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時的情誼,最容易培養。


    他們沒有成年人的算計與勢力,隻要有一個共同的愛好,彼此間就能成為好朋友。當天季安和方悅聊了許久,直到日暮西臨,才走出醫院。


    “小裴,司機打電話過來,說路上堵車晚點了,我們在樓下等一會兒。”


    “好。”季裴心不在焉的點頭。片刻後,他似乎反應過來,瞳孔猛地一縮,俊美妖異的麵容迎著金色的夕陽,籠上一層朦朧的光影。


    醫院的消毒水味飄過來,讓季安不適應的挪動了兩步,嘴裏嘀咕著。


    “早知道就晚點下來了,偏偏正好卡上了下班高峰期……”


    “安安。”


    季裴突兀的打斷少年的話,對方扭過頭來看他,麵上帶著疑惑,精致秀氣的麵容已然可窺見未來的風姿。他張嘴:“怎麽了?”


    “我突然記起來有個東西掉到病房裏了,你在這裏等我一下,我上去一趟,馬上回來。”季裴臉上恰到好處的帶著幾分慌亂。


    他不給季安拒絕的機會,背著書包就朝樓上跑。


    明明之前連上廁所都要手牽著手一起去的玩伴,這會兒竟然丟下他一個人,季安心中免不了有幾分落寞,撇著嘴不開心。


    由於是飯點,醫院裏的病人都要下樓吃飯,電梯每個樓層都要停一下,速度如龜速。


    季裴等不了。


    他跑入安全通道,一層一層的往上麵跑,速度越來越快,到最後近乎是一道不可見的殘影,完全超越了人類的極限。


    跑到第十一樓時,裏麵有個正在抽煙的白大褂醫生,他隻覺得眼前一花,仿佛有什麽東西過去了。


    可再仔細一看,又什麽都沒有。


    “見鬼了嗎?”


    年輕的實習醫生撓著頭,掐滅煙頭,頗有些害怕的離開樓道。


    方悅住在十六樓,三人間的病房,另外兩位傷的不重,都下樓去吃飯了,整個房間裏目前隻有她一人。


    半開的窗戶裏吹來夏末的暖風,床頭花瓶裏的百合花微微顫動,深紅色的蘋果鮮嫩誘人。少女聽到房門被打開的‘吱呀’聲,轉過頭來:“季裴?你怎麽又上來了?”


    夕陽的最後一縷陽光褪去,留下半邊的火燒雲,散發餘暉。


    穿著校服的少年抬起頭,血紅色的雙眼眨也不眨的盯著她,深邃的如同一個漩渦,透不出絲毫光亮。他就像是被捏造成的玩偶,漂亮精致,卻沒有靈魂,一切全靠本能行動。


    方悅突然感到了害怕。


    一股莫名的危機感,襲上心頭。想尖叫、想怒吼、想將人趕出去……可實際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呆呆的坐在床上,連手指都動彈不得,仰著頭,將自己獻祭給魔王。


    “噗。”


    少年的唇角勾出一抹嘲諷的笑,為人類少女的弱小。


    一個脆弱的、連自己都保護不好的女人,竟然還敢大言不慚的說保護季安?!隨口說的甜言蜜語,實際上什麽也做不了。


    這種東西!!!!


    就是這種由脂肪組合成的垃圾,竟然也敢和他搶東西?!


    “看著我眼睛。”


    方悅的思緒還是清醒的,可她卻無法控製自己的行動。


    隻能呆呆的、像是被主人拉扯住線的傀儡,一點點的抬頭,明明眸中盈滿了淚水,心中的恐懼已到達頂峰,可卻連說話的權利都被剝奪。


    “你討厭季安。”


    “討厭他的臉、討厭他的聲音,甚至連他的呼吸你都感到非常的厭惡。”


    “這段時間的表白、追求,都是你和朋友打賭,哄他玩的。”


    “你會喜歡上任何人,除了季安。”


