虧得柳萱和司徒境周旋已經大半年,對司徒境也算得十分了解,聽說司徒境派人傳話,也算預料之中,命人將傳話人請進來。


    那傳話的侍衛姓李,是司徒境的心腹,見了柳萱,雖然禮數上沒缺什麽,神色卻並不恭敬。“恭喜柳大人得勝歸來,王爺得知柳大將軍大勝韃靼軍,活捉韃靼王子阿古拉,喜不自勝,特命小的來傳話,王爺要親自問審阿古拉。”


    柳萱聽了此言,麵上不顯,心下卻對賈赦隻剩滿心的佩服。戰場之上,柳萱才親見了賈赦一馬當先,衝殺在前,入千軍萬馬之中猶入無人之境的神勇;在智計上,賈赦也處處料敵先機,竟是多智近妖。司徒境會提審阿古拉一節,賈赦也已先料到。


    隻見柳萱麵露難色,道:“那阿古拉其實不見也罷。”那李姓親衛自然不允。


    柳萱見李姓侍衛堅持,又問:“王爺定要見阿古拉麽?”李姓親衛自然稱是。


    柳萱再次麵露難色,歎了一口氣道:“也罷,我這就帶上阿古拉去見王爺。”


    那李姓親衛十分得司徒境器重,種種內情皆知曉,他自然知道柳萱明麵上沒甚錯處,實則處處和王爺意見相左。見柳萱如此配合,李姓親衛便心下暗暗稱奇。但柳萱願意配合,他便免了不知多少口舌,於是笑道:“柳將軍請。”


    柳萱走出營帳,對一兵士道:“去將阿古拉帶來,隨我去總兵府。”那侍衛稱是去了,須臾,抬著個擔架出來,擔架上躺著一個人,用油氈蒙著全身。


    那李姓親衛看了,略覺奇怪,又想許是阿古拉傷得太重,自己已經無法行走,需要人抬著。便在前麵帶路,柳萱隻帶幾個侍衛便去了總兵府。


    司徒境原以為柳萱須得磨蹭些時日才道,誰知柳萱一行來得竟比想象的要快。於是整了衣衫,帶著呂豐羽去了大牢。


    獄卒聽聞擔架上是韃靼王子,是一等重犯,不敢馬虎,取出厚重大鎖,意欲將阿古拉鎖進天牢。柳萱卻道:“不必了。”


    司徒境尚未反應過來,呂豐羽何等聰明,立刻便覺不對,上前用劍挑開蒙在擔架之上的油氈,隻見擔架上直挺挺躺著一人,臉色灰敗不似活人。呂豐羽忙探那人鼻息,不是一具屍體卻是什麽。


    司徒境見狀,怒道:“柳萱,你竟敢戲耍本王?!”


    柳萱忙抱拳道:“回王爺,下官不敢。李侍衛前來傳話,我便勸過李侍衛說阿古拉已經沒什麽好見的,李侍衛卻堅持要帶阿古拉過來,下官沒有機會詳細解釋,便將人帶來了。”


    司徒境和呂豐羽都知道柳萱這話不假,但陡然見了一具死屍,心中驚怒,正要發作,卻被呂豐羽勸了下來。呂豐羽神色如常,聲音中也聽不出什麽情緒,隻淡淡問到:“人是怎麽死的,幾時死的?”


    原來,行軍打仗,為了避免敵軍擒賊擒王,許多主帥皆有替身,這阿古拉自然也有。韃靼軍和司徒境有勾結,這一仗原本是做的一個局,為的是取柳萱的兵權。做戲做全套,為了不叫柳萱瞧出破綻,在前線和朝廷軍對壘的韃靼軍,是有一個阿古拉壓陣的。當然,前線的阿古拉是個替身。


    賈赦一行突襲韃靼軍王帳,活捉了真的阿古拉,一路衝殺回來的時候,遇到個假的阿古拉帶兵馳援。


    在一行輕騎兵回撤陣勢中,賈赦負責衝鋒,陡見又一個阿古拉,賈赦心念電轉之間,便想明白其中機竅。不但如此,賈赦還早就想好活捉的阿古拉不能落在司徒境手裏,見了這個替身,正是對方送上門的狸貓,正好用來換阿古拉這個‘太子’,賈赦頓時便心生一計。


