一眼,跺了跺腳,扭身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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