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襄也不可能再裝下去,睜開眼看著白君瑜。


    因為之前都沒吵醒祁襄,白君瑜也大意了,但此時想來,是真的沒有吵醒過嗎?


    “我……”白君瑜一時語塞,有話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祁襄推開他,自己坐起來,低著頭不看白君瑜,也不讓白君瑜看他,“我且當你是一時衝動,不再多問。明天你搬回將軍府,別再來了。”


    這和白君瑜預期的完全不一樣,白君瑜以為祁襄會生氣,會震驚,會和他一樣不知所措,卻沒想過祁襄張口就是拒絕。


    白君瑜讓自己鎮定下來,旁的什麽都沒說,也沒做解釋,隻問他:“聞景,我隻問你一句,也隻問這一次,你喜歡我嗎?”


    他承認自己有些壞心,用“隻問這一次”去逼祁襄承認。


    祁襄依舊低著頭,手指在被子中狠狠握著。安靜持續了很長時間,就在白君瑜以為祁襄不準備回答時,祁襄啞聲道:“我沒什麽可說的,就是樣吧。”


    也許他應該果斷告訴白君瑜他不喜歡,但這是他愛了十年的人,他再怎麽努力,也昧不了自己的心,所以他不回答,隻做選擇。


    “你是不是怕連累我?”白君瑜隻能想到這一個理由了,否則明明兩情相悅,祁襄有什麽理由不答應?再聯想到祁襄進京後的各種動作,都不張揚,卻好像別有一股力量在裏麵。他還不能確定,所以用的是問句。


    心思就這麽被戳破了,認還是不認?


    祁襄的第一個反應當然是不認。


    但下一刻白君瑜卻說:“我不知道你具體要做什麽,但深淵天坑我都願意陪你跳。”


    祁襄心裏的空洞像是被塞進了東西,悶悶的,又很實在。


    白君瑜握住祁襄的手,“其實想想,你的目的無非兩個,要麽是給自己西陲那五年討個說法,要麽是幫四皇子登記為帝,又或者兩者皆有。隻是無論哪一種,都是不甘心於現在這種局麵。你的想法,你的不甘,我也有,當初隻是想著等四皇子登基再逐一清算,現在看來是我打算得太慢了。”


    “聞景,我的心意已經擺在你麵前了,我喜歡你也不為別的,就是心動了,喜歡了。你願意跟我在一起,相互支持,共度一生嗎?”


    祁襄抬起頭,眼睛卻是紅的,他一直說白君瑜聰明,隻要讓他抓住線索,後麵的事不可能想不明白。


    “我做的事一旦不成,就是死罪。就算我僥幸逃脫,你呢?你父母呢?一個都跑不了!”


    白君瑜輕歎,“聞景,如果四皇子坐不上那個位置,我和我的父母一樣跑不了。我們的出發點不同,但目的是一樣的。所以並不存在你會連累我,如果四皇子不成,那就是我連累你。所以你的那些顧慮,根本不足以成為顧慮,隻要四皇子登基,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白君瑜已經將事情看透了,祁襄也說不出反駁的話來,正如白君瑜所說,他的顧慮已經不成顧慮了。


    祁襄眼神微沉地看著白君瑜,“我沒有你想的那麽好,你看到的我可能不是你心裏的那個我。”


    他回京後,處處低調,隱忍,見機而動,已經不是當初課堂上那個傻少年了。而且他隱瞞了不少事,暫時也不準備說。


    白君瑜搖搖頭,“這些都不是問題。我母親說過,‘將山易改,本性難移,這是說壞的本性,同樣也是說好的’。我們用句不算恰當的說法,也是竹馬長大,你什麽性格我還是知道的。如今就算有變,也是時移事異,不得不變。我能理解,同時也希望你能給我機會與你多相處,無論你的哪一麵,我都希望有我的參與。”


    祁襄濕了眼眶,不隻是


    為自己這十年,也是為白君瑜的話。白君瑜沒有騙他的理由,也向來不屑對自己人說謊,他的話,祁襄敢信,也能信。


    白君瑜笑了,祁襄沒有再反駁他,他心裏就有譜了,但還是不禁追問:“現在願意跟我在一起嗎?一輩子那種。”


    回答白君瑜的,是祁襄撲到他身上的擁抱。


    白君瑜緊緊摟著祁襄,笑意不斂,隨即將祁襄壓到床上,實實在在地吻上了去。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次日,祁襄是被吻醒的。


    他不是沒幻想過自己跟白君瑜在一起後會是怎樣的場景,即便他不能,也禁不住會想,聊以慰藉。可事實上真在一起了,想的那些根本什麽都不是,真實的體溫相貼,實在地能摸到這個人,這種感覺才是最踏實的,也是最讓他不好意思的。


    祁襄還不太習慣,清醒了就趕忙別過頭去,臉上也泛起一層紅,多了幾分青澀的可愛。


    白君瑜低聲笑著,“起來吧,再不起郤先生要來敲門了。”


    現在已經比他們正常起床的時間晚了不少,與其讓祁襄被別人吵醒,倒不如被他吵醒。


    “那、那就起吧……”


    白君瑜扶著他坐起身,順手拿過放在一邊的衣服,親自幫祁襄穿。


    “我自己來……”他又沒受傷,實在沒這個必要。


    白君瑜躲開他拿衣服的手,“我來。”


    祁襄也說不出太多拒絕的話,隻能隨著白君瑜。


    郤十舟見太陽都升這麽高了,這兩個人還沒起床,就過來敲門,“祁襄,醒了沒有?”