    彼時戰場上拚殺激烈,每個人各司其職,稍有分神便是身首異處,個個都關注著自身安危,並沒有人還有閑暇關注他人。賈赦一風刃殺了那個替身,又用風能揚起一蓬沙塵,卻趁機將屍首收入空間。賈赦的空間異能時間靜止,因此不能裝活物,隻能用來裝物資。末世裏,餓到極處什麽都吃,包括人肉。屍體,自然也算物資。


    阿古拉的替身和阿古拉原本就有七八分的相似,賈赦因想著偷梁換柱,特地在假阿古拉臉上砍了一刀,賈赦這一刀砍得極巧,從右眼角至左下頜,斜著一刀砍在假阿古拉臉上,傷勢可怖。但卻並未毀了假阿古拉的全臉,還能瞧出屍體便是阿古拉的模樣。況且人死之後,身體失去水分,臉色灰清,比之活著時候本就會脫相,這具屍首,越發瞧著就是阿古拉本人。多智如呂豐羽,也沒瞧出破綻。


    現在柳萱帶去總兵府的,便是假阿古拉的屍首。至於真阿古拉,已經由賈赦帶著秘密回京。


    柳萱知道司徒境心智一般,他身邊的謀士卻不可小覷,見是呂豐羽替司徒境問話,柳萱便問司徒境:“王爺,宮先生的話便是王爺要問的話麽?”


    司徒境點了點頭。


    柳萱不敢露出絲毫破綻,滿臉憤恨道:“回王爺,那日在韃靼王帳中,為了捉個活口,下官一行多費了下官多少功夫,多死了數十個優秀兵士,才好容易生擒阿古拉;偏生在回營途中遇到韃靼軍,兩軍交戰,敵眾我寡,下官使出渾身解數,堪堪能夠自保,實在無瑕分心照應俘虜,戰場之上刀劍無眼,阿古拉又被捆著,竟在混戰之中受傷不治。可惜了活捉阿古拉耽擱的功夫;阿古拉一死,我軍又少了多少情報。”


    柳萱這話句句在理,司徒境猶不死心,還招來仵作驗屍。仵作推算阿古拉的死亡時間,確然是死在柳萱一行回營路上那一戰前後死的。如此,司徒境和呂豐羽都說不著什麽,隻得放了柳萱回營,再想別的辦法維係和韃靼王的盟友關係。


    原本,呂豐羽想將阿古拉提審到總兵府,再給阿古拉來一個“暴斃”,讓其假死,送回韃靼;誰知這一回,呂豐羽落後了賈赦一步,賈赦已經先讓阿古拉假死了。賈赦此計,也算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賈赦帶著阿古拉回京,打的便是柳萱部還在打掃戰場,人多混亂的時間差,待得司徒境見了假阿古拉的屍體,賈赦已經奔出老遠。為了盡快回京,賈赦帶了好幾匹駿馬,換馬不換人的奔了大半日。入夜時候,已經離北疆守軍大營二百多裏了。


    因為和韃靼打了一仗,雖然戰事停了,朝廷軍大獲全勝,但是內逃的百姓消息滯後,官道旁還有不少百姓攙老扶幼,往關內逃難。阿古拉幾次想大聲呼救,賈赦指著官道旁的百姓道:“他們流離失所,皆是因為你,你隻要喊得一聲,我便將你扔在路旁,叫百姓們解了心頭恨,看你還有沒有命在。”韃靼王室,許多是學過漢話的,阿古拉對漢語頗為精通,聽了這話,立刻閉了嘴。


    司徒境就藩,打的是武力謀逆的主意,但凡北疆境內,不知道布了多少眼線暗樁。賈赦估摸著,假阿古拉的屍體就算能唬得呂豐羽一時,定然也有不少司徒境的爪牙瞧見自己帶著個人並數匹馬狂奔回南,這些爪牙將此事一回稟,憑呂豐羽的才智必然反應過來。因此,賈赦並不敢耽擱,次日清晨天剛亮,又押著阿古拉上路。若非夜裏不能跑馬,賈赦隻怕要日夜兼程回南。


    果如賈赦所料,次日,有人帶著一人急速南奔的消息便傳回了北疆總兵府。司徒境聽了大怒,當場便要質問柳萱。


    呂豐羽怕司徒境反被柳萱套路了去,先說服了司徒境,待柳萱到了,由自己問話。司徒境同意之後,才派人去傳柳萱。


    柳萱早就想好應對,聽呂豐羽問起這茬,柳萱也怒道:“豈有此理!豈有此理!那阿古拉是本將軍親自捉拿的,雖然押回途中出了意外,但也非本將軍本意。按宮先生的意思,那阿古拉竟然死而複生,叫人救走了?還是韃靼軍中,有好幾個阿古拉?”


