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極生悲,由於昨夜“品鑒話本”時把人折騰得太狠,霍公子到底沒能邀請到自家娘子一同打獵,幸虧他在來山莊前便尋到野外燒烤的秘訣,這才靠著香噴噴的兔肉避過分房而睡的下場。


    悠閑卻又短暫的假期很快結束,傷勢痊愈的霍景玄重回官場,親自領旨去抄了賀昭榮的王府,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的宸國,早已沒有誰再敢為平王說話。


    “原來是你。”新帝做事向來謹慎,此次更是沒有在正式下旨前走漏任何風聲,眼神迷離地倒在一眾清秀伶人與貌美婢女當中,賀昭榮努力分辨著來人的相貌,而後醉醺醺地打了個酒嗝。


    子孫根被廢,他隻能天天借著幻想來麻痹自己,抬腿踢開腳邊兩個廝磨在一處的婢女,賀昭榮目露凶光,踉踉蹌蹌地坐直身體:“鳳蕭呢?把那殘廢給本王叫來!”


    ——生來最看重臉麵與美色,青年那隨手一刀,可謂是毀了他的全部。


    “王爺!王爺!”沒成想對方事到如今還敢挑釁,新上任的管家慌忙提醒,“霍、霍大人是來宣聖旨的……”


    似是終於想起自己曾經做過什麽,賀昭榮拎著酒壺笑道:“聖旨?什麽聖旨?”


    “哦,對了……整整六名死士,霍景玄,你還真是好命。”


    大抵是知道今日自己難得善終,賀昭榮此時的行事便格外癲狂,怎麽也沒料到平常色厲內荏的主子會突然爆發,王府管家冷汗直冒,當即便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沒有心情去和一個瘋子掰扯,霍景玄微微頷首,揮袖示意身後的士兵可以行動,現下禁衛軍正眼巴巴地盼著戴罪立功,哪怕賀昭榮曾經是皇族也沒能讓他們手軟。


    打砸喝罵的聲音不斷從遠處傳來,房間裏的鶯鶯燕燕們頓時嚇得花容失色,被這些供自己取樂的玩意兒哭得心煩,賀昭榮盯著那道聖旨起身:“怎麽?賀昭明那個弑父小人是要讓你來賜本王一杯鴆酒嗎?”


    “可惜啊可惜,本王討厭被你們這些個俗物伺候,隻想讓那鳳蕭用小嘴來……”


    “唰!”


    勢若風雷地抽出身旁護衛的長劍,從自家娘子那裏習得一招半式的霍景玄不言不語,隻是將劍尖停在了對方看似正常的兩腿之間。


    “不要!別過來!”深埋心底的噩夢再度蘇醒,徹底將瀕死的瘋狂擊潰,目光驚恐,賀昭榮連滾帶爬地後退,哪裏還有方才的半分囂張。


    腥臊難聞的氣味在房內彌漫,賀昭榮身下也跟著出現一灘可疑的水痕,各式各樣的打量如同尖刀般紮在自己的身上,無法忍受如此奇恥大辱,他五官扭曲地衝男人嚷道:“鴆酒呢?給本王鴆酒!”


    “鴆酒?”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霍景玄遙遙衝皇宮的方向拱手,“陛下仁慈,又怎會忍心手足相殘?”


    “平王殿下隻需按例交出貪墨的銀兩,而後規矩地待在府中便好。”


    聽出男人話中隱藏的含義,賀昭榮睚眥欲裂:“他這是要關我一輩子!”


    “非也非也,陛下隻是想讓平王殿下靜思己過罷了,”餘光掃過那些衣衫淩亂跪倒滿地的男男女女,霍公子人畜無害地勾唇而笑,“還有這些要被驅逐的妾室美人,定然會讓殿下今日的表現傳揚出去。”


    “霍景玄!”


    對那氣急敗壞的嘶吼充耳不聞,男人頭也不回地轉身:“走吧。”


    有關皇室的恩怨徹底了結,等一會兒交差回家,他定要向娘子好好討個獎勵才行。


    *


    同年三月,於京都接受各國朝拜的新帝有感征戰之苦,正式更改年號為“永和”。


    永和二年初,曾令宸朝小兒止哭的鳳蕭腿傷痊愈,再次奉旨接手錦衣衛指揮使的重任,與此同時,宸朝最年輕的吏部尚書霍景玄高調請奏,張口閉口都是要衝陛下討個婚嫁。


    “陛下竟沒有生氣?”