    “醒了。”祁襄應道。


    郤十舟也沒多想,直接推門進屋,就看到白君瑜正在給祁襄係扣子。再看祁襄,臉紅,嘴唇也紅,目如溫水,怎麽看都不太對的樣子。


    之前師父這樣敲了門直接進來,他從來沒覺得有什麽問題,但今天,祁襄卻覺得尷尬不已,即便他跟白君瑜並沒有做怎麽。


    郤十舟抱著疑惑,語氣正常地問:“昨天睡晚了?”


    白君瑜代祁襄回道:“嗯,昨天我跟他說些事情,睡得晚。”


    郤十舟點頭,“一會兒讓潘管家把飯給你們端進來。今日天氣又冷了些,你盡量不要出門了。”


    “好。”祁襄應得也老實。


    等郤十舟出去了,祁襄才微微鬆了口氣。


    白君瑜笑他:“怎麽?怕讓郤先生察覺?”


    既然在一起了,早晚要跟郤十舟說,白君瑜的意思肯定是越早說越好,這樣不隻郤十舟心定,祁襄心裏也更安穩。


    “不是怕,就是沒做好準備。”正在一起了,祁襄反倒有些不好意思看白君瑜了。


    “那我去說?”這種事沒必要一定要勉強祁襄去講,他們既然是一體的,誰說都一樣。


    祁襄考慮了一會兒,搖搖頭說:“還是我說吧。”


    “說到跟家裏提我們的事,你真得謝謝我。”


    “怎麽說?”


    “我家裏那邊,我早已說了。你不必擔憂,以後有時間跟我回去吃飯就行。”


    祁襄驚詫,“將軍和夫人……沒打你?”


    白君瑜笑道:“自然沒有,隻怕我追不到你。你沒發現這幾日府上連著湯還送來不少其他吃食嗎?都是用來幫我討好你的。”


    祁襄露出放鬆的笑意,“你父母人好。”


    “所以我準備回去向他們炫耀一下。”白君瑜說。


    祁襄可不覺得這有什麽好炫耀的,“你父母恩愛在


    京中是出了名的,在他們麵前,你還真沒有什麽好炫耀的。”


    白君瑜親了親他的耳朵,並貼著他輕聲說:“就算現在沒有,以後也可以,得看你願不願意給我機會,讓我炫耀。”


    白君瑜低沉又溫柔的聲音快把祁襄的心暖化了,“看你表現吧。”


    可能是心情好,祁襄胃口也不錯,早飯多吃了半個包子,把潘管家樂夠嗆。


    “你下午就回去吧?這幾天別過來了。”祁襄說。


    白君瑜皺眉,“你這是得到了就趕人?”


    祁襄踢他,“別胡說。之前不是跟你說了,二皇子應該不日就會解禁足,咱們的消息傳回來未必夠快,萬一他先一步來這裏看到你,後麵再想用他就不好辦了。”


    白君瑜考慮了一會兒,說:“他要來也是白天來,我藏著就是了,他發現不了。”


    祁襄也是第一次發現白君瑜這樣黏人,“還有別的事要你去安排,你的人進出這裏傳消息,二皇子看到也不合適。左右不過幾天的工夫,大局為重。”


    白君瑜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歎氣說:“好,聽你的。”


    祁襄滿意了。又讓他派人盯住胡將軍和刑部,有任何消息來跟他說一聲。


    下午,白君瑜便帶著家裏的一幹下人回府了。在旁人看來,就是祁襄已經無恙,白君瑜可以回府養傷。


    白君瑜剛走,郤十舟就進了祁襄的屋子。


    “師父,坐。”祁襄將手裏的書放到一邊。


    郤十舟也不繞彎子,問:“你和白君瑜怎麽回事?”


    祁襄一驚,是他們表現得太明顯,還是師父洞察力太好?


    “師父問的是?”祁襄不知道師父要問的和他要說的是不是一回事。


    “你和白君瑜在一起了?”


    師父的話都問得這麽明白了,祁襄自然要實話實說,就坦言他們確定了關係。


    “什麽時候的事?”


    “就昨晚。”雖知道早晚要說,但真說起來,他還是覺得挺害臊的。


    郤十舟揶揄道:“不是之前顧慮那麽多,隻想自己偷偷喜歡了?”


    “顧慮也有,但更想克服。”祁襄認真地說。


    郤十舟的拍他肩膀,“早該這樣才是。”


    反正萬一事情不成,救一個也是救,救兩個也是救,白君瑜是個有自保能力的,根本不費事。


    “之前是我想差了,失了膽量,也沒想過他會喜歡我。”說到被白君瑜喜歡著,他心裏總能更暖一分。


    “之前他想叫我師父,我覺得名不正,言不順,就拒絕了,現在看來,他還是要改口。”


    祁襄莞爾,“等他來了我同他說。”


    入夜,祁襄倚在床頭看書,白君瑜不讓他晚上補鎧甲,擔心傷眼睛,他就隻能看書打發時間。


    敲門聲響起,祁襄道:“潘叔,我不吃宵夜了,一會兒就睡。”


    房門推開,白君瑜端了個小碗進來,“怕太晚你不愛吃葷腥的東西,我特地讓人做的花生紅豆年糕湯,稍微吃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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