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墊上的易拉罐被許沉河碰倒了,罐身傾斜摔在地麵,沒喝完的啤酒潑了一地。


    顧從燃退了一大步,再看飄窗上的許沉河,正縮著雙腿茫然地看著他。


    “蹦過來吧,別濕了鞋子。”顧從燃朝他張開手臂。


    剛在心裏立誓要跟對方劃清界限的許沉河馬上搖頭:“你去喊服務生過來清理幹淨。”


    “讓他們欣賞熒幕上光彩奪目的大明星被困在飄窗上下不來?”顧從燃氣定神閑地抄著兜杵在原地看他出糗。


    地麵被潑濕好大一片,許沉河估摸著平衡感不太行的自己蹦過這淌酒肯定得摔個狗啃泥,他放棄這個念頭,朝顧從燃攤開手板:“麻煩你,幫我把口罩和帽子拿來。”


    “我還真就不拿了。”顧從燃說。


    許沉河暗自權衡,在顧從燃麵前出醜總比讓陌生人看了笑話好,他蹬飛腳上的棉拖,站上飄窗做了個準備起跳的姿勢。


    “你立定跳遠呢?”顧從燃嘴上說著笑,雙手從兜裏拿出來以防接不住許沉河。


    飄窗離地麵有一定高度,許沉河蹦過去時做好了趴倒的準備,結果被顧從燃穩穩地接到了懷裏。


    幾分鍾後,酒店的服務生拎著清潔工具速速趕到,臥室裏傳出清洗地麵的聲響,許沉河窩在客廳沙發上百無聊賴地轉著電視頻道,電視的音量蓋不過洗地機的響聲。


    “沒說完的話還要說嗎?”顧從燃開了另一罐啤酒。


    許沉河斜他一眼:“等下再說。”


    “等到什麽時候?”顧從燃在啤酒罐上捏出壓痕,“給你三分鍾,限定時間裏不說便作廢。”


    “誰讓你製定遊戲規則了?”許沉河的音量混在洗地機製造出的高分貝噪音裏透出了無力感,“隻有你每次都把我們的關係當成遊戲。”


    顧從燃的脾氣被一次次挑戰,嗓眼兒像被什麽卡住了,他把易拉罐擱茶幾上,兩手肘撐在膝蓋上憋悶。


    將易拉罐往茶幾中央挪了點,許沉河說:“別放邊上,免得再灑一遍。”


    手還沒縮回去就讓人給扣住了,顧從燃衝他挑眉:“你剛剛是不是說喜歡我了?”


    他的眼中帶著罕見的雀躍,是對長久以來捉摸不定的事情所得到的確認。許沉河的手腕被握得很緊,他忽然回憶起顧從燃在他身上用過的手銬,終究沒分清對方為的是一絲征服欲還是類似從前的怦然心動。


    “是我瞎了。”許沉河破罐子破摔。


    “別這樣咒自己,”顧從燃伏到他耳邊,“三分鍾過去了,沒說完的話就別再說了好不好?”


    許沉河討厭這樣曖昧不明,顧從燃沒有投入心思,所以不會害怕失去,而他自己則是被拿捏的一方,所有得失都掌控在對方手裏。


    眼看顧從燃興起之時想把他壓製在沙發上,許沉河慌亂地掙開對方。這時洗地機的運作聲突然停下,顧從燃從沙發上撐起身子。


    服務生從裏屋走出來,帶著禮貌的語氣表示臥室地板已清潔幹淨。


    結束一場鬧劇,許沉河回臥室睡覺,他已從顧從燃的態度中知曉答案,便不再談提所謂爭取。


    在許沉河身後,顧從燃輾轉不寐,湊近點背對著他的許沉河把手搭到對方腰上:“睡不著麽?”


    “床都要被你搖塌了我能睡得著嗎?”許沉河揪住枕頭一角,“我很困,你別動我。”


    “分割關係的那種屁話,你永遠都別跟我說,”顧從燃碰了碰許沉河那叢柔軟的頭發,“我不會同意的。”


    許沉河耷拉得眼皮都要睜不開了:“那不代表我不能抗拒你……”


    緘默無言好久,許沉河漸入夢境,顧從燃攬著他的腰把人嵌入自己懷中,強迫性地讓自己的回答鑽入許沉河的耳裏:“你可是自願簽了八年賣身契的。”


    《夢境夫人》進入拍攝階段的中後期,工作強度日漸加大。許沉河天天紮根在劇組裏,有時連酒店都不回了,直接在房車上過夜,當是給自己一個逃避的借口。


    多次到組裏探班都碰上許沉河在忙,中場休息時又不見蹤影,一來二去,顧從燃大致認定對方搞什麽鬼了。


    煩躁以外,他心裏還多了份慌張,他的小長假是為了許沉河騰出來的,對方卻全然沒有跟他見麵的喜悅,連短促的空閑都不屑於跟他一同度過,似乎真把嘴上說的“抵抗”實踐到了極致。


    行蹤不明的第五天,顧從燃動身去片場逮人,碰巧撞見從房車下來的方芮,他攔住對方:“許沉河在車上?”


