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得早,主要八哥叫得好。


    外邊兒傳來一聲挺正宗的國罵,還帶了點兒英腔。


    裴燃記著對麵樓有家的兒子是在英國讀書,這會兒應該已經回去上學了,不知道是不是跟他學的。


    還挺有意思,這種語言的變通和其他的一些東西。


    裴燃看了眼周野,還沒醒,沒動彈,就躺在他身邊等他自然醒。


    這會兒不急,周野基本晚上才去三流,這風箏一下午能放,不差這麽一下。


    對這些事兒,裴燃有的是耐心。


    過了一會兒周野也就醒了,時間沒隔了十分鍾。


    最近這兩天蓋了薄被子,厚被子已經洗了放外邊兒曬,裴燃起來把被子收了疊起來。


    “早。”裴燃笑了笑,“周老板好。”


    “早。”周野也跟著笑了下,他最近笑得挺多,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注意到。


    “等會兒弄點時蔬汁,你喝麽?味道不算好,但對身體挺好。”裴燃問了句。


    “喝。”周野說,“看看你平常都喝什麽。”


    裴燃笑笑,去了衛生間洗漱,把近點兒的臥室裏邊兒留給周野。


    這兩步不想他周老板多走。


    不舍得。


    洗漱完了裴燃就出來,弄蔬菜汁的時候周野就在邊上看。


    記著學。


    回頭好自己弄給裴燃。


    裴燃把蔬菜汁放周野麵前的時候又給他記了一筆。


    周老板的可愛又多了一層氣,得是糖水和記憶的澆灌,這會兒周野想的還是裴燃。


    “吃點什麽?”裴燃問,“下邊兒新開了粥鋪,粥喝得習慣嗎?”


    “都行。”周野說,“對吃的沒講究。”


    “那就喝點粥。”裴燃笑了笑,“其實說真的,我還不算了解你。”


    周野沒說話,偏過頭看了他一眼。


    這話總是讓人沒什麽安全感,特像【吃肉加 壹△1△叁柒柒;柒3壹壹3 ▁】分手的提示語。


    裴燃樂了下,說了句別想多,就單純感慨一句,周老板愛吃什麽自己都不知道。


    “我自己也不知道。”周野笑了笑,“燃哥別嚇我,不經嚇。”


    裴燃把杯子收了進廚房,笑著說了句錯了。


    “用不著。”周野說,“對不起這詞兒真用不著。”


    吃完了粥就上了樓。粥鋪挺一般,但量很多,價格也不貴,算得上實惠。


    歇了半個小時看手機,裴燃放下手機跟周野說下午去個朋友家裏拿風箏,就是他昨天看到挺酷的那種,借來飛一下。


    周野問了句怎麽不自己買,裴燃笑著說了句小民省錢思想一時半會兒改不過來。


    其實不是這麽個意思。


    裴燃就是想把周野介紹給朋友知道。


    知道自己有男朋友罩。


    挺炫耀。


    裴燃這會兒又有點想笑,他想自己應該不像小學班長他爸,應該像初中班長他媽,拿了競賽一等獎之後請了全班吃飯。


    雖然那競賽跟別人半點關係都擱不著。


    周野這會兒也緩過勁了,剛剛那句不了解的衝擊已經沒得差不多。


    裴燃的意思也挺明白,周野能理解,而且很快。


    別的沒再多說,裴燃順口提了句就是賣綢花的骨園的老板,周野笑笑說回頭得謝謝他。


    謝什麽不用多說。


    謝他那會兒給沒得到什麽回應的裴燃一個能開出花的容身之所。


    吃完了午飯下了樓。那邊兒倒哥,也就是王秦,午飯之前發了條信息說車給搞到了。給個友情價,一百八十萬就行。


    倒哥人不如其名,說是倒,但車的來路還是很透明,純粹關係硬。


    裴燃笑著發了句謝過去,約了第二天的時間過去。


    得在周老板看完醫生之後,裴燃也跟倒哥說了可能有事兒會往後推,心理醫生要看多久他心裏沒數。


    倒哥也爽快,說了句沒事兒,先忙就行。


    發信息的時候周野沒看,這是最起碼的尊重得給,無論關係多近。


    發完了才問了一句,裴燃跟他說了之後周野看著沒什麽反應,過了一會兒就說了句謝。


    “用不著。”裴燃笑笑,學著早上周老板的樣子說了句,“謝這字兒真用不著。”


    周野笑笑,沒說話。


    裴燃知道他還緊張,畢竟明天就正兒八經去看醫生。


    治的還是沉屙舊疾,心病難醫。


    裴燃知道,也理解,但還是那句話,沒有同理心就永遠安慰不到點子上。


    他能做的隻是陪。


    不管前邊兒怎麽樣,變好或者變壞的這條路上有人陪。


    這就稍微安心。


    去骨園老板那兒拿了風箏,沒聊太久,老板昨天晚上又玩得晚,這會兒還是撐著一口氣才醒著給送風箏。


    “好好玩兒。”老板眼神就沒從周老板身上挪下來過,“回頭帶來一塊兒玩。”


