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遊年並沒有生氣,隻是看他哄自己覺得好玩而已,揉貓頭的動作也變得格外溫柔。


    成天跟他打架的小貓都翻出了肚皮給他摸,完全忘了自己剛才還亮爪子想撓身旁的這個人類。


    別說是現在,就算小時候可能都沒人這麽哄過他。


    他是哥哥,又是個男孩,父母去世後,周圍的一切都在告訴他必須馬上成長起來,不會再留給他多餘的時間,隨之而來的,就是無法避免的緘默,他對自己的所有事情閉口不談,也因此顯得鋒利而無堅不摧。


    [f]:匹配。


    傅遊年這次直接說。


    鬱奚就沒再堅持,看路湛那邊還沒動靜,估計一時半會來不了,打字跟傅遊年說話。


    [年年有魚]:待會兒路湛可能會帶他表妹一起玩,介意開語音麽?傅老師,你把麥關了,不用說話,聽我跟你說就行。


    [f]:可以。


    鬱奚就先開了隊內語音,路湛在等他表妹,還沒上線,隻有他跟傅遊年在。


    鬱奚聽到傅遊年那邊有不徐不疾敲鍵盤的聲音,偶爾還有幾聲貓叫,但傅遊年一直沒說話。


    “傅老師,你會不會跑毒?”鬱奚插上耳機,沒話找話。


    “看過遊戲解說,”傅遊年抽空去處理了幾個文件,邊看文檔,邊跟鬱奚說話,“但是沒試過。”


    “沒關係,有事我就去救你。”鬱奚說。


    已經是晚上九點多,宴會上還在推杯換盞,鬱奚待在休息室裏,隔著門都能聽到外麵不絕於耳的談笑聲。他不太喜歡這種場合,充滿了應酬,待上幾分鍾就開始覺得無聊,還有些心煩。


    鬱奚坐在靠近落地窗的沙發上,看著公館外流光璀璨的夜景,終於能理解原主那種空落落的感覺,因為真的沒有半分實感,這種完全不帶煙火氣,隨時都需要以麵具示人的生活。


    鬱奚還在發呆,忽然聽到耳機那端傅遊年低笑了一聲。


    “剛才有人說不帶我玩。”傅遊年說。


    “沒有認出你的新id。”鬱奚手肘撐在沙發扶手上,掌心揉了幾下後頸。


    他也在一個平台申請了主播,就是用的這個賬號,雖然平常直播特別佛係,有空的時候才會突然上線,忙起來就總是十天半個月不見人影,但還是有幾千粉絲。


    在家開遊戲直播時,他都是用電腦登賬號,偶爾抽幾個水友一起排位。


    因為沒禁陌生人消息,就導致每次上線都會收到很多條求帶留言,還有想拜師的,鬱奚都很少搭理,既回複不過來,也不清楚對方是個什麽人。


    “你不用管我,”傅遊年跟他說,“我先試試,稍微熟悉一局,後麵有不懂的再問你。”


    傅遊年從沒認真打過遊戲,頂多就是以前帶傅如琢去過幾次電玩廳,對自己的技術還是心裏有數的,估計隻能拖後腿。


    鬱奚跟傅遊年有一句沒一句聊著天,看到有人給自己發消息,點開一看是他之前帶過的一個水友。


    對方的id叫“服了”,那天鬱奚帶他雙排了三四局之後,就纏著鬱奚要拜師,鬱奚拒絕了無數次,他也沒放棄,還是經常拉鬱奚打遊戲。


    不過這人技術還挺好,鬱奚就沒刪他。


    [服了]:師父!我看你隊裏還缺人,拉我一個吧。


    [年年有魚]:不收徒,不缺人,還有兩個朋友。


    [服了]:那我能不能去觀戰?[哭]


    觀戰也無所謂,鬱奚不太在意。


    [年年有魚]:行。


    等了五六分鍾,路湛跟他妹妹才進隊。


    [m416]:來了來了,剛才我爸媽讓我倆下樓拿宵夜,耽誤了幾分鍾。魚兒,這是我妹。


    [長年缺覺]:哥哥好。


    [年年有魚]:你好。


    路湛的表妹剛上高一,也是頭一次玩。


    [年年有魚]:我也帶個人。


    鬱奚沒跟路湛說是傅遊年,畢竟還有其他人在,不讓傅遊年開麥也是這個原因。


    [m416]:沒問題。


    鬱奚想跟傅遊年說跳傘時要注意落點,但剛一開口,又不知道該怎麽稱呼傅遊年,糾結了幾秒,直接叫了傅遊年的id。


    [年年有魚]:f,待會兒跳傘的時候,你可以先去稍微遠一點,但是有房的地方,能找到多少資源就算多少,盡量先別碰到人。如果太遠來不及跑毒,我開車去接你。


    傅遊年沒說話,但鬱奚感覺他應該是聽到了。


    平常鬱奚打遊戲都沉默寡言,路湛還是頭一次聽他跟誰說這麽多話,不過也沒多問,就等著開始匹配。


    鬱奚選了沙漠地圖,進去後直接跳傘去資源最多的中心地帶。


    落地點旁邊就是倉庫和幾間廠房。


    鬱奚剛去撿了槍和子彈,想著要不要待會兒給傅遊年送點繃帶,結果就看到傅遊年不知道為什麽落地成盒。


    沒過幾秒[長年缺覺]也涼了。


    他艱難地跟路湛苟完一局,退出去打算重開。


    [m416]:要不然別開這個遊戲內語音,咱們自己開一個,說話總是聽不清。


    鬱奚私聊問傅遊年。


    [年年有魚]:傅老師,我能不能拉你進遊戲群?


