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商場五樓的時候,電影還有十分鍾開場。


    從觀景電梯出來以後肖默存就又極自然地牽起俞念的手,還要求他把包背到右邊去,免得在兩人中間礙事,說得十分理所當然。


    都已經牽過了,俞念不想矯情,索性就隨他去。


    路過吧台的時候新鮮的爆米花味道侵入鼻腔,他央求牽他手的人去買,肖默存就真的老老實實去了。誰知高大英俊的alpha往那兒一站,穿製服戴鴨舌帽的售貨員立即喜笑顏開,撇下其他客人熱情地幫他介紹。


    站在排隊線外聽不見他們說的話,隻看到肖默存神情頗為嚴肅,一會兒抬頭注視頭上的菜單,一會兒又低頭往冰箱的方向指。


    售貨員轉身從冷櫃二層拿出三種不同口味的冰淇淋逐一遞給他看,大概在說每一種分別是什麽口味的。


    俞念撇了撇嘴,下次還是自己去買吧。


    —


    “這個是無花果味兒的,比較甜。這個呢是葡萄朗姆酒口味的,沒那麽甜,正好跟爆米花搭配著吃,不會太膩,建議您再配一個紅茶或者是橙子汽水兒。”


    仔細端詳片刻後肖默存手指點上其中一個紙杯:“要這個。”


    “好的。”服務生朝他甜笑,“飲料呢?這邊有很多選擇,您看看要哪種。”


    冷櫃裏好幾排喝的,其中有某個人很中意的甜橙氣泡水。


    肖默存心念一動,還沒來得及說話,忽然聽見背後傳來幽幽的一聲:“要兩瓶礦泉水。”


    聽上去細細柔柔,卻摻了點不高興。


    “俞念?”肖默存眼底閃過一絲疑問,“怎麽不在隊伍外麵等我。”


    俞念表情很微妙,說話像蹦豆子,一字一頓的半點兒不黏乎:“怕你拿不了。”


    說完又轉頭朝售貨員、那位年輕的小omega扯出一個笑容:“拿兩瓶礦泉水就行,謝謝啦。”


    尾音聽上去涼颼颼的。


    “那個喝麽?”肖默存溫柔地看著他,胸有成竹地指向櫃門後的氣泡水,顯然認為自己記得他口味這件事是個大大的加分項。


    俞念輕飄飄地一撇,不鹹不淡地開口:“還是喝礦泉水吧,情侶套餐比較劃算。”


    情侶套餐?


    alpha堅硬的麵部輪廓在聽到前兩個字時不著痕跡地動了動。他轉頭看向一旁的廣告牌:大桶爆米花加兩瓶礦泉水,現特價49元。


    “不要冰淇淋了?”他耐心問道。


    這個牌子的冰淇淋俞念以前挺愛吃,不過讀書的時候肖默存很少買給他,因為價格昂貴,尤其是在電影院裏。


    “不要,怕胖。”俞念把櫃上的三個紙杯推回去,然後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帶點催促意味。


    “那個……”售貨員小心翼翼地看向剛才交流得不錯的alpha,“這些您都不要了?汽水也不要了?”


    肖默存滿懷歉意地朝他搖了搖頭,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抱歉,他說了算,麻煩給我們一份特價情侶套餐。”


    —


    買完東西,兩人肩並肩往檢票口走。


    “真的不想吃冰淇淋?”肖默存一手拎著兩瓶水,執意牽他。


    俞念則單手抱著爆米花桶,左手被微微變形的右手牽住,麵色有些許不虞。


    “不吃。”


    “怎麽了?”站到隊尾後肖默存目光熱情如火地打量不久前剛摟過的窄腰,“你不胖。”


    明明說得足夠誠懇,俞念卻不太滿意,又用那種涼颼颼的眼神斜睨了他一眼。


    “不是胖不胖的問題,大手大腳本身就是不對的,再有錢也不對。比如剛才,那個omega明顯是把你當冤大頭,巴不得你買得越多越好。”停頓片刻後冷冷道,“就你沒看出來。”


    一番話把肖默存訓懵了。


    這是怎麽了?怎麽突然這麽大火氣。


    alpha表麵波瀾不驚,內心則在暗暗反省,剛剛是不是有什麽話說得不對。想來想去,應當是俞念覺得自己被人當了冤大頭,麵子上掛不住。


    他豁然開朗,沉穩開口:“不是沒看出來,是我主動說想要冰淇淋,他好心給我介紹。”


    俞念頓住腳步輕瞪他一眼:“你還幫他說話?”


    眼角斜飛,眉梢微挑,語氣七分薄怒三分嬌嗔,十足的靈動活潑,看得alpha心神都為之一蕩。


    半晌肖默存才穩了穩,低聲澄清:“我沒有。”


    “您好請出示您的票。”檢票員兩手抱在身前,調子懶洋洋的。


    “你有,你剛才明明在幫他說話。票呢?”


