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府的消息都不必白君瑜特地去打聽,第二天一早,潘管家出門買個早飯的工夫,就聽說了個大概。


    祁襄近日來一直在養傷,吃食上比較清單,除了白夫人每日讓人送來的湯和郤十舟不時做的藥膳算葷物外,大多時候就是吃粥和一些好消化的小菜。冬節新蔬不易得,白君瑜特地讓人在新宅挖的菜窖派上了用場,也讓人趕在初雪前買了不少耐儲存的蔬菜,那些不好放的也都醃製起來,好讓祁襄在肉食為主的冬季能爽爽口。


    菜窖這種儲存蔬菜的方法並不罕見,隻是會挖的人家很少。最根本的原因還是入冬買菜運回京中路上的費用比菜都貴,一般人家哪會有這種預算,而且蔬菜鮮少的冬季多少年都這麽過了,也不會矯情於這種事。


    白君瑜這次也花了不少錢,但看著那些蔬菜或醃或存地擺在那兒,就覺得都是值得的。他平日沒有花錢的地方,他母親也不需要他往家交俸祿,他的俸祿賞賜都自己收著,也存了不少。如今既然認定了祁襄,哪怕都拿出來給祁襄花也是應當的。


    潘管家這一早出門還真不是為了打聽,而是想到祁襄之前提過的成衣店旁的早餐鋪子的小餛飩不錯,也的確是有些時日沒吃了,他就想著買回來些,給祁襄換換口味,祁襄也能多吃點。


    之前是祁襄受傷,郤十舟不讓他出屋,現在是天冷了,白君瑜也不讓他出屋。潘管家盛了兩碗餛飩送進屋裏,笑道:“公子,將軍,你們趁熱吃。”


    祁襄也是心疼他腿腳不好還走那麽遠的路,歎道:“我也不是非要吃這個,你一早這樣折騰來回,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


    潘管家笑嗬嗬地說:“公子放心吧,我這身子健朗著呢。也是白將軍府上留在咱們這的食盒又大又保溫,我這才想去買些,讓公子多吃些。”


    祁襄笑了,“以後天更冷了,你可別這樣麻煩了。”


    “誒,我這也是突然想到就去了,下回我自己備些餡料,包給公子吃。”


    “好。”冬季早上吃一碗帶湯的熱乎東西,他也覺得很舒服,“你也快去吃吧,一會兒涼了。”


    “這就去了。才了,再跟您和將軍說個事。”自己聽到的消息肯定得第一時間告訴祁襄。


    “你說。”祁襄吹著餛飩,不急入口,也是家中沒外人,他也不需要裝得食不言的樣子。


    “我買早飯時,聽吃飯的人在說,左相長子彭良昨天晚上在牢中上吊死了。”這可是大消息,一路上也有不少人在竊竊討論。


    祁襄和白君瑜都沒驚訝,昨天看到彭濟他們就料到了,隻是……


    “確定是自盡?”祁襄問。


    潘管家說:“都是這麽說的,說是獄卒口風一致確定是自殺。”


    “還有別的嗎?”


    “沒聽說了。不過幾個人閑聊猜著,那是三皇子的親舅舅,三皇子肯定得去吊唁,也可趁機解了禁足了。”


    死者為大,舞弊一事有沒有線索繼續查下去尚不知曉,但三皇子這次的確可以解了禁足,又有機會為以後謀劃了。


    潘管家出去後,祁襄將吹涼些的餛飩送進嘴裏,說:“左相府忙著喪事,應該顧不上旁的。彭良自殺是不可能的,畢竟那麽怕死一人。我倒是好奇皇後是怎麽辦到的。另外,你也讓人悄悄去趟四皇子府,讓他查查彭良有沒有供出有用的線索。”


    “好,我一會兒讓人去辦。”大早上街上人少,想悄悄去四皇子府上,也得等人多不容易引注意的時候。


    祁襄又撈起一顆餛飩,“你要跟奉北將軍一起去吊唁嗎?”


    “父親去就可以了,我還沒痊愈,可以不去。”同朝為


    官,無論立場如何,這種事上都不好缺席。而他不去,也是給外界一個信號——他傷未愈,就不給別人添麻煩了。別人不僅不能說他什麽,還會為他的情況鬆一口氣。


    “也好。三皇子眼看要解禁足,無論出於什麽原因,皇上都不好厚此薄彼,也就是說二皇子也會給個借口解禁足。”祁襄說得心不在焉,“到時候你先回家去住吧,我估計他會來找我。我這表麵工夫之前都做了,之後也得做到位才是。”


    白君瑜不怕燙,吃得身上跟著熱起來,“那等你搬去新宅,要怎麽跟他講?”


    離他家這麽近,二皇子若不想點什麽,白君瑜都覺得就算放在那裏不管他,二皇子也登不上那個位置。


    祁襄似笑非笑地說:“說你強迫我搬過去的。不知道是出於同窗之情,還是意在監視。”


    白君瑜:“……”


    祁襄看他,“不行嗎?”