    [f]:可以。


    傅遊年用來加鬱奚的賬號本來就是私人用的,不是他平常的工作賬號,隻有關係比較好的朋友才加了這個私人號的好友,除此之外沒人知道這是他,進群也無所謂。


    那個一直想找鬱奚拜師的“服了”也跟著進了群。


    重開一局,路湛讓妹妹跟著他跳傘,鬱奚本來也想叫傅遊年,但傅遊年顯然有自己的打算,沒等他說話就已經跳了。


    [服了]:不是吧,上回就死在那兒,怎麽又往那邊跳,都是空地,想跑都來不及,手裏連把槍都沒有。


    傅遊年這才聽到這個觀戰的人說話,總覺得聲音特別耳熟。


    他剛才那局跳的準頭不夠,落在了一片周圍沒有任何遮蔽物的空地上,還沒來得及往房子的方向跑,就被人一槍撂倒。


    鬱奚很輕地皺眉,不太樂意聽他說傅遊年,第一次玩出現什麽狀況都很正常。


    服了之前看到路湛說帶的是個女生,所以就沒好意思說什麽,看她笨拙地翻窗戶,忍不了就切鏡頭,轉去傅遊年那邊,過幾分鍾就忍不住開口。


    [服了]:……好好的awm被你用得跟把破槍一樣,你能不能瞄準了再開槍?太菜了吧。


    傅遊年看著那個id,總算想到了為什麽如此熟悉,隔著耳機人的聲音被模糊,而且他很久沒怎麽聽到傅樂跟他說話,哪怕今天中午才見過麵,居然也沒聽出來。


    鬱奚打遊戲從來不對誰開嘲諷,除非對方先無緣無故來招惹他,路湛也脾氣好,比他還有耐性。聽了幾句後,鬱奚眉間滿是不耐,又聽不到傅遊年那邊的動靜,不知道傅遊年有沒有往心裏去,更加煩躁。


    [年年有魚]:有完沒完?


    [服了]:……算了沒事兒,我今天心煩,看見這麽菜的更心煩,沒忍住說了幾句。


    傅樂自己關在房間裏打遊戲,聽到外麵他爸媽吵架,頭都快大了。


    他家裏總是吵架,吵架又多半是因為傅遊年。


    鬱奚還想說話,看到傅遊年在遊戲外給他私信,就開了分屏模式。


    [傅遊年]:沒事,我不在意,你別生氣。


    [。]:頭一次玩已經很好了,別管他說什麽,我願意帶你,跟他沒關係,待會兒出去就刪了他。


    傅遊年沒忍住笑了笑,他不知道為什麽,還挺喜歡看鬱奚發脾氣,不管是鬧著玩跟他吵架,還是為了他去凶別人,都覺得特別可愛。


    但他不敢說這兩個字,說完估計鬱奚連他也刪了。


    傅樂戴著耳機,聽到外麵都快打起來了,他姐一直在勸架,結果還被罵了幾句,忍不住一把薅下耳機起身出去,站在房間門口帶著怒氣說:“你們成天吵吵有什麽用?想叫他過來就打電話啊,又不是我姐趕他走的,跟我姐有什麽關係?”


    本來就挺混亂了,傅瑩著急讓他回房間去,“傅樂,回去玩你遊戲。”


    “我就不明白了,”傅樂說著更覺得來氣,“又不是誰把他弟弟給弄死了,得了病該死就死,養他那麽多年還欠他的嗎?用得著這麽在他麵前低三下四的?要我說就有點兒骨氣,別拿他的東西,趁早讓他滾出去別回來,免得招人心煩。”


    說完,傅樂轉身回房間,砰地一聲關上門。


    他語音沒關,那邊的動靜,鬱奚他們幾個人都聽見了。


    傅樂再戴上耳機,才感覺到隊裏的沉默。


    “……沒事兒,你們玩,剛才忘關麥了,”傅樂心煩地說,“就是我之前跟你們說的,我那個堂哥,跟他弟在我家住了六七年,後來他弟死了,他高中畢業就沒跟我們一塊兒住,自己搬出去了,過節才回來一趟。他一來,我家就吵架,有病。”


