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電梯,離開擁擠的大堂,來到醫院大門處。


    這時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了,城市變得輝煌起來,到處是五光十色的夜燈,印得醫院都變得色彩絢爛了。他們向前走了一段,這時,旁邊插來一道聲音:“小亮!”


    祝嵐行和鹿照遠一起看去,看見個穿西裝夾公文包的中年男人匆匆停下電動車,從上邊下來,正是鹿照遠的爸爸。


    鹿照遠愣了下:“爸,你怎麽來了?媽不是說你今天晚上要加班,要遲點回來嗎?”


    鹿爸爸:“我聽你媽說樂樂住院了,就趕緊和領導說下先過來了。”


    鹿照遠提了提手裏的魚湯:“我媽買的,讓我們晚上喝。”


    鹿爸爸叮囑:“你帶著回去喝吧,我吃完了才過來的,我現在上去換你媽,你媽之前值了好幾個班才閑下來,剛在家裏休息半天,就碰到這事,怪累的。”


    “那我等我媽下來。”鹿照遠說。


    “別了。”鹿爸爸搖頭,“你媽那個人就是倔,讓她回家她肯定不安心,正好等十二點了她還得值夜班,我上去了讓她去她們護士宿舍睡一覺,也免得一點點休息時間,還花在來回的路上。”


    他行色匆匆,居然沒注意到站在鹿照遠身旁的祝嵐行,把話一通說完,就丟下大兒子,趕醫院裏去了。


    人走了,鹿照遠抬起的手又舉了一會,才慢騰垂下來。


    祝嵐行注意到他的一隻手又插進了兜裏,這種動作並不經常出現在鹿照遠身上,每回出現的時候,似乎都代表著主人的一些情緒。


    “小亮……”


    “我送你回去吧。”


    兩句話同時響起,兩人間都靜了一下。


    “你送我回去?”祝嵐行將鹿照遠剛才說的話重複一遍,神色微妙,“沒說錯?”


    “沒說錯。”鹿照遠一臉平淡鎮定,“我爸我媽我弟都在醫院,我回去家裏也沒人,正好是我邀你出來的,天色晚了,順便送你回家也很正常吧。”


    “話雖如此……還是有點奇怪。”祝嵐行慢吞吞指出,“我是男的,又沒仇人,不需要貼身保護。”


    “……”


    鹿照遠當然知道這很奇怪。


    但話是他自己說的,他能承認很奇怪嗎?


    他低咳一聲,正要死鴨嘴硬,突然聽見祝嵐行說:


    “我去你家吧。”


    “什麽?”鹿照遠一呆。


    “反正我回我家也沒人,也沒事,幹脆去你家,你還能輔導一下我的功課。”祝嵐行微微一笑,“歡迎我嗎?我們可以一起吃你媽買的提子。”


    “……還可以一起喝我媽買的魚湯。”


    鹿照遠說,突然之間,有些高興了。


    鹿照遠的家和城市裏大多數的家庭一樣,三房兩位一廳,正常九十平方。


    帶著祝嵐行進了家門,推開自己臥室房門的時候,鹿照遠清清喉嚨,先給疑似有潔癖的人打了個預防針:“裏頭比較亂,你別在意,隨便坐,電腦椅和床上都可以。”


    鹿照遠的房間並不很大。


    九十平米的空間,也沒法把房間弄得很大。


    這是間略顯得有些狹長的屋子,床鋪放在窗戶底下,做成高高的一體式榻榻米樣,出來些是書桌並衣櫃。衣櫃很小,還是單開門的,書桌倒挺大,上邊還有一排櫃子用來放獎杯。


    至於獎狀,祝嵐行掃了眼牆壁。


    貼得都沒地方貼了,主人可能還不樂意看見,最後用一張球星的海報,統統遮住,隻剩下點邊邊角角,還透著金紅色獎狀的痕跡。


    看完了牆壁,祝嵐行的目光自然而讓往下一降,降落到電腦桌和電腦椅上。


    電腦桌上還好,除了電腦和遊戲機以外,沒別的東西。


    電腦椅上……堆著衣服。


    “髒衣服,還沒拿去洗。”鹿照遠在旁邊不好意思地解釋,“你坐床上去吧,床上幹淨。”


    “我們今天才在草地上滾過。”祝嵐行委婉說。


    鹿照遠反應了一下,才弄明白祝嵐行的意思,他幹脆替人拍拍腰背及下麵一點點的位置:“行了,灰塵沒了。”


    盛情難卻,他自己也拍了拍衣服,然後坐上床鋪,坐上去的瞬間,就感覺底下凹凸不平,似乎藏著點什麽,手往其中一探,摸出一堆衣服和一條內褲。


    內褲原本是藏在最底下的,被祝嵐行一翻,就成了最上頭的那一件,大喇喇呈現在兩人的眼睛裏。


    “……”祝嵐行。


    “……”鹿照遠。


    鹿照遠劈手奪過祝嵐行手中的衣服,打開衣櫃,一把塞入,再猛然關上,一氣嗬成解決了後,才正經對祝嵐行解釋:“洗完了,幹淨的,還沒收起來。”


    “嗯。”祝嵐行安撫略顯緊張的鹿照遠,“我聞到了洗衣液的味道。”


    “……”鹿照遠嘀咕一聲,“狗鼻子。”


    “你說什麽?”祝嵐行沒有聽清楚。


    “我說……”鹿照遠清了清喉嚨,“你就坐在床上,我給你搬個桌子來,再給你找兩張卷子做做看——對了,晚上還沒吃飯,你想吃點什麽?”


