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三人安置好李國樹後沒多久,他便蘇醒了過來。


    “我……怎麽會在這裏?”李國樹虛弱的睜開雙眼,隨後緩緩起身。


    隨後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


    房間開著橘黃色的燈,有些晃眼。


    他拿手擋住,可胸口傳來的疼痛,不禁讓他接連咳了幾聲,手抑製不住的微微顫抖。


    “為什麽?”


    他發現他每哈出一口氣,全身都冒出一股異常寒冷的感覺,像有無數隻小蟲子在體內鑽,不僅手腳冰涼,而且身體也冷得徹骨。


    “有人嗎?”李國樹沙啞著聲音,朝著外麵喊道,他嗓子很幹,很渴。


    “他醒了。”


    聽見臥室裏傳來的響動,顧川立刻放下了手中的藥瓶。


    “走。”


    蘇秦立馬站起來,嚴肅的走向臥室,金城聳了聳肩,也跟著一起。


    門開了。


    三人都走了進來。


    “你們怎麽在這裏?”


    看見來人,李國樹的神情頓時冷了下來,這之中還包含著驚訝。


    他目光緊緊的看著蘇秦,而蘇秦則反問道:“這句話你不該問自己嗎?這麽晚了,不在家裏,跑到養老院做什麽?”


    李國樹冷哼:“你們還不是一樣。”


    不過看見她身上帶著傷,心中隱隱感到不安,因為那些奇怪的抓傷他見過。


    他打量著一旁沒有出聲的金城,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金城則冷笑:“你難道真的不記得剛剛發生了什麽事,還是說,你想裝糊塗?”


    他的話說得很重,李國樹年紀大,這麽說,他頓時就來了氣,也不知道他話裏的意思,他剛想發火,腦子裏卻莫名閃過許多片段。


    那些畫麵,正是他來養老院之後發生的事情。


    對了,他是因為那個東西才來這裏的。


    他捂著腦袋,他記得是剛走到門口,當時他很著急,沒注意,半空中突然朝他衝來一道黑色的東西,隱約中他聽到了很多人的說話聲。


    心裏很悶,憤怒瞬間占據他的大腦,再然後,他就記不清楚了。


    縈繞在他心頭的那股怨恨似乎還未完全褪去,頭始終暈乎,胸口也非常沉重,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


    “你這是被祟侵入心智的後遺症,休息幾天就行。”


    李國樹眼神一凜,剛想到什麽就猛地抬頭看向說話的金城,“你們到底是什麽人?”,他低沉著嗓音,語氣不善。


    “當然是救你的人,這還用說嗎?但我寧願沒有救你,讓你被那些祟弄死得了。”金城望著他,一臉不爽,他可得知了這家夥在地下室養人鬼的事情,私自施展害人禁術,犯下如此罪孽,他早該死。


    隻是現在必須弄清楚他到底做了什麽,門符派他來就是為了解決他所犯下的一係列怪事。


    “你!”


    李國樹被金城的一番話懟得說不出話來,隻能幹巴巴的瞪著他。


    眼神中帶著敵意。


    顧川看著他,發現他的一張臉似乎蒼老不少。


    “那些人鬼與你有關嗎?”蘇秦開口道,“我已經知道你做的那些事,隻想要從你這裏得到答案,為什麽要殺了她們?”


    蘇秦說完,李國樹頓時沉默,隻能聽見他沉重的呼吸聲。


    良久,他突然緊閉了雙眼,像是在回憶什麽痛苦的記憶,他麵孔扭曲,使勁錘著胸口。


    “就算你們不說,我也已經猜到你們是誰了。”李國樹苦笑道。


    見他露出這幅表情,顧川微微感到詫異,又聽他說:“那些東西可以說是我一手促成。”


    “此話怎講?”蘇秦忙問,從這句話中,她隱約察覺到了一絲貓膩,難不成還有什麽隱情?