    肖默存隻得右臂抱水,左手伸到口袋中拿出票遞了過去,“我隻是陳述事實。”


    “二號廳直走右轉。”檢票員遞給他們兩副3d眼鏡,做了個請的手勢。


    “謝謝。”俞念麵無表情地接過,“陳述事實也不行。”


    “抱歉,下次我一定征求你的意見。”


    “我沒意見,你想買什麽就買什麽,反正不是花我的錢。”


    “我的錢就是你的錢。”


    “胡說八道,誰要你的錢。”


    “……”


    兩人說著話越走越遠,檢票員右手小拇指從耳朵裏抽出來,朝指尖猛吹一口氣,“真夠嚴的。”


    —


    座位在最後一排的角落,肖默存特意選的。


    其心可誅。


    別看他情商不怎麽樣,alpha談戀愛的本事都是天生的,搞那一套基本算無師自通。


    沒辦法,天性使然,畢竟身體裏有荷爾蒙驅動。


    可俞念一看便傻眼了:“座位怎麽這麽偏啊……”他轉頭擔憂地看向alpha,“你不是還有點兒近視嗎?”


    “買得太晚,沒什麽選擇。”肖默存麵容平靜地坐下來,將水一一放好,“況且我的近視最近有所好轉。”


    銀幕上在放車險廣告,鬧哄哄的很熱鬧,可惜演員演技十分拙劣。


    俞念狐疑地看著他:“近視還能好轉?”


    “嗯。”肖默存頷首,“注意用眼衛生,經常眺望遠處,你也可以。”


    “我又不近視……”俞念喃喃。


    兩分鍾後電影開場。


    影片一開始就是快節奏的打鬥和炫酷的城市飆車追逐戲碼,正義的一方男帥女美,反派大boss斜戴一枚黑眼罩凹獨眼龍人設,就差在腦門兒上寫上“壞人”兩個字,典型的腎上腺素針對型爆米花電影。


    俞念卻看得很投入。


    他這個人共情能力很強,笑點和淚點雙低,看文藝片的時候不打瞌睡,看商業片的時候也不挑肥揀瘦。


    很快經典套路就來了。正義的一方經人挑撥從內部出現裂痕,主角們四散世界的各個角落,孤膽英雄沒了幫手毅然選擇獨自上路。


    還好有一直仰慕他的、長相“平平無奇”的女孩兒跟著他。


    當然,很快女孩兒也被反派折磨至死,大男主至此由全民英雄升華成她一個人的英雄。


    肖默存以極緩的速度吃下了在指間把玩許久的一粒爆米花,盡量沒發出一點聲響——


    這是他人生中最無聊的90分鍾,之一。


    也許文藝片反倒更適合他們,至少不會讓人有智商被踐踏的感覺。


    誰知忽然間,旁邊傳來輕聲的抽泣,小貓一樣。


    他轉頭一看,正好看見俞念把眼鏡抬起來,用手裏早早攥好的紙巾擦了擦眼睛。


    肖默存:“……”


    明白了,看什麽不重要,隻要是部電影似乎就對這個人很有吸引力,比自己更有吸引力。


    他伸手拿過俞念放在膝上的爆米花桶,好讓beta不用一手扶著它一手小心翼翼地擦眼淚。


    “謝謝。”俞念聲音都哽咽了。


    肖默存:“……”


    接著看下去,英雄裝備升級、膽略升級、幫手升級,踏上漫漫挑戰路。一擊失手,鼻青臉腫地回駐地療傷;二擊失手,遇上隱藏大宗師助其一臂之力;三擊……


    等等,先寫遺書。


    英雄在自己的家裏架好攝像機錄遺言,鏡頭前親了親愛人送的泰迪熊。


    teddy bear forever.


    肖默存:“……”


    病好以後回金地第一件事就該研究如何向影視行業擴展商業版圖,看起來錢真的很好賺。


    但萬萬沒想到,俞念居然又開始擦眼淚。


    這回貌似是真感動了,觸及靈魂深處了,紙巾都換了一張。嘴唇輕輕抿著,左手扶鏡框,右手默默拭淚,喉嚨裏嗚嗚咽咽地不敢發出什麽大的聲音。


    肖默存以無可奈何的心情默然看著身邊的人。


    仔細回想,這個人的確很脆弱,眼淚常常不打招呼便流出來。自己送他禮物的時候,吼他的時候,傷害他的時候,質問他的時候,還有……


    粗魯地進入他的時候。


    想到這裏他的心就像被兩隻貓爪不輕不重撓了一下。


    以前他就覺得俞念哭的時候最好看。雖然其他時候也一樣好看,但哭起來的樣子就像是受了教訓的小奶貓,萬種委屈憋在喉嚨裏,濕漉漉的眸子小心翼翼地看著你,平時很凶的爪子老實地藏在身後。


