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到了快晚上,天已經有點兒暗。


    中間沒一直扯著風箏不放,走走停停,廣場上東西挺多的,一時半會兒也玩不過來。


    碰碰車,季節限定的水槍,再加上遊樂堡和鼠搖車。雖然不是每個都能玩兒,但挨個看過來時間也過得很快。


    水槍玩兒的最--群號1030373988--熱鬧,基本弄濕了外套。


    裴燃小時候就玩得厲害,準頭很好,周野上手也快。


    最後倆人跟幾個小孩兒一塊對槍著玩,挺大不尊的,但玩得挺痛快。


    “那小孩兒叫得真響。”裴燃把外套脫了放手上,衝著周野笑了一下,“有點兒耳朵癢。”


    周野笑笑,接了外套,他手上還拿了個風箏不知道怎麽裝回去。


    裴燃剛還笑了他一下,連風箏都擺弄不進去。結果自己上手也不行,總塞不進去,燈泡有點兒太礙事兒,妨礙得不行。


    周野倒沒笑他,就是把風箏攥手裏。


    “問問唄。”裴燃看了眼他的手,“反正裝不回去了,幹脆賣我們就算,省得拿回去他麻煩。”


    這話其實挺有點兒逗趣的意思在,主要裴燃也看出來周老板喜歡。


    骨園老板鐵定不在乎這麽個風箏,就是當著麵兒要過來了也沒事,最多就是被損兩句不行。


    像小孩兒。


    周野沒多說,聽著裴燃跟骨園老板說。


    最後敲定了一下二手價,五十七塊。具體為什麽也不知道,骨園老板的想法總有點兒奇奇怪怪。


    “巨款。”裴燃笑著說了一句,“一個風箏五十七,如果換不來周老板的開心,就有點兒虧得厲害。”


    “開心的。”周野說了一句,“很喜歡。”


    裴燃笑笑,說了一句那就行。


    要求不高,喜歡就行,別的不多求,太貪心。


    在路邊吃了蘭州拉麵,麵館老板是正宗的蘭州人。老板娘真挺好看,還有個小孩兒,眼睛大得不行,看著就讓人喜歡。


    牛肉拉麵一份十塊,量也多,老板完全沒看出來這塊兒的人都挺好欺負。


    上菜的時候又要了肉夾饃,畢竟兩個大男人,一碗麵還有點兒不夠。


    裴燃以前經常來吃,那會兒的小醫院就在這附近,找完老媽就來吃麵,這家店也做了二十多年。


    吃完了周野就去付了錢,他那塊兒離掃款碼近一些。


    裴燃站門口等他,外邊兒要涼快一點。


    “晚上還是去三流?”裴燃問了一句。


    周野搖搖頭,說了句回家。


    他想回家。


    裴燃笑笑,手裏還拿著個沒飛起來的大風箏。


    他說了聲行,聲音挺輕。


    隔壁就是電腦商城,裴燃進門換了手機和電腦。把手機數據轉移了一下,電腦回去了他自己慢慢弄就好。


    路上下單了跑步機,回了家就先去洗澡。


    跑了一下午都有點兒熱得厲害,出了汗。


    裴燃進了浴室裏,低頭洗了把臉,就用冷水衝了一下——不光是周野,他也有點兒緊張,惦記的情緒放不下,裏邊兒全是他。


    但也沒大問題,畢竟人就在這兒,走不了,也沒必要。


    周野不會做那種莫名其妙消失離開的事兒,那太瀟灑沒牽掛,他再不想牽扯裴燃都不會這麽幹。


    這就不是他。


    何況本來就已經牽扯著在裏邊兒算不清,又哪來的資本談無牽無掛。


    過了一會兒裴燃出來了,周野已經洗好了頭坐沙發上。


    頭發還沒吹,裴燃看了眼窗外。


    那隻八哥躺在小窗台上睡得起勁。


    “沒事兒。”裴燃靠著門框看著他笑,“把頭發吹幹就行,用不著擔心這隻鳥,他以前把我們叫醒也沒收斂著分毫。”


    周野笑笑,沒說話。


    裴燃幹脆轉身進了浴室把吹風機拿了出來。


    這個習慣他一直有,吹風機就放在浴室裏邊兒。他媽怕他觸電一直叫他改,最後還是沒給改回來。


    “回頭你媳婦得嫌棄死你。”老媽那會兒就這麽說的,話裴燃都還記得清,“一張臉靠不了多久,男人甭想靠這個栓人。”


    裴燃那會兒也挺年少輕狂,憑著一張臉在學生堆裏混得無往不利。


    張口來了句沒事兒,不會在意。


    裴燃把插座插上了電吹風,坐沙發上讓周老板往地上坐。


    “我媽得謝你。”裴燃笑著說,電吹風他準備用完了就放客廳裏,反正他用不著。


    “謝我什麽?”周野笑著問了一句。


    “教我學會惜命。”裴燃說,“我覺著這是最高等級的讚譽。”