    韃靼軍中有好幾個阿古拉是事實,柳萱和呂豐羽都心知肚明。呂豐羽尚可做到麵上不顯,司徒境確實麵色微變。柳萱假裝沒瞧見司徒境神色,瞪眼瞧著呂豐羽。


    呂豐羽雖然心下懷疑有人帶走了真的阿古拉,那人說不定便是賈赦,卻也沒有證據;而柳萱帶回阿古拉屍體是事實。兩人唇槍舌劍一番,呂豐羽到底拿柳萱無法,放其回營。一麵又命手底爪牙留意,若是有兩人數馬回京,能活捉便活捉,不能便殺之。


    賈赦雖然人單勢孤,卻越發耳聰目明了,除非永昌公主府的爪牙都是啞巴,否則在靠近賈赦時候略有商議,賈赦便能提前知曉對方的計劃,憑賈赦的本事,即便帶著個阿古拉,要避開永昌公主府的人也不難。


    如此又和永昌公主府的爪牙周旋大半月,翻過他鐵網山,到了北直隸境內,賈赦聯係到了北鬥破軍部的人,有許岩的人護送,賈赦帶著阿古拉順利到了京城。


    北疆和韃靼起了一場戰事,朝廷軍大獲全勝的消息早就有八百裏急報傳回了京城。一並傳回京城的還有韃靼軍主帥,二王子阿古拉戰死的消息。


    聽說賈赦帶著韃靼王子回京,景懷帝一愣,不是說阿古拉都死了麽,怎麽賈赦又帶回一個阿古拉?況且賈赦失蹤已近一年,怎麽又從北疆回來了?


    不但事關之前的北疆亂局,也事關兩國戰事,景懷帝即便當初派賈赦前去北疆之事有所私心,也很快接見了賈赦。


    今日沒有朝會,景懷帝是在上書房見的賈赦。這君臣二人經過這一年的事,已經各有心思,卻誰也沒點破。賈赦恭恭敬敬的行叩拜大禮,景懷帝受禮之後賜坐,才問:“去歲愛卿前去北疆查案,一去便是杳無音信,朕後來派人前往鐵網山下的別裝查探過好幾回,也曾多次派人打聽愛卿的下落,皆言隻見火場廢墟中的屍首,再無別的。朕以為痛失肱骨,痛心數日;今日愛卿回京,朕心甚慰。


    韃靼蠻夷,不敬□□,大膽犯邊。朕接境親王信報,說朝廷軍得勝,韃靼主刷伏誅,怎麽愛卿又帶回一個韃靼主帥?其中又有什麽驚心動魄的事,愛卿快細細說與朕聽。”


    對於景懷帝要問的事,賈赦早就準備好了說辭,倒是景懷帝這一長串的開場白,叫賈赦有些反胃。瞧瞧景懷帝這番話,飽含君王對臣子禦下的話術。若自己真的是從小接受三綱五常教育的封建貴族,聽了這番話,隻怕該當感激流涕了。這是怎樣的君王厚愛?自己難道不該肝腦塗地以報萬一麽?


    可惜,賈赦沒有半點君為臣綱的觀念,景懷帝終究錯看了賈赦。


    自然,賈赦麵上是不顯的,忙起身道:“皇上厚愛,微臣惶恐。”做足了受寵若驚的樣子,才道:“回皇上,去歲臣奉旨前往北疆查案,確然在鐵網山別莊留宿的時候遇襲,托皇上洪福,臣倒沒葬身火海。後來民間皆傳臣已死在火場之中,臣索性將計就計,喬裝入了北疆。幾經周折,並未查到侯總兵的死因,卻叫臣查到侯總兵生前裏通敵國,勾結韃靼。


    後來,不知道是韃靼王發現了臣暗中查訪有所進展,還是別的原因,韃靼王竟起兵犯邊。也虧得境親王指揮得當,柳將軍驍勇善戰,破了韃靼軍。兩軍交戰,許是阿古拉全副身心皆撲在戰場智商,倒叫臣尋著機會將其活捉。


    臣想著侯總兵之死尚無定論,臣又是在韃靼犯邊之前得的聖旨查侯總兵的案子。阿古拉是侯總兵一案的重要人證,臣理應將其帶回問審。便星夜回京,一路上雖小遇阻滯,倒不辱使命。”


