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襄抽出手,笑斥:“別鬧。你是怕人盯不上我?”


    “你一天天深居簡出的,盯也盯不出什麽。”這個白君瑜也想過,但祁襄一無官職,二無過人財力,在別人眼裏就是個平頭百姓,正常來講不會有人特意盯他。


    祁襄無奈說:“我再深居簡出,有你在,我還能消停了?”


    別的也罷了,他以後辦事會不便。


    “你早晚要適應,我們也不能一直偷偷摸摸吧?”白君瑜皺眉,他是沒準備瞞很久的。


    祁襄略想了想,說:“現在還不是時候。別人要盯也沒有理由盯我,你跟我一起住,我肯定順帶被盯,弄得咱們兩個辦事都不方便。現在朝中局勢不穩定,正是焦灼之際,不能有閃失。”


    白君瑜有些失望,但也無法,祁襄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如果現在三皇子已經無繼位可能了,那他們怎麽樣都不需要顧慮,可眼下他還是不能給祁襄添麻煩。


    祁襄安慰似地扯扯他的袖口,“而且你已經算是獨門立戶了,雖說與家中打通了,但將軍府擴建如廝,也是因為你獨立出去,才沒有人上書彈劾。如果你搬過來,那的立戶之說就站不住腳了,在別人看來你這近距離買了兩套宅子,過於鋪張,又沒必要。說不定還會有人彈劾你之前的立戶是為將軍府擴建找的借口。到時不止你,奉北將軍也要被連累,何必呢?”


    白君瑜輕歎,“你這麽一說,我要硬住下,反而成了不孝了。”


    祁襄微微揚起嘴角,“防人之心是最基本的。我們以後的日子還長,你的心意我明白,心中高興,卻不能急於這一時。”


    白君瑜妥協,“行吧,等以後塵埃落定了再說。”


    “不過你要偶爾來住倒是可以,我不管你。”回絕了一個要求,自然要再給個甜棗。


    “這要怎麽對外說?”白君瑜佯裝為難,似乎祁襄提了個任性的要求。


    祁襄笑看著他,眼神那樣溫柔、那樣縱容,“說你喝醉了?或者說我怕黑?”


    白君瑜失笑,摟過他說:“就說我的心放在你這兒,回不去了。”


    祁襄哈哈大笑,會開玩笑的白君瑜真的一點也沒有原本的古板,反而有些可愛。


    又過了幾日,祁襄聽說二皇子明麵上在查舞弊之事,暗地裏已經派人去了胡明伍曾經打過仗的地方調查。祁襄倒對他有些讚許,至少二皇子暗地裏去查,就不容易打草驚蛇。


    左相府白事辦完,似一切又恢複如常,死者已矣,左相除了多了幾根白發,依舊是朝堂上那個一人之下的左相。


    對於不明真相的左相,祁襄難免唏噓,不知真相鋪開那天,左相還能不能如現在這樣挺過去。這都是以後的事了,祁襄沒準備現在就拿來發作。


    大皇子那邊已經向京中遞了折子,說這些年都在外麵休養,如今見好,想在皇上麵前盡盡子孝。朝堂被舞弊之事籠罩,他雖有心,卻能力有限,查不出更多有用之事,無法為皇上分憂。但心裏惦念皇上龍體,要在側時時盡孝,才能安心。


    皇上已經允了大皇子回京,朝中局勢也變得更為紛亂。


    柴戶長還是沒提供出有用的線索,刑部傾向於他知道的有限,暫時也判不了,隻等事情全了後一並判罰。


    一開始攔路的那位書生得知事情的進展後,很是欣慰,願意留在京中等事情了結。若有用得到他的地方,也請白君瑜不必客氣。


    一切都在有條不穩地進行,日子也在一天天走過,對有些人來說是每一刻都活在忐忑裏,而對祁襄他們來說,日子簡單又平靜。


    趁著奉北將軍休沐,兩家在將軍府一起吃了飯


    。


    像大多數父母一樣,白觀遊和白夫人謙虛地說著白君瑜的不足,席間照顧著祁襄,也一直是和顏悅色的,就怕自己沒個經驗,招待不周。


    祁襄對奉北將軍和白夫人的熱情是比較意外的,他知道白君瑜的父母早已接受他了,但實際相處下來,感覺還是不同的,更暖心,也更感激,就像做夢一樣。


    潘管家雖是個下人,但他知道自己這次來了,就是代表方姨娘的。所以也是處處客氣,說話有度,不卑不亢的也有幾份大家族的風範。白觀遊和白夫人對他也沒有半分怠慢。一個能自己跟去西陲,並照顧了祁襄這麽多年的家仆,這份大義,這份知恩圖報的心,都足以讓祁襄拿他當家人一般了,他們也格外敬佩。既然是一家人,當然也不可馬虎。


    至於郤十舟,話是不多,態度也有禮,但從頭到尾的意思就是——我徒弟那是相當好的,你們知道珍惜就行,別的我也不說了。


    郤十舟是什麽人?那是江湖遊醫,有著江湖人的不拘小節和仗義。加上他又是祁襄的師父,還治好了白君瑜的腿,那在奉北將軍府就是上賓。就算態度不夠隨和,他們也半點沒有挑剔。


    當然了,郤十舟也不是高傲端著惹人厭煩之流,隻是更向著祁襄而已,這些他們也都能理解。


    飯後,白夫人拍了拍祁襄的手,溫柔地笑說:“去,讓兮擇帶你在府裏到處走走,熟悉一下。我讓人燉的甜湯還得一會兒,等會兒回來喝。”


    白夫人的溫柔難免讓祁襄想起自己的母親,說話的語氣也不禁乖巧起來,“好。”


