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池回再次睜眼的時候,周圍是一片混沌的黑暗。


    沒有鞋襪,腳下傳來的觸感柔軟而又滑膩,他警惕地在原地站定,隨即在腦中詢問著0527:【這是哪兒?】


    【呃……你的家?你自己?】暫時無法用語言和文字解釋現在的情況,0527幹脆在自家宿主麵前投映出一堆彩色照片。


    白色大花,高心卷邊,配上那飽滿的花苞和帶刺的枝條,池回滿頭霧水地反問:【一株玫瑰?還是被養在盆裏的玫瑰?】


    像這種形狀顏色都適合被做成切花的品相,他不知道在先前的西式婚禮上見過多少回。


    【準確來講這是月季,其實咱們先前見過的那些切花玫瑰基本都是不同顏色的它,】習慣性地做起科普,0527飛速調出數據庫裏的資料,【z國茶香月季和歐洲常青月季的雜交種,恭喜宿主,這次您還是個混血兒。】


    隱約猜到真相的池回:……


    【所以這個世界的我是朵花?】強迫自己將視線從投影上收回,池回無語扶額,【霍景玄他是瘋了嗎?沒事和一盆花結婚?】


    【按理說你應該算是精靈來著,或者是童話裏的花仙子?】整理好命運線化成的劇本傳給對方,0527難掩八卦地調侃,【順帶一提,這個世界的老霍叫霍易斯。】


    銀河曆3365年,星際時代的人類開始對配偶實行基因比對分配,經由超級智腦“星耀”的實時分析運算,每位公民都可以與最適合自己的伴侶結婚。


    與歡欣雀躍的大眾不同,這個世界的主角攻受,就是挑戰權威的自由戀愛。


    至於池回的便宜丈夫霍易斯,仍舊是那個被卷入劇情的男二,身為銀河帝國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上將,若非脾氣暴躁難以控製,光是戰功就足以讓對方成為元帥。


    都說霍易斯唯有靠著殺戮蟲族才能平複心緒,銀河帝國的公民對這位上將可謂是又敬又怕,但隻有少數人才知道,霍上將火|藥桶般的性格,完全是源於對方那由龐大精神力引發的持續性頭痛。


    超過負荷便是負擔,在這個沒有哨向和abo設定的世界,除開服用藥劑與打架發泄,霍易斯根本找不到辦法能排解自己的情緒,正因如此,知曉該項機密的智腦星耀才會把對方“黃金單身漢”的標簽改成“大齡剩男”。


    人如其名,原主帕斯卡利,也是星際時代最後一株pascali,作為一株來自古地球比利時的雜交茶香月季,它的種子在荒涼孤寂的母星上冬眠萬年,隨後又被銀河帝國的科研人員發現並帶回首都星培育。


    【所以……這是養著養著就成了精?】發現眼前的小黑屋就是自己的花苞後,池回便毫無形象地盤膝而坐。


    【星際時代,連蟲族化人都能解釋,原主一個‘植物人’也算不上稀奇,】細心地變成光球替宿主照明,0527翻著劇本答道,【雖說原主的外形還是朵花,但他的精神波動卻和老霍非常契合。】


    【要是沒有智腦分配,帝國研究院哪舍得把無法複製的原主送人?】


    【契合的精神波動?這可得好好偽裝……】準確地從一大段話中抓住重點,池回迅速在係統商店內翻找起來。


    【不用不用,】直接將檢測報告拍在宿主身前,來回飛舞的0527嘖嘖稱奇,【百分之百的契合度,池回同學,你比原主還適合做老霍的媳……】


    “啪!”


    麵無表情地將手裏的劇本丟向光球,白發少年耳邊再次恢複安靜。


    沒錯,白發。


    或許是受到本體狀態影響,池回此刻正頂著一頭再純粹不過的白毛,雪膚紅唇,圓潤的雙眸則是與枝葉相同的蒼翠,也幸虧原主的五官足夠精致,這才沒有讓他淪為“鄉非”。


    “我為什麽要作死應下那句生生世世?”


    ——如果任由劇情發展,再過三分鍾不到,自己就會被一隻出故障的家政機器人掃下陽台摔死。


    聽到自家宿主的低聲抱怨,0527小心翼翼地湊近:【要麽咱們就鴿老霍一次?】


    拇指姑娘什麽的……怎麽想都與飆車無緣。


    【算了算了,就這樣吧,】盡管對未來的走向有些迷茫,但池回還是不想就此食言,【0527,幫我找套尺寸合適的衣服來。】


    後知後覺的0527:……


    怪不得自己眼前總有馬賽克。


    真是好流氓的一朵花!


    *


    雙倍完成今天的訓練,軍裝筆挺的高大男人蹙眉踏上懸浮車,帶著一身再明顯不過的低氣壓。


    對於銀河帝國的上將霍易斯來說,每個和平的休戰期都會讓他感到煩躁。


    【新婚生活如何?】


    毫不留情地刪除光腦中所有類似的短訊,男人對自動駕駛的懸浮車下達了“回家”的指令,他有一雙再深邃不過的黑眸,卻總能讓人聯想到熊熊燃燒的烈火。


    想起那盆被自己從民政局帶回的花,饒是見多識廣如霍易斯,也忍不住為此青筋直跳——


    雖說他對婚姻從未有過期待,可那個見鬼的智腦是不是也太敷衍了一點?!


