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兩人是分房睡的。


    起初顧從燃把洗過澡的許沉河抱到了自己的床上,關燈後許沉河卻睡不著,窩在顧從燃的臂彎裏睜著雙眼想事情。


    那個被肆意采擷過的地方太疼了,他想翻個身,被顧從燃按住了肩膀:“睡不著?”


    許沉河整場情/事都沒叫過,一開口聲音還是清清潤潤的:“想喝水。”


    “你躺著,我端水來。”顧從燃掀被起床,摸黑走出臥室,下樓接了杯溫水,回來後拉亮床頭的小壁燈。


    許沉河把平躺的姿勢改成了側臥,他用手肘支起上半身,就著顧從燃湊來的杯沿抿了一小口。


    “喝完。”顧從燃說。


    “喝多了要上廁所的。”許沉河睜著雙形狀漂亮的柳葉眼看他,“可我全身都好酸軟。”


    昏黃燈光化成碎星撒入許沉河眼中,讓他的表情看上去多了幾分可憐兮兮。


    顧從燃有些心軟:“那你再喝一口,要上廁所的話我抱你去。”


    許沉河不跟他爭執,接過杯子把水喝光了。


    後半夜許沉河從剛沉入的夢境中驚醒,他夢到了許久沒見過的家人,把他鎖在封閉的小房間裏不允許出去。房間四處蕩浮著詭異的音樂,他捂住耳朵想衝破黑暗,四壁觸碰過卻找不到一扇透光的門窗。


    不知名的力量把他拖出夢境,他滿頭大汗地掙掉夢魘,整個人在顧從燃的懷裏抽了一下,但對方毫無反應。


    和夢裏的痛苦一比,生理上的疼痛就顯得微不足道了。許沉河移開顧從燃搭在他身上的胳膊,躡手躡腳鑽出被窩,攏緊衣服轉到隔壁的房間趴到床上,連被子也懶得抖開。


    這一覺便睡到了翌日中午,生物鍾罕見地偷了懶,許沉河半垂著眼看手機上的時間時恍惚覺得自己還在夢裏。


    身體比入睡前要暖和,他彎身看看,自己腰上搭了條毛毯,不知顧從燃是否進來過。


    撐著床坐起,那個地方好像也沒那麽疼了,除此之外還多了絲涼涼膩膩的粘稠感,他認得這個感覺,是第一次結束時顧從燃幫他塗過的消炎藥膏。


    連續忙碌多日,許沉河挺享受這難得的空閑,他轉過身仰躺在床上,舉著手機用小號刷微博。


    慢綜藝《無憂舍》官博已公布新一期的嘉賓陣容,除他以外,還有國民女神金語微、高人氣唱跳偶像雲朝雨、去年熱播的選秀節目中奪得第一名佳績的聶詩詩及兄妹組合夏極星和夏滿月。


    拍攝地選在南方某郊區的度假村,節目組租了一幢四層別墅供嘉賓居住,拍攝也圍繞別墅和周邊娛樂場地展開。


    慢綜藝講求治愈係畫風,內容也比較日常,但為了博眼球,嘉賓的互動細節肯定會放大化。


    未免踩雷,許沉河打定主意趁這幾天休息把《無憂舍》的前幾集都看一遍。剛打開視頻軟件,房間門就被推開了,許沉河明明沒做什麽錯事,卻心虛地把手機倒扣在被麵上。


    顧從燃杵在門邊,手還搭在門把上,定神地看著床上的人。昨夜事後為許沉河洗過澡,他幫許沉河套上的是自己的長袖t恤,圖方便下/身就穿了個內褲,當時許沉河也沒表示反對。


    此刻,許沉河慵懶地靠在床頭,兩腿支著,毛毯下露出一截大腿,顯出幾絲色/氣來。本人還茫然不知自己無形中散發的誘惑力,直愣愣地看著推門進來的人,說:“顧總。”


    “還能坐起來,不疼了?”顧從燃走過來,撐著床沿推開阻擋視線的毛毯。


    非性/事進行時,許沉河都覺得談起那種話題會讓他難為情,他抓住顧從燃亂摸的手,道:“好多了,你不是幫我上了藥麽。”


    “虧你睡得挺沉,早上我把你翻來覆去地擺/弄你都沒醒。”顧從燃反手扣住許沉河的手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起床吧,我叫了外賣,到樓下吃。”


    許沉河暫時還不太想動,他慢慢挪,扒住顧從燃的背,小聲要求:“背我去浴室洗漱。”


    顧從燃下午要回公司一趟,吃過飯便要走了,臨出門前把許沉河抱回樓上:“無聊的話可以去樓上影院看電影,困的話就睡覺,我會在飯點前回來的。”


    許沉河被輕輕放到床上,他勾著顧從燃的脖子,問:“今晚想吃什麽?”


