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斂了心神,白君瑜問:“之前送你的薰香,可還喜歡?”


    祁襄又拿了塊玫瑰花餅,暫將禮節放到一邊,邊吃邊說:“挺好,味道雅致,比帶香囊方便。以前也沒得過這麽好的東西,潘管家也覺得難得,每次洗完衣服都要熏上一陣。”


    “那就好。等你用膩了再給你換其他的。男子用的薰香不如女子多,但味道大多清淡,還是不錯的。”


    京中的富家子在這方麵也頗為講究,除了附庸風雅外,更重要的是若遇到心儀的女子,上前搭話身無異味,也能給姑娘家留下好印象。


    “還有很多,至少今年是不必換了。”原本他說想拿去給店裏的衣服也熏一下,但賢珵沒同意,也就罷了。


    看祁襄一口接一口地吃得喜歡,白君瑜順勢道:“留下來吃晚飯吧,還剩下些鮮花,讓廚房給你做炸花瓣和鮮花蒸豆腐。”


    “昨天已經留了飯,今天就不留了,天天吃你家的也不是那麽回事。”祁襄拒絕道。


    “兩天而已,離‘天天’還差得遠。”白君瑜說:“而且我的腿治愈有望,難道不值得你留下來陪我吃頓飯?”


    祁襄一時倒分不清哪個是白君瑜把他叫來的正題了,是這一籃子玫瑰花餅,還是他的腿能治愈了。但話已經到這兒了,他就得順著往下說,便佯裝驚詫地趕緊問了情況,也就不得不留下來吃這頓飯了。


    “這次的事沒牽連到三皇子,反而讓他解了禁足。”飯桌上,祁襄因為吃了太多玫瑰花餅,現在並不餓,隻是陪著白君瑜少吃兩口。


    白君瑜胃口不錯,也沒刻意給祁襄夾菜,他猜祁襄也吃不下,“三皇子現在不出頭,也不主動議事,看來是要低調到底了。何隸這事要是想攀咬他也不是不能,隻是何玉恩死了,估計根本咬不住,還可能會被反咬一口。隻能從長計議。”


    瘋子的話不可信,何主恩和三皇子的曖昧關係也不可能弄得人盡皆知,何玉恩一死,倒沒有人能指正了。


    “何玉恩身邊的丫鬟呢?肯定有知道的吧?”祁襄記得師父跟他說過,白君瑜出征那天,何玉恩回府後是跟著一個丫鬟一起出府去了三皇子那裏。


    白君瑜說:“何玉恩身邊最信得過的丫鬟叫水琳,我讓人打聽過了,說是何府被抄時,就失足掉進井裏淹死了。”


    “真巧。”祁襄這個評價帶著幾分嘲諷。在很多官僚眼裏,下人的命那就不是命。


    “今天早朝,皇上已將何家後續處理的事交給二皇子了。”白君瑜語氣毫無波瀾。


    “二皇子?這倒新鮮了。”二皇子榮清是玫妃的兒子,跟榮滄一樣,都是不太受重視的皇子。玫妃隻是小門小戶出身,因為生了皇子,才抬到了妃位,隻是娘家沒有任何助力,二皇子又不得皇上寵愛,所以在皇子中算是個透明人。


    白君瑜也是聽他父親回來說的,“三皇子稱病,實則是避嫌。四皇子因為我的事憂心,回來當天就向皇上告假說要照顧我,朝堂之事暫不能為皇上分憂,皇上也允了。所以現在隻剩下二皇子可用。二皇子沒在朝中曆練過,也無甚人脈,處理這種事是最好的,各不相偏。”


    “看來皇上都考慮周全了。四皇子那兒還是要再提醒幾句,三皇子默不作聲,四皇子也應該效仿才是。他既然用了照顧你的理由,那就一直用下去,不摻合政事,一心為你擔憂,這樣也能讓想從中挑撥的人無從下手。你是因為他傷的,這事四皇子沒錯處,但別人可未必這麽想。他們會猜你因為受傷,性情大變,說不定能有機會挑撥了你和四皇子的關係,讓你轉投他人。而四皇子那邊,要挑撥的人也會編出你因傷抱怨,心存恨意,不再願真心相助這樣的理由。所以這個時


    候你和四皇子都少接觸旁人,才是能最大限度地少生事。至於你腿能恢複的事,暫且別往外說,也正好趁機看看有誰想生事,以後也好防著。”事關白君瑜,他不得不多提醒幾句。


    白君瑜點頭,“我明白,一會兒我修書一封,讓白如給四皇子送去,請他不要多慮,修養生息便是。”


    之後幾天,祁襄沒再去看白君瑜,白君瑜也沒找理由叫他過去。祁襄是覺得總去表現得太殷勤,反而惹人懷疑。白君瑜則是要好好想想,對一個男人動心,對他來說需要顧忌的事很多,其實他早該想到出征時他頻繁地想起祁襄,就很不對了。


