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然偏過頭看著任昀,心想他們有兩個多月沒有見麵了——雖然時不時地會掛個幾小時的電話,但談論的也都是演戲方麵的事情。他的目光描摹過任昀的臉,時間其實並不算漫長,仿佛一睜一閉就結束了。


    任昀最開始對他的那股排斥似乎已經在這兩個月裏消得差不多了,謝然不由得就有些期待起後續的錄製,節目前的親密或許是裝出來的,但他並不介意。


    回a市的那天飄著小雨,機場有成群的來送謝然的粉絲。他讓任昀走了vip通道,自己則在粉絲的圍堵下耽誤了好一會兒工夫,落地時也是如此。


    煮飯的阿姨今天沒來,屋子裏冷冷清清的,一點煙火氣都沒有,想來任昀這段時間也是忙得腳不沾地。謝然上樓放下行李,在床鋪上刷了會兒微博,眼皮就忍不住地打架,上眼皮沉沉地搭在了下眼瞼上。


    喚醒他的是食物的香氣,有番茄的味道,還有牛肉的香味。


    謝然揉了揉眼睛,正準備下樓時,像是想到了什麽,又折回房間裏穿上了自己的鞋。鞋底拍打在木製樓梯上,發出啪啪的聲響。謝然樓梯才下到一半,就看到了廚房裏的那道身影。


    任昀像是剛洗完澡,發尾還沾著水,上半身隻套了一件背心,脊背挺拔,隱隱地還能看到他線條分明的肩胛骨。謝然的目光落在任昀的腰上,無聲無息地伸出手比畫了一下,不禁就覺得有些臉熱。


    要不是情況不太允許,他能吹一聲流氓哨。


    他邁開步子走上前去,就聽見任昀頭也不回地說了一句:“睡醒了?”


    “嗯。”謝然在任昀的身後站定,探頭往鍋裏看了一眼。熱氣熏了他滿臉,水汽氤氳下,紅豔豔的番茄在水中翻滾著,切得隻有拇指大小的牛肉浮在麵上,還是半生不熟的樣子。


    任昀用筷子攪了攪,解釋道:“家裏沒別的菜,隻能下麵吃,將就一下。”


    謝然愣了愣,但瞧著任昀一臉淡定,似乎並沒有意識到自己開了一個老掉牙的黃腔。


    “任哥,你這個黃腔很土欸。”謝然調侃道。


    任昀的手也頓住了,像是在回憶自己剛才說的話,半分鍾後,他回過神來,朝謝然掃了一眼,說道:“那你別吃了。”


    說罷,他就關了火,隻給自己盛了一碗麵。


    謝然見狀,還當他是真不打算分給自己,就拽住了任昀的手臂,放軟了聲音哀求道:“不要,我餓死啦,你這是惱羞成怒。”


    他湊得近,說話時噴出的氣息都打在了任昀的手臂上。拿著鍋的手抖了一下,裏麵的湯汁往外灑了一大片,任昀幾乎是把鍋丟回的灶台,鐵圈和鍋底相撞發出一聲沉悶的“咣——”。謝然收回手,趕忙去拿架子上的布,丟在桌麵上後,又去抓任昀的手。


    “燙到了嗎?”謝然問。


    任昀沒有說話,任憑他抓過自己的手用指腹在上麵摩挲著。呼吸仿佛都在這一刻亂了,整個廚房都變成了一個巨大的鍋,而裏麵的空氣就是沸騰的水,燒得他全身都開始發熱。


    “沒有。”


    明明隻過了幾秒,任昀卻覺得有一個世紀般漫長,他抽回自己的手,聲音平淡:“再去拿一個碗。”


    他看著謝然蹲**去拉碗櫃的門,弓起的背部拉開一條好看的曲線,上爬的衣擺暴露出了他的後腰,那朵玫瑰光明正大地闖進任昀的眼裏。


    謝然太白了,所以那個文身在他身上才格外顯眼,讓人無論如何都忽視不掉它的存在。


    任昀撇開目光,粗魯地抓著抹布在桌子上擦了一下,然後又把它丟進了水池裏。


    他看也不看地接過謝然遞上來的碗,把剩下的麵都盛了出來,也不等對方上手,自己就端起了兩碗麵,自顧自地走到飯桌旁放下,緊接著就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也許等和謝然的交易結束後,他該去找一個床伴。


    最好能乖一點,男女都無所謂,長相……像謝然這樣就挺好。


    任昀幹咳了幾聲,險些被嘴裏的湯汁嗆到。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麽冒出了這樣的一個想法。


    為什麽是像謝然這樣的?