    繡工精巧的喜服搭於屏風,房間內隻能看到青年更衣時的朦朧身影。


    “生氣又如何,那位還指望著我幫他搞定過繼子嗣的大事。”身著同款的殷紅婚服,霍景玄大大方方地坐在由過去鳳府翻修出的“閨房”內,完全沒把所謂的規矩放在心上。


    五月初八,宜嫁娶訂盟。


    今天正是霍鳳兩家重辦婚禮的吉日。


    “三千弱水隻取一瓢,如此看來,林青竹倒確是嫁了個良人。”低頭按照0527搜來的攻略整理衣飾,池回故作淡定地躲在屏風後感慨。


    不願聽到青年誇讚旁人,霍公子的醋壇頓時翻倒一地:“娘子此言差……”


    話未說完,下意識看向屏風的男人便愣在原地,不耐煩地拿著繁瑣的玉冠和發飾走出,紅衣青年蹙起眉抱怨:“管家和喜娘呢?快叫他們給我找個會束發的婢女過來。”


    吉時將至,他總不能披頭散發地出去見人。


    輔以金絲入繡的喜服華麗非常,更是將青年本就稠麗的容貌襯得豔光四射,身姿挺拔腰線纖細,青年徹底擺脫腿疾後的模樣,簡直一顰一笑皆可入畫。


    “找什麽婢女?為夫親自來幫娘子束發便是,”自然而然地拿出被自己帶在身邊的桃木梳,霍景玄輕輕將對方按在銅鏡前坐好,“單是這點,宮裏那位就肯定做不到。”


    幼稚。


    任由男人的手指在自己發間穿梭,池回順勢將那赤色的玉冠遞給對方,青絲柔順,回憶起自己最開始替青年束發時的聯想,霍公子忽地愉悅笑開:“一梳梳到發尾,二梳白發齊眉。”


    “三梳兒孫滿地,四梳永諧連理。”


    “慢著……兒孫滿地?”懶得在大喜的日子和對方拌嘴,紅衣青年低垂的桃花眼輕抬,“霍景玄,事先說好,要生你生。”


    “那種隻會與為夫爭寵的小鬼有什麽好?”完全忘了最先開頭的是誰,男人伸手正了正青年的發冠,“此生此世,不、生生世世,娘子都隻能愛我一人。”


    生生世世嗎?


    定定地望著映在銅鏡中的彼此,池回緩緩點頭:“好。”


    “……”


    沒想到向來易羞易惱的青年會如此認真地應下自己這句情話,霍景玄微微晃神,手中的桃木梳也在無意間向地麵跌落。


    為男人難得的錯愕啞然失笑,紅衣青年及時接住那把可憐的梳子,而後認真地轉身望進那雙狹長的鳳眸:“我答應你。”


    “生生世世。”


    ——以快穿局池回的名義。


    *


    身強體壯又同為男性,池回這次當然不用再乘著花轎扮作新娘,鳳家舊案注定無法昭雪、偌大的府邸更是隻剩青年一人,賀昭明與林青竹心中有愧,幹脆便趁著這次婚禮做了回娘家。


    頭一抬箱籠已經進了霍府、最後一抬箱籠卻還沒出鳳家,圍觀的百姓議論紛紛,當真明白了什麽叫做十裏紅妝——


    瞧這陣仗、瞧這架勢,那大名鼎鼎的鳳指揮使合該是養在天家的公主才是。


    耳力極佳的池回:……


    什麽公主不公主?有本事你們對著繡春刀再說一遍!


    【氣大傷身、氣大傷身,】耳濡目染地掌握了任務目標最常用的借口,0527摸著並不存在的胡子轉移話題,【快看快看!又是那個火盆!】


    “走吧。”


    主動下馬與青年同行,霍景玄借著衣袖的遮掩與對方十指相扣:“我們一起。”


    沒有刁難、沒有嘲諷、更沒有那暗中潛伏的殺機,迎著觀禮賓客或豔羨或祝福的目光,紅衣青年安靜跨過熊熊燃燒的橘色火焰,好似將所有苦難與不幸都拋在身後。


    仍舊是用四座牌位代替高堂,可這一次,身著大紅喜服的兩人卻都已放下內心的重擔,年邁的管家激動地擦著眼淚,口中不住念叨著否極泰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明明是在前三百次任務中聽過無數遍的老套台詞,但此時此刻的池回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感到緊張,傀儡木偶般地一令一動,屈膝與男人對拜的紅衣青年垂下眼簾,驀地覺得自己有些臉熱。


    因為先前那場未完婚禮的緣故,在場賓客都自動默認鳳蕭才是出嫁,於是,等被灌下許多烈酒的新郎官回房,等待他的就是氣成河豚的新娘。


    “霍景……你慢點!”


    還沒等池回出聲控訴對方的出爾反爾,他便被腳步虛浮的男人抱了個滿懷,下人們識趣地合攏房門離開,隻留下了一室旖旎的酒香。


    甩不掉身上那塊癡纏耍賴的牛皮糖,紅衣青年隻得被對方結結實實地抱在懷中,從未見到男人如此失態的模樣,池回無奈歎道:“怎麽喝這麽多?”


    “高興,”孩子氣地將下巴擱在青年的左肩,霍景玄湊近對方耳邊嘀咕,“娘子,我好高興。”


    好蠢。


    暗中吩咐0527將這一幕拍照留念,紅衣青年不自覺地彎起嘴角:“高興就好。”


    “趁著今日高興,為夫想求、想求娘子一件事。”


    平日深邃的黑眸因醉意染上一層水光,被對方美色所惑的池回,想都沒想便出聲回道:“什麽?”


    下一秒,他就看到某人準確地從錦被下拿出一件明顯是裙裝的喜服。


    “夫君……”


    “嗯?”


    “滾去睡書房!”


    今夜的霍府,依然雞飛狗跳得一如既往。


    上將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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