    同居的這半個多月裏,許沉河在外奔波的日子居多,顧從燃念了對方做的飯菜甜品好久,但顧及許沉河行動不便,隻好委曲求全:“我去飯店打包回來吧,你就別去廚房折騰了。”


    許沉河不置可否,雙臂從顧從燃脖子上滑下來:“行,你上班吧。”


    顧從燃在許沉河嘴上親了親,直起身抻了抻領帶,撈起床尾凳上的公文包下樓。院子裏響起小車的引擎聲,許沉河摸過枕頭邊的手機,重新點開中午退出了的視頻軟件。


    《無憂舍》每一期時長90分鍾,全程跟拍的錄製形式,固定嘉賓是主持功底了得的吉柏洋和著名製片人季梓晗。節目看點很多,第一期播出時就創下了9.3分的好成績。


    許沉河窩在床上看了兩期,基本摸清了固定嘉賓在節目中的性格,吉柏洋幽默話多,季梓晗則熱情有活力。


    眼睛盯久了屏幕酸澀,他關了手機靠在床頭合上眼打盹,結果歪著頭睡了過去,睜開眼時窗外的天空已撕開了紅雲。


    樓上樓下都靜悄悄的,許沉河猜測顧從燃還沒回家。他揉揉眼,將手機晾在床頭櫃上充電,慢動作下了床穿上拖鞋,發誓下次顧從燃還敢那麽用力就嗬斥對方。


    走廊和樓道的感應燈應聲而開,許沉河摸到三樓,想給玻璃花房的植物澆個水。據說顧從燃並沒有多愛花花草草,這一室鬱鬱蔥蔥的植物都是江畫熱愛的,爬滿房頂和柵欄的鶯蘿,色澤鮮豔的藤本月季,吊盆裏的情人淚和波士頓蕨,形狀各異的多肉,還有一進門就能被驚豔到的各色繡球。


    長期居住鄉下的關係,許沉河對植物也情有獨鍾,他抓著小噴壺灑水,累了便坐在米色布藝沙發上歇一歇。


    從花房出來,他經過個半掩著門的房間。之前幾次上來,這房間都是鎖了門的,少有這樣半開半合的時候,許沉河好奇心作祟,曲起手指用關節在門板上叩了叩:“顧總?”


    門內並沒瀉出燈光,許沉河將門完全推開,驚訝地發現房間內出奇地空蕩,除了幾麵櫃子和一架角落的黑色鋼琴,再無多餘的家具擺設。


    窗開了條縫隙,有涼風吹進來,惡作劇地拂動著懸在鋼琴邊上的一張紙。地上已經躺了本書了,房間裏光線不足,許沉河走近了才注意到這本書便是上次顧從燃翻動多次的《複調音樂教程》。


    他彎腰把書撿起來,即將吹落在地的紙張也被他及時按住。紙張邊角已泛黃,上麵寫滿了張揚的字跡,“畫中焰火”這四個字尤其醒目。


    沒來得及一掃下麵的內容,許沉河就聽見走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他捧著書捏著紙張回過身,顧從燃的身影驟然出現在房間門口。


    逆光,許沉河看不清顧從燃臉上的表情,他把紙張夾入書中,衝顧從燃揚起笑臉:“回來啦。”


    “誰讓你動我東西的?!”顧從燃大步進來奪走他手中的書,怒火中燒地按著許沉河的胸膛用力一搡,“不該碰的東西別碰,懂不懂禮貌?!”


    隨著那一推,許沉河的後腰狠狠撞上了身後的鋼琴。冷硬的鋼琴角戳中腰椎,許沉河疼出了冷汗,無聲抽疼時失了辯駁的力氣。


    “你還碰了什麽?”顧從燃護物心切,粗暴地拽開靠著鋼琴的許沉河,戴著戒指的左手愛惜地撫上一塵不染的黑白琴鍵。


    許沉河趔趄著扶住牆邊的櫃子站好,借助窗外的最後一抹夕陽看清了櫃子上的相框。


    裏麵的照片是兩個穿校服的少年,高個兒的那個挑著吊兒郎當的笑,臂彎裏勾著個有美人痣的漂亮男孩。兩人靠在白色的足球門旁,身後是紅色的塑膠跑道,再遠處是教學樓,整幅畫麵歲月靜好。


    他和江畫確實是像,但遠不能比肩相較,他有太多不可企及的地方。


    許沉河按著腰站直,臉上浮著若有似無的笑,因兩重疼痛的混合而使得說話時聲線微抖:“原來你分得清啊。”


    在顧從燃還在琢磨他那句話的意思時,許沉河挺直腰板出去了,搬來時就沒怎麽把行李從箱子裏挪出來過,走時也拖了箱子利落離開。


    顧從燃追下來在玄關攔住換好鞋子的他,抓著行李箱拉杆不讓他出門:“別走。”


    “我明天的航班,得回去收拾點東西。”許沉河平靜地搶過箱子,到車庫摸出鑰匙遙控打開後備箱,拎起行李箱放了進去。


    顧從燃拽住他胳膊:“我剛剛語氣太衝了,我給你道歉。”


    “顧總經多見廣,應該明白道歉說多了就沒意義了。”許沉河甩開顧從燃的手,按下後備箱,繞到主駕駛拉開門鑽進車裏。


    顧從燃掌著車門,心亂如麻道:“你別走,我買好晚餐了,都是你愛吃的,我們一起吃。”


    “沒胃口。”許沉河可不管顧從燃的手還搭在車門上,他握著門把使勁將車門拉上,顧從燃抽開手,許沉河乘機扣好了安全帶,在對方要拉開後車廂的門時迅速發動車子踩下油門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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