    對麵的謝然撩起眼皮來看了他一眼,抓過旁邊的紙巾盒遞到任昀眼前:“哥,要紙嗎?”


    他嘴裏還含著麵,說話有些模糊,尤其是那一聲“哥”,軟軟糯糯的。任昀沒有回應,抽了一張擦了擦嘴,就繼續埋下頭去。


    “任哥。”謝然又叫了一聲。


    任昀僵硬地抬起頭,看著他,說道:“怎麽?”


    “沒事,我就叫叫你。”


    任昀恍惚想起謝然在第一次吃飯時對他說的那些話——


    “我倆相看兩厭。你不喜歡我,我也不會不要臉地去貼冷屁股。別人也許會貪戀你的資源,說不定還會因此假戲真做。可我不會。”


    他不動聲色地打量著謝然的臉,這幾個月的相處下來,他還真沒看出謝然的“相看兩厭”表現在哪裏。他似乎總是很聽話,在自己麵前乖順得就像是一個鄰家弟弟,有時候還格外在意自己對他的看法。


    所以那句“相看兩厭”究竟是他隨意找的借口,還是他在自己麵前把不滿藏得太深?


    任昀皺了皺眉,覺得眼前的麵都不怎麽香了。


    飯後謝然主動承包了洗碗的活。


    他很喜歡這樣的生活,如果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和任昀住在一個屋簷下,玩鬧、爭吵、擁抱、親吻……他想要的不多,就隻是想親近一下那個在他心裏住了很久很久,支撐著他走過無數個日夜的人。


    他喜歡一個人,從來不會在黑夜裏觀望。


    他要爬上最高的山巔,讓太陽映出他的影子。


    晚上謝然在房間裏開起了夜車,《破風》的片尾曲交給了顏言的工作室,鑒於顏言與他們公司老總之間的關係,臨眾成功地把謝然也塞進了片尾曲的製作團隊裏。他在拍戲時就有了一點關於片尾曲的想法,但是那段時間實在沒有太多精力去考慮這些,隻能把靈感記錄到備忘錄裏,等之後再慢慢考慮。


    他和顏言約好明天下午見麵,在這之前,他得先準備好一些東西。


    謝然不會忘記四年前自己第一次見到顏言的那會兒,差點沒被這位大爺罵得狗血淋頭。


    謝然房間的窗戶正對著院子裏的泳池,忙裏偷閑時他靠在椅背上,一個轉身便能看到外麵的夜色和月下被照得幽深的水。


    泳池中蕩開了漣漪,一個人從水中躍出,又在下一秒重新潛進水中。


    任昀的肩膀寬闊,肌肉勻實,半隱在水中的腰瞧起來十分有力。


    謝然望向桌上的鍾——二十二點二十三分。


    他怎麽從來不知道任昀有大晚上遊泳的癖好?


    謝然起身在窗前站了一會兒,任昀似乎沒有停下的意思。


    他推開窗戶,任昀似乎是聽到了樓上的聲響,回過神借著月色對上了謝然的眼。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院子裏的燈在空氣中劃過一條模糊的光暈,把兩人眼裏對方的身影都罩得不那麽清晰。


    任昀撇開了視線,再一次紮進水中。


    十幾分鍾前,任昀躺在床上時看到了一隻貓。


    那隻貓的背部柔軟且光滑,有一小塊的毛帶著不一樣的顏色,乍一看形狀像是一朵花。貓爪子在他的胸口來回踩踏,尾巴似有似無地滑過他的腰。它親昵地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的鼻尖,見任昀沒有反抗,便又蹭了蹭他的唇。


    它翻過身子袒露出一塊白花花的肚皮,像是在邀請任昀上手。可當任昀摸上去的那一刻,那隻貓便同一條滑不留手的魚似的從他手下逃開。


    然後他聽到了一個聲音,那隻貓**著他的耳垂,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幾個字。


    冰涼的水漫過任昀的四肢,但他渾身的血液都還在叫囂著,沒有半點安分的意思,所有皮膚都帶著熾熱的溫度。他放任自己沉入水底,水流遮住了他的視線,模糊了窗後謝然的身影。


    他轉了一個身,遊到水池邊上,摸到了自己放在那裏的手機。


    上麵有兩條未讀消息,來自池青衍。其實謝然並不知道,假結婚的提議並不是林家那位少爺先提出的,它最初是池青衍的想法。


    y:我看你家裏那位就挺好,不如你去問問人願不願意和你做一次?


    y:反正也不虧。


    任昀深深地呼出一口氣,把手機丟回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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