    郤十舟倒是每天按部就班地去給白君瑜針灸,回來就把白君瑜的情況告訴祁襄,祁襄自然也無須太過擔心。


    後宮,皇後叫了各宮妃嬪過來說話解悶,玫妃稱要伴駕,告了罪。四皇子的母妃淑妃為首,帶著姐妹們去了。


    皇後已不再是風華正貌的年紀,後宮的嬪妃也是一茬比一茬年輕貌美,她作為正宮,為了給自己提氣,總愛用金飾裝扮,整個人若站在太陽底下,就像是會發光。不過人家是皇後,各宮隻能奉承說好,哪敢提一個不字?


    賜了座,皇後道:“玫妃今日伴駕,二皇子又在皇上麵前長臉,也是玫妃教導有方,你們應該多向玫妃學習才是。”


    “是。”眾妃嬪應著,那些沒有子嗣的則是一臉別扭。


    皇後:“說到教導,皇子們也都大了,除了六皇子,也都過了婚配的年紀。大皇子妃無福,年紀輕輕就去了,大皇子傷心,本宮也不好打擾他。二皇子的正妃溫柔賢淑,二皇子能有今日為皇上分憂的本事,與二皇子妃的體貼照顧肯定分不開。淑妃啊。”


    “臣妾在。”淑妃眼皮直跳,麵上卻不露分毫。


    “四皇子也是時候挑正妃了。”皇後語重心長的說。


    淑妃微笑道:“皇後娘娘惦念,是四皇子的福份。隻是這孩子現在正為白將軍的事憂心,怕也沒這個心思。另外,他之前跟臣妾提起時還說,我朝曆代都是長幼有序,兄長未娶妻,做弟弟的不好逾越,倒是不急。”


    皇後保持著笑容,“三皇子的正妃本宮也有留意,隻是適齡女子太多,本宮一時也挑不出來,還得皇上拿主意。”


    她這話就是在告訴淑妃,三皇子的婚事自有皇上定奪,而四皇子的婚事,她就能說得算。


    “三皇子是皇上最信任、寵愛的皇子,由皇上親自挑選也是再合適不過了。那就等皇上為三皇子賜了婚,臣妾再給四皇子挑吧,這挑早了萬一有變,對姑娘家名聲也不好。”淑妃說著漂亮話搪塞。


    “三皇子的婚事說快也快,你先挑著也無妨。”


    淑妃壓著火氣,“也實在是怕有礙姑娘名聲,惹天下人議論。”


    “一個庶子的婚事,天下人有何可議論的?你怕不是想太多了吧。”皇後微笑成了冷笑。


    “臣妾不敢。隻是為皇家聲譽考慮,皇上也最提倡兄友弟恭的,若無皇上首肯,臣妾實在不好趕在三皇子前麵為四皇子選親事。”


    拿皇上出來壓她,皇後自然不滿,卻又不敢在皇子的事上違拗皇上的意思,隻好故作無事地說:“那本宮晚上問問皇上的意思再同你說。對了,白將軍現在身體如何了?”


    皇後突然問起白君瑜,淑妃答得隻能更謹慎,“醫院無計可施,奉北將軍已在外尋找名醫,希望對白將軍的腿傷有幫助,但目前沒有什麽動靜。”


    “白將軍年紀也不小了吧。”皇後一副關心的樣子。


    淑妃垂眸道:“與四皇子同歲。”


    “那也是該娶妻了。之前聽說他看中了已故的何家姑娘?何隸也


    是不希望女兒嫁給他,才出此下策。”


    “這個臣妾並不清楚,應該隻是謠傳吧。若是真的,兩人都到了適婚年紀,白家早應該上門提親了。”她知道何隸死前的留書,但她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若何隸真不願意,趁早把何玉恩嫁了便是。或者找個八字不合之類的理由,也可拒了,斷然不必走到這一步。


    皇後不滿,這不等於是說何隸的遺書有問題嗎?


    “皇後娘娘。”德貴妃笑道:“臣妾聽聞,這位何姑娘在獄中叫著咱們三殿下呢。”


    淑妃心下一驚,這事她並不知道,若是真的,那……


    “胡說八道!”皇後怒道:“這種無中生有的事也敢亂傳?她一個瘋子,怕是素日癡心妄想,瘋後才會口出汙言。”


    這位德貴妃是元皇後的閨蜜,兩人一同嫁給皇上,一個為正妃,一個為側妃,感情甚好。現在的皇後是繼後,而在元皇後過世後,她所出的大皇子一直是德貴妃在幫著照顧。隻是德貴妃沒有子嗣,到了現在這個年紀就更不會有了,若當初她有子嗣,皇後這個位子,她也當得。現下皇上有意晉她為皇貴妃,隻不過在考慮是年下晉封,還是等著大皇子再娶,添個好彩頭。