    方芮拎著一大包準備送去幹洗的衣服,她摘下頭上的棒球帽扇風,說:“不在,他出去啦。”


    “他今天沒戲份?”顧從燃問。


    “a組今天休息,接下來要麵臨兩場通宵夜戲,”方芮奇怪道,“沉河哥沒跟顧總提過嗎?”


    顧從燃氣結,何止沒提,他跟許沉河都快成最熟悉的陌生人了。


    “他自個兒出去的?去哪了?”顧從燃急得想把方芮倒拎起來抖抖,把有用信息都抖出來,省得他還要一句句問。


    幸虧方芮在他的眼神震懾下也是個明事理的主:“不是自個兒,雲朝雨開車過來接他的,沉河哥說不會去太久,半下午就能回來。”


    顧從燃一聽雲朝雨這仨字就沒好臉色,上次他和許沉河冷戰就是因為雲朝雨,這回他想跟許沉河見上一麵又被這廝從中阻攔。


    剛摸出手機,方芮又抖出一句話:“是沉河哥主動約的雲朝雨。”


    顧從燃撥號的手一頓:“你作為他的助理,你不跟著?就放任他一個人出去,他出了事誰負責?”


    雖然給自己發工資的是許沉河,但在合同上許沉河是歸屬於這位老總的,方芮不敢頂撞顧從燃,扣上了遮陽的帽子喃喃道:“有雲朝雨在呢。”


    “你是哪邊的人?”顧從燃哼笑,“雲朝雨就不該提防了?”


    方芮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雲朝雨他?喜歡沉河哥?!”


    不清楚許沉河約雲朝雨去了哪個地方,也不知道回來的確切時間,顧從燃轟走一驚一乍的方芮,返身回了車上給許沉河撥號。


    手機的振動在車廂裏響了很久,雲朝雨抽空看了眼副駕上的人緊握的手:“不接?”


    許沉河用手背托著臉,手肘拄在車門上:“騷擾電話。”


    “哪個騷擾的能這麽不厭其煩地等到自動掛線又連續撥上四五回啊?”雲朝雨半信半疑。


    等振動停止,許沉河長按關機鍵,將手機揣兜裏:“私生飯。”


    “那可真要命,”雲朝雨侈侈不休,“上幾年wea還沒解散的時候,有私生飯直接把我們宿舍的地址門號給扒出來了,這還不止,趁我們活動外出,那姑娘還破了門鎖密碼潛進屋子了。”


    許沉河聽得毛骨悚然:“這麽喪心病狂的嗎?”


    “她們大概還會以此為榮,畢竟不是誰都能走進明星的私生活。”雲朝雨意有所指,“所以江老師,你得留個心眼兒,你那麽紅,盯著你的人肯定不會少。”


    車滑入俱樂部的地下停車場,雲朝雨邊找車位邊道:“等下就讓你見識下我的體力和耐力。”


    為了今天,許沉河盤算了很久,否定無數個不切實際的計劃,決定還是小小地出賣自己一次。


    人手一杯冷飲,許沉河跟著雲朝雨進電梯,雲朝雨一身休閑運動裝,肩膀抵著轎廂壁,雙眼聚焦在許沉河的臉上:“江老師,你要做有氧還是無氧?”


    “都沒關係,主要是想出出汗,”許沉河直麵迎上對方的目光,“在劇組裏出汗不夠盡興。”


    雲朝雨咬著吸管,嘴角咧開點笑:“天天忙著拍戲,江老師抽空看我的演唱會直播了嗎?”


    許沉河看了,不僅看了,還在看的過程中掛了顧從燃的電話。不過這話他沒跟雲朝雨說,隻稱讚幾句好聽的,樓層到達後按著雲朝雨的背踏出轎廂。


    會員的獨立健身房器械種類有限,但不妨礙許沉河這種新手逐一體驗。


    雲朝雨為許沉河介紹:“這是二頭肌訓練器,你抓著把手,把手的那邊連著負重塊……”他捋一把許沉河放在托板上的手臂,“伸直,然後試著把負重塊抬起來。”


    被雲朝雨有意無意碰過的地方起了雞皮疙瘩,許沉河忍著不適,按對方說的使用器械。


    一圈兒下來,還沒真正開始運動,許沉河就冒了層薄汗。但他本就不是來運動的,哪有人去健身房還穿著襯衫和直筒褲?他在等,等雲朝雨捅破寫滿秘密的紙,好讓自己趕緊把話說開,斷了對方不該有的念想。


    隻剩角落那台踏步機沒用過了,雲朝雨讓許沉河踩上踏板抓好扶手:“這個就跟走台階似的,一上一下地運動,沒什麽技巧,主要是用來練大腿肌肉和,”他頓了頓,手掌隔著許沉河的褲子摸上對方的大腿,快到臀部時停下了,“臀部肌肉。”


    “你住手——”許沉河整個人顫了顫,驚慌中踩在踏板邊緣上,失足滑了下來。


    雲朝雨在身後接住他,短袖下露出的一雙肌肉線條流暢的臂膀攏緊他的身子,仿佛預謀已久:“江老師,我想跟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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