    賈赦這番話,虛虛實實的,隱瞞了司徒境企圖謀反等重要事實,一大半卻也是實話。另外,賈赦這話說得很有預見,即便他日司徒境以自己私自帶走戰犯發難,賈赦以查候照之死一案的身份帶人證回京,也名正言順。


    如此,不但解釋了自己既然未死,為何近一年不回京複命;還替遠在北疆的柳萱解了圍。賈赦估摸著那日在戰場,自己用風能卷起大蓬風沙的同時將假阿古拉屍首收入空間是沒人注意的,但也難保萬一。若是呂豐羽終究查到真假阿古拉的事,得知真阿古拉是被偷梁換柱了,自己擔了帶阿古拉回京的全責,司徒境便失了向柳萱正麵發難的理由。


    韃靼和北疆勾結,一不小心便會引來滅頂之災,自然十分小心。如今候照已經假死不知道藏到什麽地方,但賈赦從阿古拉王帳中搜來的信件盟書,卻全都是以候照的名義和韃靼溝通的。如此一來,借韃靼的刀殺柳萱的計策無論成與不成,司徒境都可以全身而退。


    也是因此,賈赦如同上回沒有揭發永昌公主府一樣,此次也未曾揭發司徒境。揭發此二人,景懷帝必是不信的,賈赦沒必要以身犯險。


    景懷帝聽了賈赦這番話,龍顏大怒:“好他個候照,朝廷念其祖上功績,將侯家封為公爵,世代高官厚祿;朕又將一地兵權交付於他,對他何等器重,他竟吃裏扒外,裏通敵國!來人,傳朕口諭,立刻帶人查封修國公府和候照府,許入不許出!”前半段是發泄,後半段卻是口諭。


    守在外間的戴權聽見景懷帝傳喚,早就進來了。戴權是辦老了事的,聽得明白,應是出去傳話。


    自從後宮鬧過刺客,皇宮的守衛便加強了,戴權立刻出去通知了許岩,許岩去照辦不提。


    賈赦聽了景懷帝這道口諭,心中直笑虛偽。景懷帝命人查封修國公府卻沒說查抄,自然是因為此刻自己還沒拿出證據,但是景懷帝又不肯放過侯家一人,所以在拿到物證,問審人證之前,便將修國公府全府提前軟禁了,卻不肯背半點無證據查抄有功之臣府上的名聲。


    戴權那頭去傳話辦事,上書房裏頭,景懷帝又問:“愛卿說候照裏通敵國,可有證據?”


    賈赦將候照和韃靼王的通信取出,景懷帝看了,更是怒不可遏。又命三司會審阿古拉。


    除了候照、阿古拉的事,景懷帝還問了不少北疆此次的戰事的詳情。賈赦回京之前已經和柳萱對好了說辭:二人議定不管對任何人,一口咬定賈赦雖然去過戰場,卻從未出現在柳萱軍中,北疆大勝是因為柳萱勇冠三軍,指揮得當。而賈赦則是藝高人膽大,在韃靼國內調查許久,直到起了戰事,才趁機混入韃靼軍中,劫走阿古拉。


    賈赦照著這番說辭對景懷帝說了,景懷帝點頭示意知曉,又極盡讚揚了一番賈赦此番功勞,待得查明阿古拉的案子之後要重賞賈赦。賈赦又謝了恩,好一番君賢臣明,景懷帝才命戴權送賈赦出上書房。


    因賈赦許久沒有回京,這回回來,賈赦便替賈璉告了假,將其接回家中,父子也團聚幾日。


    賈赦不在京城這些時日,若是平日,賈璉因是司徒境長子司徒珺的伴讀,是和司徒珺同吃同住的,隻休沐日由賈敬接回寧國府。如今近一年不見,賈璉長高了些。


    聽聞父親回來了,要接自己回家,賈璉高興得恨不能蹦起來。但真的見了賈赦,卻有些生怯,不敢靠近,賈赦叫了賈璉好幾聲,賈璉才往賈赦這邊走,沒走幾步便淚水滾滾落了下來,滿臉激動和委屈摻雜,其中情緒筆墨不能盡述。


    他自小不得重視,樣樣落在賈珠後頭,後來父親突然肯疼愛自己了,賈璉內心別提多高興了。隻是父親總是很忙,也隻有在自己入宮前有一段日子時常陪自己習武騎馬,偏生安生日子沒過幾個月,父親又要外出辦公差。這一去,父親便杳無音信,還傳回了死訊。