    而後宮之中,敢與皇後爭上一二的,也就隻有這位德貴妃了,她也是宮中唯一的一位貴妃,深得皇上重視和信賴。


    “不是就不是吧,這事皇後娘娘仔細著別讓皇上知道就好。其他皇子的事,娘娘就先別操心了。”德貴妃端起茶盞撇著茶沫,“刑部那種地方,瘋個人很正常。誰知道何隸是不是也瘋了,才留那麽一封掩耳盜鈴的信?既然人死了,那些不著邊際的傳言就不必再拿出來說了吧。”


    皇後一時無話可說,她不知道何玉恩的瘋話德貴妃是怎麽知道的,但就像德貴妃所說,這話就算是瘋話,也不能讓皇上知道。


    “行了,本宮累了,你們都退下吧。”皇後不敢在這上麵再多言,德貴妃太厲害,多說多錯。


    眾嬪妃起身告退。


    皇後恨恨地盯著德貴妃和淑妃的背影,似乎恨不得將她們生吞了。這樣一來,想提議給白君瑜說親的事也被打亂了。


    “娘娘消消氣,何必與她們計較。”嬤嬤換了熱茶來,小心勸著。


    皇後翻了個白眼,“現在本宮的洌兒不得不低調行事,不知皇上何日才能再啟用。二皇子不是個能成器的,本宮也不願費這個心思。倒是四皇子,原本沒了的賞賜皇上都賞全了,本宮不能不忌憚。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四皇子和白君瑜離心,若能有自己人嫁給四皇子為正妃,以後吹著枕邊風就方便多了。隻是淑妃守死禮,不好辦啊。”


    嬤嬤笑道:“娘娘,四皇子和淑妃守禮,您也不好多管。但白將軍現下正需要一位妻子照顧起居。您就按計劃,跟皇上提一提。皇上體恤臣下,想必不會拒絕。”


    皇後點頭,“你去問問皇上什麽時候有空見本宮。”


    “是。”


    淑妃追上德貴妃,向她道了謝。


    德貴妃笑道:“相當初元後在的時候,寬仁待下,堪稱後宮表率。現在呢?烏煙瘴氣,嫉妒功利,本宮已經懶得看了。你啊,好好守著你兒子,別讓她算計了去就行。”


    “多謝貴妃娘娘教誨。”淑妃自知無力與皇後抗衡,所以才處處忍讓。


    德貴妃不再多言,轉身而去。


    這原本隻是後宮中女人的算計,但第二天白觀遊在早朝後被皇上留下了。


    “愛卿啊,君瑜也到了成親的年紀,你們可有打算?”皇上臉上不見笑意,像談的是國事而非閑聊。


    “皇上,君瑜現在這樣,實在不宜娶親。臣與拙荊也


    不願逼他,順其自然便是了。”白觀遊琢磨著回話。


    “以君瑜的軍功,尚個公主或者娶個大臣家的女兒、孫女也都使得。”


    “不敢不敢。”白觀遊聽明白了,這才是皇上叫他來的重點,“皇上,君瑜脾氣不好,為人冷淡,對他的婚事臣也很是發愁。以前與拙荊商議過,覺得娶個一般人家的姑娘,隻要賢惠溫柔的就好。也與君瑜提過,他沒意見。尋常人家的姑娘不如公主、小姐們身份貴重,但拙荊也是小戶出身,與臣夫妻和睦,從無不快。所以臣覺得,門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與君瑜合得來。臣家一門武將,心粗又少講究,不好委屈了貴重之人。尋常姑娘即可。”


    皇上笑了,“既然你這麽說,那朕可就不給君瑜指婚了。”


    昨天皇後來找他,提到娘家有一侄女與白君瑜年紀相當,皇上若願意,可指婚。若覺得不好,還有適齡的公主、郡主也很好。白君瑜有軍功,皇上指婚以示恩寵,是最好的。


    可皇上心裏並不願意,尚公主或者娶高門女子,就容易將白觀遊和白君瑜帶入權利中心,本來他們身上就有軍功,輕易動不得,若再做駙馬或與其他高門聯姻,日後功高震主,想殺都難了。


    現在白觀遊的話正合了皇上的心意,他自然也更樂意用白家人了。


    “謝皇上抬愛。若日後君瑜與尋常女子成親,能得皇上賜婚,就是最大的福氣了,別無所求。”


    奉北將軍府——


    郤十舟正在給白君瑜施針。


    待留針時,白君瑜突然問:“郤大夫,您認識祁襄吧?”


    郤十舟不慌不忙地寫著新的藥浴方子,“將軍說什麽?我聽不明白。”


    白君瑜微笑道:“您身上的薰香味道與祁襄的一模一樣,那薰香是我送給祁襄的,京中不可能有第二份,尋常人也買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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