    吹頭發的時候挺安靜,裴燃的手指按在頭皮很舒服,周野能感覺他的指腹在頭發間甩來甩去。


    不知道跟那個理發店小哥學的。


    估計得是好幾年前的流行。


    有點兒想笑。


    周野這會兒突然不那麽緊張了,舒服得有點兒想這麽睡過去。


    裴燃在家裏客廳給他吹頭發,時間是晚上八點半,再晚點兒兩個人會一起看部電影,空氣裏邊兒有叫喚的八哥和水汽。裴燃看完電影可能會去抽根煙,因為想避著周野所以可能會往外邊兒站,周野會叫他回來。


    再然後就是檸檬水和睡前的親吻,周野想要討要一個充滿煙味的吻。


    可能會貪心,不止一個。


    不過也沒事兒。


    千個萬個,都是他的。


    吹完了頭發就開了電影,這基本上是兩個人的默契。


    說起來還要感謝陶安培養起來的這個習慣,不然這會兒大片的時間空白不知道該怎麽填完。


    看的是愛情片,昨天沒看成的片子。


    講的兩個小孩兒,十四五歲時候的戀愛。


    挺純的。


    裴燃覺得有點兒像這會兒的他跟周老板。


    甚至進展得還沒人家快。


    這部片子還挺有名氣,裏邊兒的小演員現在也沒長殘,還是好看得厲害。


    裴燃看不來這種片子,看到一半就有點兒想睡得厲害。


    “借個肩。”裴燃偏過頭,把腦袋搭在周野肩膀上邊兒,“行麽。”


    周野嗯了聲,上半身就沒再動彈。


    裴燃笑了笑,壓著肩膀聲音有點兒沉,但又好聽得厲害。


    起碼周野很喜歡。


    “晚安。”周野說了一句。


    “晚安。”裴燃笑著說,“今晚上倒數第二個晚安。”


    這話還是錯了,周老板就沒叫他起來。


    沒幹把人抱回臥室的事兒,動靜太大,裴燃一定得醒來——周老板想讓他好好睡,不然第二天怕他累。


    拿了毛毯給人蓋在身上,挪了下裴燃的腿放沙發上。


    然後在地板上打了個地鋪,既然裴燃在這兒睡,那周野也不想動。


    檸檬水最後還是自己倒了一杯,外邊兒八哥看周野走了過來就沒再叫,看著挺有眼力見。


    “別叫了。”周野喝了口檸檬水,衝八哥笑了笑,“男朋友在睡覺。”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挺晚,裴燃這一覺睡得挺長。


    早飯已經給弄好了紫薯原麥三明治,像上學那會兒似的用嘴咬著下樓,周野被裴燃拉著手,有點兒想笑。


    “你該早點叫,我少睡會兒沒事。”裴燃笑了笑,“要是我沒設鬧鍾就完蛋,得錯過預約的時間掛號。”


    周野笑笑,說了句我錯。


    裴燃把三明治塞他嘴裏,笑著說了句趕快吧你。


    帶了點兒陸缺那邊的口音,南方人的腔調,這邊很少能聽。


    挺新鮮。


    雖然周野還沒說出口,但眼神挺直白,裴燃明白,這是還想聽。


    “回頭的。”裴燃說,“先去醫院。”


    醫院裏人挺多,氣氛總體吵鬧而壓抑。


    倒沒什麽很特別的,也不是小孩兒用來罵人的想象,挺正常的醫院,跟其他醫院一樣散發著同一種的空氣。


    裴燃跟周野掛了號之後等著被叫,這會兒預約的是初次治療,有很長的時間用來跟醫生麵對麵聊。


    裴燃記得這個醫生姓趙。


    輪到周野的時候裴燃問了句要不要一塊兒跟著進,周野頓了一下,說了句下次再一起行不行。


    “行。”裴燃被他可愛了一下,“你舒服就行。”


    周野沒說話,親了一下裴燃之後走了進去。


    門關上的時候兩個人的心髒跳動成同一頻率。


    緊張,還有點兒感覺說不清。


    裴燃從兜裏拿了之前買的煙出來,煙盒裏邊兒還剩最後一根,他掐了煙盒往垃圾桶裏丟了進去。


    挺漂亮的弧度,對麵坐著下一個候診的人。


    十來歲的小姑娘,眼神裏沒什麽光。


    裴燃看著她笑了一下,又看了眼被關上的門。


    門外邊兒是監獄的另一邊,門裏是裴燃此刻全部的世界。


    周野出來的時候裴燃就站在門口——靠在對麵的牆上,嘴裏咬著根煙。


    沒點,醫院裏不準吸煙,裴燃也不會在這種地方抽煙。


    他有數,從來不越界。


    周野走到裴燃邊上,沒說話。過去的剖析太需要情緒,周野這會兒還沒完全抽離,裴燃會知道他。


    最後還是在樓梯口的門背後接吻,沒很濃的煙草味,淡淡的一點兒。


    但是裴燃的感覺,周野已經知道。


    “謝謝,燃哥。”周野說了聲,聲音不響,但很清晰,有種挺鄭重的感覺。


    “別謝。”裴燃說了一句,用的是陸缺那兒的方言,“我說了,是我媽得謝你,教我惜命。”


    這話周野聽不懂,但他在聽。


    聽得一心一意,絕無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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