    據她所知,人鬼之術乃是禁術,施術者免不了會遭受反噬之苦,要完成此術,靠李國樹一人之力,簡直微乎其微,更別說還能在養老院附近施下如此大範圍的禁製。


    這個施術人若沒一點道行那絕對不可能。


    她查看過李國樹,身上除了被邪氣侵蝕的痕跡,根本沒有一點術士的影子,若非有人指示,他是不可能做到如此地步。


    李國樹緩緩睜開緊閉的雙眼,頓時老淚縱橫。


    頭一次見他這副樣子,三人都感到驚詫。


    尤其是顧川,平日裏就見慣了見他一副不理人的態度,也很少見他表露出情緒,在他看來,就像是做戲。


    “做戲?我那是逼不得已!”


    李國樹突然吼道,眼神陰鷙。


    顧川一驚,連忙捂住嘴,自己怎麽把心裏想的話都說出來了。


    蘇秦掐了他一下,生氣道:“你閉嘴,聽他怎麽說。”


    這個時候搗什麽亂!


    金城白了顧川一眼,但還是比較認可他的話,“說說吧,到底是做戲還是有什麽難言之隱。”


    李國樹平複了心情,隨後伸出手,打算脫掉上衣。


    “你這是……”


    蘇秦倒吸一口涼氣,脫掉上衣的李國樹,他的上半身被衣服遮擋的地方露出潰爛的皮膚,密密麻麻恐怖的疤痕,新傷疊舊傷,一層覆一層,由於長期得不到恢複,有些地方甚至還發黑,像是腐爛。


    “契約?”金城冷聲道,他一眼便瞧出這是一種靈魂契約,出賣自己的靈魂,來換取自己想要的東西。


    “所以,你是在以靈魂為契約去飼養人鬼?你瘋了,你這樣做的代價,那便隻會落得永無超生。”蘇秦極為震驚,生氣的說道。


    李國樹苦笑:“我知道,我已經沒多少日子了,這些事我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他撫摸著身上的傷痕,顧川表情仍舊沒什麽起伏。


    “活了這麽大歲數,就算死無葬身又如何?那些死在他手裏的人又怎麽辦?誰給他們一個交代?”


    稚嫩的童音落到顧川耳畔,他心中一驚,發現身體竟然動不了。


    “閻摩羅!你還沒從我身體裏離開!”顧川駭然,想要說話,卻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直接從靈魂中。


    “就憑那個女術士的黑驢蹄子,就能把吾趕跑,妄想!”閻摩羅陰狠的聲音響徹於耳。


    它剛剛在地下室控製這小子身體現身之時,的確受到了他腰間那個東西的幹擾,自己本來就虛弱,實力尚無,又沒了珠子,所以不得不沉睡罷了。


    想擺脫我,哈哈哈,不可能!


    它鬆開手,束縛一沒,顧川這才得到喘氣的機會,他鐵青著一張臉,想同蘇秦解釋。


    “勸你不要這麽做,你想什麽我都知道,這兩個人類都沒察覺到吾的存在,你覺得他們能在短時間救你?”


    聽到這話,他額頭直冒出冷汗,感到一陣心悸。


    “你怎麽了?”金城古怪的看著他,其餘兩人也把目光移到他身上。


    “我……我有點不舒服,你們聊吧,我出去會兒。”


    “不舒服?”蘇秦凝眉,沒等他說完,顧川就猛然轉身奪門而出,她想要拉住,卻被金城攔下,“他既然不想聽,就別勉強。”


    金城說的對,還是正事要緊,她望著那扇門,最終打消了追上去的念頭。


    “我們隻是想複活他們,沒想過會釀成如此大的禍事。”李國樹突然捂住半張臉,陷入了歇斯底裏。


    兩人把視線轉到李國樹身上,目光皆是一滯,隨後聽他講起幾十年前。


    ……


    跑出去的顧川,渾身都覺得不自在,他看向手臂,皮膚表麵就像是有無數的螞蟻在裏麵蠕動一樣,眼皮十分沉重,“不能睡!”


