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景煥本來不想親自動手給易澄洗澡,要知道他是一點照顧別人的經驗都沒有。不過,一想到要讓別人看到易澄的裸體,他就決定還是自己來吧。這個男孩是他的,他要把他的繆斯藏起來,所有來自別人的覬覦都不會被允許。


    “右邊的浴池是用來泡澡的,但是今天太晚了,隻能簡單衝一下。”陳景煥伸手越過男孩的肩膀,拔起龍頭上一個小塞子,再擰開水,上方的花灑就穩定而均勻的出水了。


    其實這是很常見的操作,但是放到易澄這裏就是能搞得一塌糊塗。


    易澄仔細將男人的動作記下,心中為自己對陳景煥的惡意揣度而有些愧疚,他僵直立在牆邊,顯得有些無措。


    “脫衣服。”陳景煥沒管他怎麽想,試了一下水溫。


    溫熱、幹淨的水灑在他的身體和他的臉上,男人一隻手在他的頭發中撫過,揉搓起帶花香的泡沫,另一隻手小心遮住他的眼睛防止洗發水流進他的眼睛裏。不知道為什麽,易澄的心底湧起來一股很奇怪的感覺,好像溫水也一起流進了他的心髒裏,脹得發疼。


    他想,要是他能一直留在男人身邊就好了。


    陳景煥感覺自己手掌下方,易澄的睫毛顫了顫,掃過他的掌心,那種觸感就像是羽毛觸碰到。陳景煥在一瞬間有些愣神,就連手底下的動作都停了,直到易澄不安地動了動,男人總算回過神來。


    洗完澡,陳景煥叫來女傭讓她幫忙給照顧易澄吹完頭發去睡覺,自己一個人匆忙幾步出了房間,來到別墅三層。那裏的一整層樓全部都是打通的,像許多設計師一樣,陳景煥也需要一個足夠大的空間去讓他堆放各種雜物、顏料、人台以及所能想到的任何東西。


    這裏常年不允許其他人進來,隔音效果奇佳,仿佛不屬於這個房子的任何一部分。這裏有絕對的安靜,這種平和能讓陳景煥專注思考更多設計上的事。


    已是深夜,頂端的天窗沒拉簾子,綴滿星星的夜空仿佛一條幕布罩在房頂上,陳景煥拾起一根筆,坐在畫板前麵,開始凝神畫起什麽。


    如果有人在這時候看到他,會發現陳景煥的神色是從未有過的一種認真,深藍的眸子裏,像是有一簇奇異的火焰在燃燒,手底下的畫筆沒有絲毫停頓——這是真正得到繆斯眷顧的天才,在這一刻有了新的靈魂。


    而他的“繆斯”隻是躺倒在床上酣睡,蓬鬆的絨被將他蓋得嚴實,下巴壓在被子上,隻露出一顆腦袋。白色的頭發散亂在同色的枕頭上,帶著一些卷曲的弧度,他天真的睡顏仿佛世上最無辜的羊羔,對自己未來的命運一概不知。


    ……


    這是難得的好眠,趴慣了硬冷的鐵籠地板,易澄睡在這種大而柔軟的床上感覺自己身在雲端。直到一束陽光順著窗簾的縫隙爬到他的臉上,男孩的長睫毛顫動兩下,迷糊地睜開眼。


    紫灰色的眼睛暴露在陽光下的一瞬,寶石一樣閃著光,不過隨之而來的就是一下刺痛,他連忙把手遮在眼睛上,動作有些大。


    “醒了?”


    男人的聲音悠悠從背後傳來,可能是清晨的緣故,低沉又沙啞。易澄沒反應過來這是在哪,下意識縮到了床頭,那樣子看上去就像是被摸了尾巴的兔子。半晌,他才將昨天發生的一切回憶起來,以極輕微的幅度點了點頭。


    這一覺睡得時間可不短,早就錯過了早飯時間。


    陳景煥毫不忌諱光著上半身,坐起來按了按鈕把夜晚用的厚窗簾拉開,換成了半透明的紗質窗簾。這樣照進房間的光線就變得柔和許多,既能看清周圍,又不會刺激到男孩脆弱的眼睛。


    易澄有些好奇地瞪著眼睛看,這是他第一次見到自動的窗簾,好像都不用下床就能直接操作。


    “起床吧,今天帶你出去一趟。”


    易澄乖乖爬起,去床邊撿自己昨天脫下來的衣服。手在觸碰到布料的前一刻,被陳景煥搶了先:“別碰它。”很強硬的一句話,聲音不大,卻嚇得易澄連忙縮手。


    “以後你每天的衣服,都由我挑給你,你自己不要亂穿。”陳景煥語氣平淡,撿起地上的髒布料丟到了垃圾桶裏。他無法忍受自己的繆斯身上穿著亂七八糟的衣服,這是對他的褻瀆,就算是易澄自己,也不能隨便處理這具身體。