    不會說話,無法擬人,甚至連個像樣的精神體都凝不出……


    還有那群唯恐天下不亂的八卦記者,他前腳剛出民政局、後腳這樁婚事就被鬧得全宇宙皆知。


    “滴——”


    習以為常地忍住頭痛,滿臉都寫著不爽的霍上將抬眼通過虹膜檢測開門,濕潤泥土的味道在空氣中彌漫,他警覺地轉頭,一眼就瞧見了那個摔碎在地的花盆。


    潔白的花苞低低垂落,帶刺的花枝也不複挺直,再加上角落那不斷閃著紅光家政機器人,霍易斯很快便猜出了這場事故的始末。


    “真是麻煩。”突然記起這是自己法律上的伴侶,男人口中抱怨,手裏的動作卻半點沒停,隻是他從未飼養過如此嬌貴的物種,反倒把自己的食指劃破一個口子。


    尖銳的花刺紮進皮膚,豆大的血珠隨之湧出,強忍不耐的霍易斯剛想換個姿勢,就見那被自己托在手心的花苞緩緩綻開。


    清幽淺淡的茶香四溢,一個白發翠眼的小人跌跌撞撞地隨著綻放的花瓣滾出,霍易斯下意識地屈指接住,這才發現對方竟還沒有自己的手掌高。


    更重要的是,他素來緊繃的神經似乎因這香氣而舒緩許多。


    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古怪的靈性植物,男人將少年模樣的小人攏在手心:“你是?”


    好不容易才站穩的池回:……mmp!


    所有或陌生或眼熟的東西都被無數倍地放大,霍易斯不經意的動作對他來說更是堪比地震,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反饋到腦中的畫麵沒有扭曲,對方在自已眼中依舊英俊逼人。


    “帕斯卡利,我知道你,他們都說我要和霍易斯結婚,”費力地扶著男人的手指起身,隻裹了兩圈棉布的少年滿臉驚訝,“你流血了!”


    根本沒把那點小傷放在心上,霍易斯盯著小人若有所思:“他們?”


    “就是研究院的學者,他們曾在無意間教會我很多事。”完全依照原主的設定回答,池回的眼神真誠得毫無破綻。


    好吧,他總該慶幸這不是一個剛剛落地的嬰孩。


    隨手將對方放在翻倒的泥土旁邊,霍易斯指了指那朵瞬間盛放的玫瑰:“自己收拾。”


    細胳膊細腿的池回:……等會兒,我刀呢?


    【什麽刀?哪有刀?你現在可是帕斯卡利!】及時製止住瀕臨暴走的宿主,0527小聲嘀咕,【這名字可真繞口,你最好讓老霍給你起個愛稱。】


    多年培訓的職業素養過硬,幾乎是在0527閉嘴的刹那,少年翠色的眼中便盈滿淚光。


    眼力極好的霍易斯:……


    怎麽還會哭?這到底是個什麽麻煩的玩意兒?


    控製著自己的力道不要將對方捏死,男人按住少年,仔仔細細地來了個生理檢查,不顧對方羞憤欲死的模樣,他放下那塊棉布,難得有了開玩笑的心情:“還真是雄性……我說小玫瑰,你成年了嗎?”


    不是玫瑰!是月季!


    想起0527那段複雜的混血論,池回稍稍猶豫兩秒,還是決定讓這個誤會繼續下去,沒有理會對方的調侃,本體已有萬年高齡的白發少年掙紮著推開男人的五指山,一言不發地擦幹眼淚。


    還會生氣。


    屈膝半蹲,霍易斯隨手解開軍裝過緊的紐扣,饒有興趣地盯著麵前奮力搬土的小人,對方身上那淺淡的茶香實在好聞,雖然比不上軍方提供的治療藥劑,卻也能讓他的精神微微舒緩。


    做人總要知恩圖報。


    輕巧地拎住少年遮羞的棉布將對方放在自己肩上,霍易斯從通訊錄裏找出被拉黑的研究院代表,然後言簡意賅地給對方發了條短信:【花盆碎了,換新的來。】


    “嗡。”


    意料之中地收到研究院回撥的電話,男人手指滑動,眨眼間便將對方再次拉黑。


    “放心吧,死不了。”任由白發少年緊緊拽住自己的衣領,霍易斯還算耐心地將那株玫瑰連盆帶花地搬到安全地帶,根部的土壤還在,大不了他一會兒給小人再澆點水。


    可以看清男人表情的0527:……原主能撐到現在可真是奇跡。


    無暇理會自家係統的吐槽,池回閉眼,死死抱住對方軍裝上亮晶晶的肩章——


    救命,這身體好像有點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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