    他告誡自己,抬頭左側,沿著牆,往那裏走去。


    過道很黑,藥效已經過了,在黑暗裏什麽也看不清,他漫無目的沿著樓梯,憑著一股信念。


    獨自走到了地下室,地上還有那些屍體混著液體傳來的陣陣惡臭的味道,這味道刺鼻,讓他稍微清醒了些。


    可隨之傳來的刺痛,使他一頭栽倒在地,痛苦的捂住頭。


    “你到底要我怎樣?為什麽不肯放過我?”


    “好不容易等來的軀體,吾怎麽可能放過,吾乃鬼神,爾等凡人驅使我就罷了,竟然還妄想限製我自由,笑話,召喚我出來是要付出代價的。”


    顧川感覺,身體四周漂浮起無數的黑氣,可它們並沒有攻擊自己,就好像在等待什麽。


    “召喚你?誰?李國樹嗎?”


    “是他。”黑氣突然停止,看來是閻摩羅停手了,“想讓我離開你的身體,好說,和我簽下契約,吾自不會奪取你的身體。”


    一張黑色的紙從供壇上飄落到顧川腳邊,原本殘缺的紙張,卻浮現出數行紅色鮮血形成的文字。


    “契約?難不成是剛剛李國樹說的靈魂契約?”顧川心頭一震,咬牙切齒道:“我憑什麽相信你,就像你說的,你可是鬼神!”


    鬼閻羅!


    “這上麵寫的什麽我根本就不知道,簽下這個契約之後,你的承諾,不過就是騙術。”


    簽下契約,就不會奪取身體,簡直是天方夜譚,是他聽過最大的笑話。


    “哦?吾乃鬼神,做這多此一舉,你竟還不相信?”


    何必多此一舉!


    顧川吃力的依靠在旁邊的雜物上,他雙腿發軟,實在站不起來。


    冷笑道:“奪取我身體,也許並不全是呢?”


    “你……你什麽意思?”


    “若是這樣,你何必讓我簽契約,是不是有了它,你才能更好掌控我身體不是嗎?”


    回應他的是一片長久的沉默。


    是被我說中了吧,望著那張紙,顧川心裏升起一陣厭惡。


    “桀桀桀……你還是不信我。”


    顧川不可置信的笑了,隻是卻瞬間凝固。


    他的手竟然緩緩的抬了起來,顧川趕忙用另一隻手按住,“該死,怎麽不受控製。”


    他駭然,卻見兩隻手都不受控製的抬起。


    顧川心裏感到氣憤,是它在操控自己!


    這時他又聽見閻摩羅的聲音從自己嘴裏發出:“小鬼,吾讓你選了嗎?”


    他眼瞳泛著血色,那張黑色的紙飄到了他身前。


    顧川察覺身體四周的那團黑氣又離他近了幾分。


    突然,閻摩羅感到身體傳來的劇痛,“你……”


    你竟然自殘!


    閻摩羅發出了憤怒的聲音,鮮血在口腔裏彌漫,顧川的舌尖被他自己咬出了血。


    想自殺?


    開什麽玩笑!


    鮮血順著嘴角,一直往下流。


    “當然不是!”


    他隻是以這種方式讓自己清醒過來,以免意識被鬼神奪去。


    忽然,他又不受控製的大笑起來。


    “簽訂契約,是血啊。”


    顧川眼睛瞪大,見黑底紅字上,緩緩落下一滴血,紙上頓時散開一朵血花。


    黑紙頓時糅合成一團黑氣,幾者融合,黑色的光束猛地紮入顧川胸前。


    “啊啊啊……”


    劇烈的疼痛,從心髒的位置傳來,靈魂像是被什麽東西給包裹,無比難受,感覺身體一陣冷一陣熱。


    腦海中隻剩下四個字。


    靈魂契約。


    隱約中好像看見了身旁,一個從地底鑽出來的瘦小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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