    “邊兒。”裴燃笑罵了一句,稍微擋了點視線,“說了不玩兒。”


    “那你現在都什麽活動?”老板問了句,“光談戀愛啊。”


    “放風箏。”裴燃把風箏搖了兩下,上邊兒的燈這會兒都有看著點兒亮。


    “行。”老板樂了一下,“好好玩兒好好談,我先回了,睡覺。”


    裴燃沒再多話,道了別之後拉了周野離開。


    倆人一塊兒回車上。


    這邊是個別墅區,得繞一段兒,裴燃有點兒分不清路了,後來還是周老板坐駕駛座給帶了出去。


    主要他家裴燃也不常來,來了也就是喝多了借住一晚,剛剛進來還是老板全程語音指揮著過來。


    這邊兒物業不行,保安都不給帶進來。


    還是周老板那兒安全,手無寸鐵進個門堪比持槍進村。


    還得是有持槍證的那種。


    裴燃想起來之前保安小哥那眼神就覺得樂,覺得現在這些小孩兒太有意思,想得多。


    跟他剛畢業那會兒沒法比,是他心眼比不上人家。


    這個點廣場上挺多人,放風箏和跳舞的各占一邊。


    大都是父母帶著小孩兒來玩,要麽就是小情侶。裴燃挺沒有壓力的把自己跟周老板歸結到小情侶那一邊,拿了風箏往那邊兒去。


    天氣正好,風也舒服。


    這種天氣裴燃很喜歡,穿什麽都能扛得住,以前拍照最喜歡這種日子,不會太熱或者太冷。


    左右就仨字。


    給我飛。


    裴燃放過太多次風箏,但他估摸著周野應該沒放。


    沒別的,周老板給人感覺就不像放風箏的人,說他會追風箏也不至於,那種隨意灑脫的人他不像。


    他有點兒拘,但不知道拘的哪裏。


    可能是自己。


    裴燃對這塊兒一直挺敏銳,這種說法沒什麽依據,就是他覺得是。


    但他也不對外說出來,就自己心裏邊兒猜。


    這種事兒他相信醫生,相信周老板,但不敢信自己的判斷。


    怕誤判,怕耽誤了周老板。


    裴燃把風箏線繞開了給周野,戴了手套以免線割穿了手指。


    那得是刺骨的疼。


    裴燃以前有過一次,那會兒還沒太嚴重,就已經疼得不行。


    這種感覺不能被周老板體驗,所以手套得戴,戴起來還挺酷,特別帥。


    周野拿著風箏在原地站,看了看邊上一小孩兒拿著風箏瞎跑著玩兒。


    風箏就被拖在地上。


    聽著聲音挺沙沙。


    周野跟著跑了起來,左手拿著錘,右手牽著線。樣子還挺逗,很可愛。


    一。


    二。


    三。


    給我飛。


    風箏逆著風往前,像是另一種意義上的跟隨。


    裴燃跟著他後邊兒錄著視頻跑了起來,視頻畫麵有點兒抖得厲害。邊上小孩兒也跟著跑,還是沒能把風箏放起來,就有點兒飄著。


    “飛了!”裴燃喊了句,聲音還挺大。


    周野轉過頭想看風箏,一眼撞見裴燃的笑。


    然後就沒再挪開過眼。


    就像三流裏麵看見的第一眼。


    方祈之前說過他這是老流氓見色起意,周野覺得不是,漂亮的皮囊多得要命,但一眼喜歡的隻有裴燃。


    可能是先前的名字聽得太多,見著人發現並不是那麽回事。


    也可能是因為那會兒裴燃給人感覺太孤,有種踏實的感覺,在浮著沒沉下來。


    跟自己很像,跟現在挺不一樣。


    裴燃這一眼裏的現在給人的感覺是活。


    鮮活得熱烈,像繁花錦簇。


    周野也很喜歡。


    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喜歡。


    風箏飛起來了就隻要牽著走,偶爾跑兩步就行。


    這個風箏真挺酷,又大又亮,放風裏有點兒閃得厲害。


    裴燃低頭看了眼拍的照片,聽見自己那聲之後樂得不行,拿給周野看。


    視頻拍得抖,但畫麵莫名很好看,裏邊兒是奔跑的周野和一小孩兒。


    “挺好的。”裴燃說了一句,“沒開玩笑,你看著挺開心。”


    “因為有種感覺。”周野笑了笑,“風箏和你都挺好,有種感覺,明天會很順。”


    “一定。”裴燃拿了家裏帶出來的兩瓶雪碧,開了蓋放周野嘴邊。


    周野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口。


    很涼,挺刺激。


    想跑起來,彌補一下十六七歲那會兒的沉靜。


    那是本來應該躁動的時間,裴燃過到了一半就戛然而止,周野壓根兒沒有那樣的時節經曆。


    這會兒在補。


    是他們自己補給自己。


    “往邊上點兒。”周野很輕地說了一句。


    裴燃笑了笑,拉著他往邊上跑。


    風箏又開始飛得熱烈,他們在人群中相愛,現在學會了在人群邊緣接吻。


    作為感情裏遲來的補償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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