    白君瑜拉著祁襄回了自己的院子,今天天陰,又有風,他怕祁襄凍著,就沒帶他四處走。反正以後常來,慢慢熟悉就是了。


    “我準備的紫竹狼毫和徽墨可還合適?”祁襄烤著炭盆問。


    這是他給白夫人準備的禮物,墨是摻有金箔的,不比貢品價值連城,可上麵的圖案卻是特別定製的——鴛鴦戲水。正映照將軍和夫人夫妻和美。


    筆是最難得的,那位作筆的大師每年出筆量是有數的,物以稀為貴,而且他做出的筆寫起字來極為順暢,無論達官貴人還是有誌書生,都以能得到此大師親手做的筆為榮。但這位大師的筆隻賣有緣人,所以有錢、有才都沒用。巧的是他師父與這位大師有交情,祁襄厚著臉皮請師父幫的忙,這才有了這竿最適合女子寫字的毛筆。


    “你看我母親樂的都快無心招待午飯了,就知道那禮物有多合她心意。”白君瑜也沒想到祁襄費了這麽多事。


    “費事不怕,隻要合適就好。倒是奉北將軍的禮物就顯得一般了。”他給奉北將軍準備的是幾壇酒,都是他師父的私藏,本也是想留著趕上有大事可慶祝的時候拿出來,現在倒也與原本的目的相得益彰。


    白君瑜接過白如送來的熱茶遞給祁襄,“無妨。我母親高興,父親才會真高興。”


    “那我就還不算失禮。”祁襄喝著熱茶,身上一路過來的那點寒意也消散了。


    白君瑜說:“吃了今天這頓飯,咱們的關係就算正式過了明路了。”


    祁襄笑著點頭。


    白君瑜起身去了床邊,拿了個盒子回來,“打開看看。”


    祁襄接過來,還是有些重量的,打開來,裏麵躺著一對玉冠。


    在大川,但凡有些身份的男子多戴小冠,冠的種類也頗多,從最便宜的銀冠,再到各類玉品不同的玉冠,應有盡有。像家世好的,更願意自己弄塊好玉料,讓專門的手藝師傅來做,就像祁襄手裏的這一對。


    白君瑜取下祁襄頭上的銀冠,拿起玉冠邊幫他戴邊道:“一直沒想到送你什麽好,但都說君子如玉,玉最合適。


    而且大川嫁娶,女方的頭麵不提,男方是一定會做一頂新玉冠的,我們沒辦法辦喜事,這玉冠就算代表了。我特地讓人找的白玉料,挺大一塊,正好可以做兩個,湊成一對,寓意也好。”


    祁襄拿起另一頂小冠,打眼一看就知是上好的玉料,十分華貴。大川男子也不大喜歡在玉冠上做雕刻,尤其是這種好料子,但小冠內側卻有一行字——願得一人心。


    祁襄輕念:“願得一人心,白頭不相離。”


    “嗯,我讓師傅在冠內分別刻了這兩句。”白君瑜幫他戴好後,走到他麵前打量是否戴正了,“當時想了很久要刻些什麽,讓它們更能看出是一對。後來覺得最簡單的詩句,隻要能表達我的心意,就是最好的。”


    祁襄笑著摩挲著那一行小字,“是,與相愛之人白頭偕老,本就不需要太複雜的承諾。說到,做到,最要緊。”


    白君瑜眼底的溫柔藏也藏不住,“很好看,適合你。”


    祁襄起身,按住白君瑜的肩膀讓他坐,自己也替他換上。白君瑜發絲硬,都說這樣的人性格強,大多強勢。但無論對外如何,祁襄知道對著他,白君瑜的溫柔不是別人可見的,想到這個,他就覺得很高興。


    白君瑜多用墨玉做冠,或者用顏色較深的青玉,現在換上白玉,少了幾分氣場,多了許多溫柔,也是好看的。


    “謝謝,我很喜歡。”祁襄看著他的眼睛,笑得很溫潤。


    白君瑜一把將他撈進懷裏,祁襄坐到他腿上,臉也微微紅起來,他總覺得他一個男人,這樣不太合適,但又因為貪戀這個懷抱,不曾推開。


    “聞景,你可有小名?以前你娘怎麽叫你?”白君瑜問。


    “怎麽突然問這個?”一般丈夫問妻子小名正常,也是表示夫妻之間恩愛。


    “想知道。”白君瑜也不找什麽好聽的理由。


    祁襄笑說:“沒有特別的小名,我娘在我小時候就喊我阿襄。後來有了字,娘就叫我字了。”


    白君瑜眉峰一揚,“阿襄?我還以為這是那公西直專用來喊你的,還不悅了很久。”


    祁襄笑出聲,“原來白將軍也會吃醋。”


    “我平生的醋都吃你身上了。”白君瑜扣住祁襄的手指,“那我以後叫你‘阿景’可好?我們的字都是太傅取的,算是之前那麽多年我們最親近的聯係。比起‘祁襄’這個名字,我覺得‘祁聞景’更有意義。用字簡化出小名有些奇怪,但別人不能用的,我們可以。可好?”


    這種事,祁襄當然願意遂他的願,而且他也更喜歡自己的字,與白君瑜的字都是太傅給的,也是他一直默默欣喜的事。


    白君瑜很滿足,問祁襄,“公西直什麽時候再來京中?”


    祁襄眨著眼睛說:“我怎麽知道?”


    之前是誰連信都攔的,還好意思問他?


    白君瑜非常大方地說:“那你邀他來京裏玩吧,上次沒好好招待,這次可不能怠慢了。”


    他還要在公西直麵前喊祁襄“阿景”,看公西直那聲“阿襄”還有什麽可得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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