    “都可以。”祝嵐行並不在意,他來這裏又不是蹭飯吃的。


    “現在七點多了,煮飯比較麻煩,煮好了再吃都八九點了,要不然煮麵吧?魚湯煮麵。”


    “好。”


    兩人達成一致,鹿照遠給祝嵐行從櫃子裏搬了個折疊小桌子放上床鋪。


    這小桌子不髒,日常也是放床上的,畢竟屋子比較小,就要更多地利用床上空間。


    放好了桌子,再拿來筆、草稿紙、高一高二的試卷,最後又給祝嵐行倒了一杯水,總體處理妥當,鹿照遠才長長籲了一口氣,放心地從屋子裏出來,進入廚房。


    他把魚湯倒進了鍋裏,從冰箱拿了一把青菜出來,打算待會和麵一起丟湯裏。


    但想想,魚湯青菜麵,不是待客之道,怎麽也要加個火腿吧?


    鹿照遠又從冰箱裏摸出了火腿肉。


    魚湯青菜麵成了魚湯青菜火腿麵。


    ……


    似乎還有些寒酸。


    鹿照遠埋頭冰箱。


    從保鮮到冷藏,每一個格子都被他翻過一遍,除了之前兩樣配菜之外,他額外又找出了各種肉丸和燕餃,挨個投入湯中,直至覺得怎麽也餓不到祝嵐行後,才滿意地停下手。


    鍋裏的食材還要煮一會,鹿照遠一時有些無所事事。


    他倚著出門的門站了會兒,突然直起身,走到旁邊的浴室,凝神望著浴室裏的洗發水。


    沒錯。


    之前那瓶讓腦袋癢、懷疑是假貨的洗發水已經丟掉了。


    但換了洗發水,他依然腦袋癢。


    而且這種腦袋癢,隻爭對同一個人……難道腦袋還安了雷達,能辨認誰可以誰不可以?


    鹿照遠怎麽想,怎麽覺得解釋不通。


    他心煩意亂地掏出手機,在群裏@大家:“問你們個問題。”


    老大問話,小弟當仁不讓。


    舒雲飛和向晨這兩狗腿衝在最前頭,首先響應:“在!亮哥說~”


    隨後,一溜“亮哥說~”刷了屏。


    鹿照遠打字:“我有一朋友最近得了點毛病……”


    向晨:“亮哥你想說什麽?”


    鹿照遠:“……不是我,是我一朋友。”


    透著屏幕,都能從向晨打出的黑字中看見他的鄙夷:“都什麽年代了,誰還不知道818的時候,我朋友=我,亮哥你村通網嗎?”


    鹿照遠:“……”


    舒雲飛嗬斥向晨:“就你一張嘴能嗶嗶,你還聽不聽了?”


    向晨:“聽聽聽,亮哥你說是朋友就是朋友。”


    “我有一朋友。”鹿照遠覺得自己敲下的每一個字都浸透著虛偽,“最近喜歡上了摸別人的腦袋。”


    “呃……”眾人發出一個可疑的單音,一同得出結論,“這怪癖是挺怪的。”


    舒雲飛又問:“他對每個人都這樣嗎?”


    “不,隻對特定一個人。”鹿照遠。


    “嗨啊!”這下換成舒雲飛激動了,“這是戀愛了啊!亮哥你開竅了嗎?!”


    很長的沉默。


    激動的舒雲飛猶如冷場王,消息一發出去,群裏一聲響也沒有,就連原本問出這個話題的鹿照遠,也一聲不吭,仿佛消失了一般。


    舒雲飛覺得有點不對勁,小心翼翼問了聲:


    “亮哥你怎麽不說話?”


    “那如果……”鹿照遠一行字打得很慢,“這個人,想被摸腦袋呢?”


    這下,冷場王換人了。


    鹿照遠發出這條消息後,群裏再沒有人說話,好像早先一溜拍胸脯聆聽的小弟眨眼間全死光光了。


    半天,還是向晨說話了。


    “也許,這個人外表剛強,內心柔弱,喜歡女上男下位?”


    群裏的沉默已經變成了窒息。


    鹿照遠覺得這還是個隔著個聊天群在說話,要向晨真在他麵前,對方應該已經腦袋朝下進馬桶了。


    也許說完了這句話後,向晨自己也覺得不太行,特別自覺主動地發出一排跪地磕頭的表情。


    鹿照遠懶得理他。


    今天的狗頭軍師真的很狗頭,說出來的東西沒有一點兒建設性!


    他關了手機,拉開浴室的門,才回廚房,就被突然出現在廚房灶台前的祝嵐行嚇到了:“你……你怎麽在這裏!你什麽時候出來的?”


    祝嵐行正拿著湯勺嚐味道。


    他奇怪地看了鹿照遠一眼:“我在裏頭聽到了湯水撲出來的聲音,就出來看看,順便把你放在旁邊的麵給下了。現在都好了。要過來嚐嚐嗎?味道挺好的。”


    祝嵐行手腕一轉。


    剛剛被他試過的湯勺,對準了鹿照遠。


    鹿照遠遲疑片刻,湊近了。


    熱騰騰的噴香的蒸汽,先撲一臉,再用舌尖碰一碰微燙的湯汁,但沒感覺出太多的味道。


    這個刹那,另一個念頭虜獲了鹿照遠的全部精神。


    他們用了同一個勺子……


    沒,沒嚐在同個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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