    肖默存舍不得讓他哭但又很想狠狠地讓他哭。


    徒然間一股邪火從他的下腹燒起來,不找到宣泄的途徑是不行的了。


    他肌肉繃緊又鬆弛,冷靜了數秒後悄然將爆米花放到了腳邊。


    —


    俞念覺得這部電影還挺好看的,蠻令人感動。


    高潮來臨之前他就忍不住哭了,實在是看不了人還好好地活著就錄遺言這種情節,虐得人心肝脾肺腎一起疼。


    隻是不知道肖默存覺得怎麽樣,應該也會喜歡吧,畢竟打鬥畫麵也蠻過癮的。


    一會兒出去可以討論一下。


    第一張紙巾剛才用來揩了鼻涕,他就又換了張紙巾來擦眼淚,眼前朦朦朧朧的。


    下一秒忽然有一隻手輕輕取下了他的眼鏡。


    他愣愣轉頭,見肖默存正在黑暗中定定地看著他。


    沒等他問出“怎麽了”三個字,人已經被向後壓住,緊接著溫熱的嘴唇猝不及防地吻上了他的眼睫。


    俞念攥著紙巾的手頓時一緊,不知所措地按在大腿上。


    有點癢,有點麻,睫毛被親得應激般打顫。


    肖默存側著頭,一手托住後腦一手扶著他的腰,傾身向前蜻蜓點水般吻他的眼睛,有種憐惜又珍視的感覺。


    “默存……”


    俞念一頭霧水間還有點兒羞赧,聲音低低的夾著戰栗,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吻搞得精神緊張。


    況且前麵還有那麽多人。


    被他輕聲一喊肖默存停了下來,與他拉開一點距離,暗黑的瞳仁牢牢鎖著他。


    “我想吻你,閉上眼睛。”


    眼神炙熱又極度渴望,黑暗中恨不得將他盯出一個洞,且不達目的不罷休。


    等了三秒不見他說話就半哄騙半催促:“聽話。”


    俞念死命地揪著褲子,心裏暗歎一聲不爭氣,眼睫抖了幾下,到底是乖乖闔上了。


    薄唇很快襲了過來,這次的目標換成了嘴唇。


    肖默存先是用了幾分力道碾唇,變換著角度壓他的唇瓣,接著又含住上唇重重吮弄,咬在齒下緩緩地磨,施予一個情 色意味十足的吻。


    俞念覺得自己的唇都快被磨破了。很快他就感覺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後傾斜,腦袋開始缺氧眩暈,隨後被一隻大手撈回了懷裏。


    “唔……不……”他用殘存的理智推開了過分享受的alpha,“有人,這樣太過了……”


    前麵旁邊到處都是耳朵,隨時有可能發現,被人發現在角落瘋狂接吻他就不要活了。


    肖默存卻用灼熱的目光緊盯著他的眼睛,表情像是無論如何都忍耐不住了,低聲哄他:“再親一分鍾,我保證。”


    各種保證隨口就來。


    俞念臉皮薄,在他懷裏扭過頭去避開又要親上來的唇。


    “不行,好好看電影,後麵還有——”


    後麵不管還有什麽都被關在肖默存的吻裏了。


    俞念的兩隻手腕並攏在胸前,被alpha的寬大手掌如手銬般銬住,後腰抵著另一隻手,隔著t恤不輕不重地上下撫摸。


    這一分鍾沒人計時,很可能比普通意義上的一分鍾要長很多,科學無法解釋。


    他兩瓣嘴唇被吻得濕潤紅腫,舌關遭人強行撬開,軟舌逃了半晌最終也被含住細細愛撫。津液交換時,曖昧纏綿的細碎聲響從密不可分的唇齒間逸出,傳到耳朵裏燒得最後一絲理智也化為灰燼。


    太過了……


    俞念指甲緊攥掌心,低微急促地喘息著,嗓子裏一陣陣發幹發澀,心裏即滿足又緊張。


    半晌後漫長的一吻終於結束,alpha的唇不甘不願地離開,氣息也有些不穩。


    肖默存把他摟在懷裏,對著他的耳朵喘了幾口氣,又流連不舍地吻了一下他的耳垂,然後才啞著嗓子表達虛偽的歉意。


    “對不起,不小心超時了。”


    俞念忍著砰砰的心跳倉皇從他懷裏逃開,別過頭用手背擦了擦濕得一塌糊塗的唇周,又飛快看了看周圍。


    還好,好像沒有人發現。


    然後他才回頭瞪向一臉饜足的alpha,小聲威脅:“你以後別想再約我出來看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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