    易澄怯怯地站在一邊,也不知道陳景煥這話究竟是為什麽。


    雖然衣服是髒了點,但他可以往後都挑幹淨的穿啊。陳景煥這麽說,不會懷疑他故意挑髒衣服穿吧?不過想是這麽想,易澄可不打算反駁男人的話。


    他年齡雖小,但在那種劇團裏待久了,早就看遍了人情冷暖,他知道逆著眼前的男人行事,絕對不可能有什麽好果子吃。


    最後陳景煥從衣帽間裏取了一件淡米色的毛衣和立領襯衫讓易澄換上。襯衫不知道是什麽布料做的,應該是考慮到專門用來內搭,麵料十分柔軟,貼近皮膚還有一些毛絨絨的感覺,深秋裏穿好像格外溫暖。


    陳景煥上下打量了一下易澄,不算太滿意。


    這套衣服是之前給一個童裝作業設計的,當時借的小模特才十四五歲,可當時馬戲團的老板跟他說,易澄已經有十八了。青春期一向長得快,要叫正常孩子,中間隔著的這三年應該都長出去有個十厘米,可易澄穿著這衣服卻是剛剛好,顯然還是和陳景煥想的有點差別。


    他在易澄身上看到的靈感顯然不是童裝,而是一些別的東西。


    “陳先生,不吃過早飯再走嗎?”女傭看到陳景煥這就要出門,多問了一句。


    陳景煥搖搖頭:“不用,等回來直接吃午飯,你讓廚子做得豐盛些。”


    這兩個人的對話是外語,易澄聽不懂。昨天折騰得晚,現在又沒吃早飯,他確實有些饑腸轆轆,好在之前挨餓的時候有過一整天也沒吃東西的經曆,易澄吞了吞口水決定忍忍。


    陳景煥倒不是故意苛待他一頓早飯,而是今天要帶他去醫院做檢查,空腹比較合適。


    沒想到問題卻出現在了這裏。


    麵對檢查室的大門,易澄說什麽也不願意進去。他一個勁兒的搖頭,拽上陳景煥的袖子,幾乎要將那昂貴的布料扯變形,口中不斷發出小聲的嗚咽,表達的意願已經很明確——他不想做檢查。


    裏麵的私人醫生有點無奈地拿著器械站在原地,喉鏡檢查如果病人不配合的話,他很難進行下去。


    在做這個檢查之前,陳景煥已經帶他去做了血檢。在看到針頭的時候,可以感覺到易澄明顯的顫抖,不過他也隻是將腦袋瞥向側麵,努力忽視掉針紮的疼痛。雖然臉色有些不好,但好在完成了檢查。然而就在他看到檢查室裏那些大型的醫療設備時,他整個人就變了態度,瑟縮著一步都不往裏邁。


    起初,陳景煥以為他是怕疼,所以好言安慰道:“沒事的,喉鏡檢查有噴霧式麻藥,不打麻醉針,不會疼。”


    易澄聽不太懂什麽檢查,但他還是不依,隻是探頭看向陳景煥身後的冰冷的醫療器械。他知道這是檢查,可上一次見到這些檢查的器械後,他就被人莫名帶到了船上。


    船上的日子很難熬,在船艙下黑暗的倉庫裏不知晝夜,隔一陣子就會有人死去,然後腐爛的屍體就會被拋進海裏。老鼠和蒼蠅在這裏橫行,他在那裏度日如年,以至於他後來慢慢忘記了很多事情,隻記得其中的絕望。


    醫生看著易澄的樣子一時半會很難安靜下來,而不配合檢查他也沒辦法,隻得提議道:“陳,你要不要等這位先生情緒穩定一點再來做檢查?”


    陳景煥抬手看了眼表,時間已經被易澄耽誤太久了,他感到有些煩躁:“易澄,如果你不做檢查,我就隻能給你送回去。”他開口威脅道,語氣不是那麽友善。


    男孩在聽到他話的一瞬間,拽住他衣角的手垂下來,他還想再試圖抵抗一下,卻隻對上陳景煥冷漠的眼神。


    “我隻想要個聽話的乖孩子。”陳景煥沒有彎腰,隻是用俯視的姿勢看著他,“我可以有千萬種方法讓你就範,可是我不想傷害你,你也別逼我。”男人一隻手握在他的下巴上,大拇指劃過他的臉頰,粗糙的觸感讓易澄本能地意識到了危險的氣息——他沒有在開玩笑。


    陳景煥先前說要把易澄送回去,是在唬他,可後麵說的話是真的,他有太多辦法讓易澄接受這個檢查。


    男孩掙紮無果,又轉頭將目光投向裏麵的醫生,可惜醫生也聽不懂中文,不知道陳景煥在跟這個奇怪的白化病患者說什麽,根本沒有反應。


    說實話,他也在想,一個聲帶檢查而已,怎麽會需要花費這麽大力氣。


    易澄可以感覺到陳景煥身邊的氣壓越來越低,他實在沒辦法,緊張到手抖得厲害。一雙灰紫色的眼睛裏蒙著霧氣仰頭看向他,意外地發出了一個短促的音節:“別……”


    作者有話說:


    晚點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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