    傅遊年微怔,他不知道還有這麽回事。


    “我爸媽老覺得虧欠他,”傅樂接著說,“因為他在我家也沒過什麽好日子,每天幫著幹活,床不夠,在客廳睡沙發,還說我也是他帶大的,而且他父母的遺產又都給我爸媽了。話是這麽說,但後來又沒人趕他走,他自己走了,不樂意回家,那是他自己的事兒吧,誰也沒攔著不讓他進門。”


    鬱奚跟路湛聽他說過很多次他那個堂哥,幾乎把家裏的事都跟他們從頭到尾說了一遍,他好像挺討厭他哥的。


    好幾次開黑,都說是在躲他堂哥,因為懶得搭理他,看見他就煩。


    但鬱奚或多或少能體會到他堂哥不太想回去的原因。


    他自己也是被叔叔收養的,在叔叔那兩個孩子出生以前,他還感覺到自己似乎有親人。後來就完全變了,家裏沒有他能待的地方,甚至那兩個小孩都不許他去叫爸媽。


    自己親生的、又是從小帶在身邊長大的孩子,跟一個半路領養回去,後來又一直在拍戲練舞、常年不在家的孩子相比,當然是前者更親密。


    他記得那個時候過年他偶爾回家,碰見親戚或者鄰居,都會看到他們去摸那兩個小孩的頭,當著他的麵,跟他叔叔嬸嬸說,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好,別人的怎麽也養不熟。


    寄人籬下的滋味不好受,就算對方的叔叔嬸嬸是真心對他好也是一樣,終究很難是一家人。


    “他回去,你搭理他嗎?”鬱奚冷著臉一槍打掉對麵那個人的殘血。


    “我搭理他幹什麽,”傅樂抱怨,“我才不想搭理他,我姐估計也是看在爸媽的麵兒上才跟他說幾句話。”


    “都不搭理他,非讓他回去幹什麽?”鬱奚快速地轉身又去搜了幾間房,裝上新彈藥,“你抖s?”


    傅樂喉間一梗,突然間覺得他說的貌似有點道理。


    他也覺得傅遊年坐在那兒挺尷尬的,他爸媽跟傅遊年沒什麽共同語言,每次車軲轆話來回問,他倆又不跟他說話。


    “那他多來吃幾頓飯不就行了,吃飯還用說話嗎?”傅樂強行接茬,“再說了,沒人搭理他,他自己坐著不也挺自在的。”


    “他難過未必會跟你說。”鬱奚抬頭看到傅遊年的血條隻剩一小截,而且一直沒升回去,估計是被人堵住又沒藥了,就從路邊找了輛摩托,騎上過去接他。


    “……他那麽牛逼的人,”傅樂這句話倒是挺真心的,要不是他姐小時候開始就特別討厭傅遊年,他覺得自己現在說不定還挺崇拜傅遊年的,他哥可是三金影帝,說出去都沒人敢信的那種牛逼,“怎麽可能難過。”


    “再牛逼也是人。”鬱奚抬槍遠距離狙掉正在埋伏傅遊年的那個人,因為專注著手上的遊戲,語氣沒了平常還會特意維持的溫度,隔著耳機都透出一股冷意。


    傅樂就沒再說話了。


    屏幕上緊接著顯示“大吉大利,今晚吃雞”。


    傅遊年越發沉默,連旁邊的小黑貓似乎都感覺到了那陣寂靜,沒有再偷偷地往沙發扶手上磨爪子。


    他看到鬱奚開著摩托往這邊廢墟過來,背後是黃昏和飛沙,摩托劃過一個極其漂亮的弧度,然後鬱奚抬起槍,無比精準地一槍爆頭,打中了苟在掩體旁邊的那個人。


    “傅……”鬱奚感覺很久沒聽到傅遊年那邊的動靜,就遲疑地叫了他一句,“f,還在麽?”


    傅遊年在隊伍內給他打字。


    [f]:在。


    “好,我們再打最後一局,你還來不來?”鬱奚看了下時間,不知道傅遊年幾點休息。


    [f]:來。


    “好。”鬱奚聲音裏也帶了幾分溫度。


    他還挺想再跟傅遊年玩幾局,錄綜藝的時候,逃生遊戲裏總是傅遊年一直在照顧他,不光是第一期救他,後麵還又提示了他很多線索。


    “不是吧,”傅樂又忍不住嘴欠,“路哥帶的是個小美女就算了,沒玩過這遊戲手生,你這帶的哪個美女?伺候祖宗似的。”


    傅遊年覺得這弟弟真不能要了,趁早套麻袋打一頓扔了比較好。


    “誒,”傅樂聽鬱奚沒說話,還以為自己猜對了,他一直感覺這個年年有魚性格特冷,沒想到竟然有女朋友,怪不得這態度天差地別,來勁兒地說,“真假?多漂亮?咱開個視頻?你們怎麽總不樂意開視頻,聊天多方便啊。”


    傅遊年開了麥,他實在受不了傅樂語氣裏這個欠勁兒,打算直接跟傅樂說話。


    但鬱奚忽然開口了。


    “不行,”鬱奚隱約帶著點兒笑意,極力冷靜沉著地說,“太漂亮了,能把你嚇死的那種。”


    傅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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