    白君瑜:“……行……”


    祁襄嘴角止不住地上揚,因為喜歡,所以願意陪著對方“胡鬧”,就算他還有猶豫,還有顧慮,但現在也已能感覺到白君瑜的縱容,有點得意,也有點欣喜。


    沒到傍晚,四皇子那邊就給他們送信了。說彭良前天晚上突然要求見主審,有話要說。但當時時間已晚,讓主審官員夜半回刑部也不方便,所以隻有刑部值夜的小官員前去問了話。彭良也供出了與他一同舞弊的將軍——胡明伍。


    因為涉及到重將,小官員也不敢馬虎。第二天一早就將消息報給了主審。主審也不敢怠慢,重新提神了彭良和柴戶長。


    柴戶長還是什麽都沒說,彭良除了供出胡明伍外,並沒拿出其他有力的證據,不知是沒有還是不方便拿。隨後還放話,自己知道得很多,但得讓他住得舒服,飯菜也得是好的,他才願意說。


    彭良的身份讓刑部本就不太敢為難,現在又像萬事通一樣看似能提供不少東西,刑部自然更不會動他。他自己交代完,刑部結案,誰也挑不出刑部半點不是,他們沒有刑訊逼供,也沒有做假證,左丞相也不能拿他們怎麽樣。


    可預期是好的,當晚人就上吊了。


    說到自盡這事,淑妃身邊的宮女發現些問題。


    刑部的值夜換班是在晚飯之前,而且刑部大牢不比府衙大牢,看壓的人終歸少,獄卒們也很鬆懈。昨日這宮女帶著淑妃的發簪出宮找一位老師傅修,回來比較晚,無意間看到皇後身邊的宮女與一獄卒在距刑部大牢不遠處的巷口幽會。她當時嚇壞了,趁兩人沒注意到她,趕緊溜走。


    今早她奉淑妃之命去給皇上送湯,因為昨晚彭良吊死一事,皇上召了昨天值夜的獄卒問話,其中就有那位獄卒。宮女也是個聰明的,悄悄打聽了彭良上吊的大概時間,再聯想到昨天遇上他們幽會的時間,基本可以確定彭良上吊時,這位獄卒根本不在牢內。


    “每天輪班值夜的獄卒本就沒幾人,能調走一個,也能調走旁人。皇後這招還算高明,獄卒如果當時都不在牢內,彭良又這麽死了,他們當然不敢認自己玩忽職守,隻能一口咬定他是自殺。”祁襄喝著花茶道。一個不算聰明的女人狠下心來,可不一定輸一個聰明女人。


    “皇後下手倒不慢,也好在彭良還供出一個胡明伍。如果誰都沒供出來,也是白死。”既然有後續,那還是得刑部查。至於他們是要查還是要等,得看祁襄的意思。


    祁襄撇開浮於茶上的小花瓣,“可惜彭良供出的人太少,不知道這位胡將軍能不能脫罪。不過話說回來,彭良這番做法也不算蠢,先扯出一人,還不能是太要緊的人物,好讓他父親、姐姐知道,他手裏也是有牌的,如果不救他就等著魚死網破吧。他一天供出一個,也夠那些人人人


    自危的。可惜想得是不錯,就是沒料到保兒保女的左丞相沒做什麽,他姐姐卻早計劃著要他的命了。”


    “我們現在還沒有是皇後派人殺彭良的證據。”白君瑜說。所以這事就算是他們策劃的,他們也沒有實足的證據。


    “不急。”喝了幾口茶,祁襄將茶盞放到一邊,“隻要參與這事的人還活著,證據都會有的。”


    計劃進展順利,祁襄今晚也能睡個好覺,隻是現在他都是裝睡,等白君瑜睡了自己才會真正入睡——是不想錯過白君瑜親他的溫柔,也是怕自己睡著醒來,露出破綻。


    今天如舊,等他“睡著”了,白君瑜才躺下。


    今晚白君瑜倒老實,什麽都沒做。祁襄也沒往他身邊靠,兩人中間保持著一點點距離,一副相安無事的樣子。


    過了好一會兒,祁襄感覺白君瑜動了,而這回不是單純地靠近,而是整個人撐在他上方。


    祁襄平穩地調整著呼吸,一副睡熟了什麽都沒發現的樣子。


    須臾之後,白君瑜的呼吸灑在他臉上,他的嘴唇也跟著一熱。


    祁襄呼吸幾乎是難以抑製的一滯,親吻嘴唇的感覺和臉頰、額角都不一樣,那種酥麻感也被放大的數倍,難以平靜。


    白君瑜也是即刻發現祁襄的呼吸亂了,驚訝又有些無措地輕聲問:“你醒著,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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