    賈璉是個原本受盡忽視,後來又突然得到父愛,於是賈璉對這份父愛十分珍視。賈赦死在辦差路上的消息於賈璉而言,無異於驚天霹靂。雖然有伯父賈敬照應,衣食不缺,但是賈璉畢竟不足十歲,母親早早沒了,父親不知所蹤,自己在宮裏伴人讀書,剛一入宮就險些被人殺害,後來賈璉便處處小心,人少的地方不敢多踏一步,其中辛酸苦楚,唯有自己知道。


    如今見賈赦回來,賈璉心中也不知是激動,是委屈,是狂喜,雖極力克製,但那眼淚滾落,竟是止也止不住。


    賈赦走過去,笑著摸了一下賈璉的頭道:“璉兒長高了,越大像個男子漢了。走,隨父親家去。”賈璉內心有委屈難過,賈赦何嚐不是?自己替景懷帝解決了多少事關社稷的大事,景懷帝不也想要自己的命麽?倒是賈璉對自己這份父子情,不摻雜質,令人動容。


    因賈赦在上書房稟事半日,待得他回忠勇侯府的時候,侯爺回京的消息早就傳遍闔府上下。其中多少人有了主心骨,歡天喜地,又有些見賈赦死活不見,暗中投靠了賈母,聽聞此消息,如同晴天霹靂,倒也不必細述。


    賈敬之妻文氏這一年替賈赦照應著女兒賈珂,聽聞賈赦回京,忙命人將賈珂送了回來。賈珂不過周歲,又自小是文氏教養的,見了賈赦,便不似賈璉隻生疏片刻便十分親近了。賈珂見了賈赦,雖然禮數周到,聲音糯糯的說了請父親安,賈赦卻能瞧出這丫頭怯生生的。賈赦怕嚇著孩子,於是又命人帶下去,好生護著姑娘。


    頗有意思的還有賈母。賈赦和賈政分府之後,賈母到底留在了忠勇侯府。初時,賈母對賈赦不近情麵恨極,後來,賈赦步步高升,賈母麵上雖然不說,心中卻生出暗悔。按賈赦目前的本事,若是不和二房鬧僵,將來提攜一把賈珠,豈不美哉。


    再後來,賈赦得了一趟去北疆的差事,人人傳言賈赦死在鐵網山腳的別莊。賈母便將那股暗悔收回來了,賈赦果然是個沒福的,給了他高官厚祿,他也受不住,竟是封侯沒幾日便死了。


    而此時,賈母的後悔換了個方向。沒人的時候,賈母時常一個人歎氣,若非當初自己太過沉不住氣,走門路遞折子讓賈政襲爵,此刻也將賈赦熬死了,榮國公一脈的爵位,自然還是賈政的。何須鬧出當日三道聖旨,一日之內,賈政襲爵又被奪爵的事,讓賈政淪為笑柄?


    若是世上有後悔藥,賈母也不知道要吃幾回。


    賈母心中雖然恨賈赦,卻越發不敢搬離忠勇侯府了。雖然人人皆言賈赦死了,但是朝廷並沒有下定論,賈璉還在宮中做伴讀,侯府的牌匾也還在。即便賈赦不知所蹤,文武百官知道景懷帝器重賈赦,有這塊牌匾的庇護,自己住在忠勇侯府,不但沒人上前找麻煩,自己還能照應賈政一房一二。若是沒了這塊牌匾,憑賈政那次襲爵奪爵的笑話,隻怕在京城寸步難行。為此,賈母還以自己年老,膝邊無兒孫照應為由,將賈珠和賈元春接來。


    若非當初榮國府長房次房鬧得太過難看,賈母恨不得將賈政夫妻都接回來。當然,賈政以君子端方自居,是不肯回來的。至於賈珠和元春,賈母要接走,賈政也沒攔著。


    賈赦沒有消息這幾個月,倒是自自從賈赦性情大變後,賈母過得最舒心的幾個月。因此,賈母想著事已至此,最好是賈赦死在了外麵,卻尋不著屍體。若是這樣,賈赦就一直有個侯爵銜,自己就能一直帶著賈珠和元春住在侯府,得這塊侯府牌匾的庇護。


    誰知,過了一冬,賈赦竟然回來了。鴛鴦慌慌張張跑進來的時候,賈母還斥責了她不懂規矩,當鴛鴦斷斷續續將話講明白,不但賈母驚呼一聲:“你說什麽?”連守在賈母身側的元春的一張俏臉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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