    “這是你打從心底認知的事情,除非死亡,不然你絕對不會忘記。”


    ……


    …………


    少年的聲音如有魔力般,環繞在少女四周,將這些話,全都刻畫在她的腦海深處。


    方悅麵色猙獰的想要抗拒,可隨著窗外的最後一縷光被吞噬,她的表情逐漸變得平緩,呼吸輕柔下來,唯有浸透枕頭的眼淚,留下了曾經的心意。


    少年輕笑一聲,抬頭望向天邊的繁星,轉身離去。


    天黑了。


    該回家了。


    不知過了多久,街邊的路燈打下昏黃的光,安靜的病房逐漸熱鬧起來,穿著黑色套裝的知性女人提著飯盒進入房門。


    “悅悅,醒醒,起來吃飯了?”


    “唔…馬上。”方悅想翻個身,假寐幾分鍾,卻忘了腿部的傷,一小子就醒了過來,“靠!好疼好疼!真難受。”


    “難受就好,看你下次還敢不敢胡亂跑,幸虧是摩托車,不然你……”方母氣的揪女兒的耳朵,“可氣死我了。”


    “媽媽媽!!!手下留情,我知道錯了。”


    方悅揉著耳朵,自個兒也奇怪,她雖然大大咧咧的,可也不至於胡亂跑,見到摩托車反而主動撞過去了,簡直像是見鬼似的。


    “行了,吃飯。”


    “好勒。”


    方母將保溫盒打開,兩菜一湯,最下麵燉的是蓮藕排骨:“吃啥補啥,先喝兩口湯。哎?!你這床頭的百合花,是誰送的?!”


    “這個啊……是……是……”


    少女的嘴張了又合,卻怎麽也說不出來‘討厭的同學’這五個字,隻要一想起那個少年……眼淚好像就控製不住的往下麵掉。


    “悅悅,你哭了?!這是怎麽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不…沒有,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方悅擦掉眼淚,可下一秒又有新的眼淚掉下來。


    喜歡的心意,像是一團烈火,即使被撲滅,僅存的灰燼仍舊散發著溫熱。


    喜歡你,隻是簡單的喜歡。


    ***


    另一邊——


    季安和季裴坐上了回家的車。


    由於季家大哥已經接受公司,季父和季母的工作量大大減小,兩位長輩有了更多的時間留在季家陪伴孩子。如同往常的每一天,一家五口閑聊著最近發生的小事。


    季安對待外人會冷淡,可在家人麵前,一直都是個乖寶寶。


    他細聲細氣的說起了方悅的事:“我今天去醫院看她了,腿傷的挺嚴重的,至少一個月內沒辦法回學校。病房也是三人房,有些吵鬧,恐怕晚上休息不好。”


    “安安心疼人家。”季父打趣,“是你喜歡的小姑娘?!”


    “不是喜歡啦!是同學而已。”季安臉蛋羞的通紅,他對於方悅是有好感的,可還達不到喜歡的地步。


    季母抿嘴輕笑:“我們不過是說兩句,安安這麽大反應……噗!要真的喜歡,就勇敢的去追,我們季家又不是死板的家庭,你開心最重要。”


    “我真的不是——”喜歡。話說到一半,季安下意識的停止,躊躇片刻後,話鋒一改,“我知道了,你們就放心吧。”


    話不能說的太死。


    免得成為真香定律。


    季家大哥接手公司後,性格沉穩了許多,聽到季安的話後,他捧著咖啡,在暗處裏觀察著季裴的表情。隻見少年漂亮妖異的麵容明明在笑著,可卻偏偏有些怪異的扭曲。


    眉頭下意識的皺起,再看一眼單純不知事的弟弟,免不了頭痛起來。


    季父和季母是上一輩的人,心中沒有男孩子和男孩子在一起的那根筋,見季裴粘著兒子,也隻當是兩個人兄弟情好。


    可他不一樣。


    大學時,他身邊就有男性情侶和女性情侶,網上的各種資訊也發達,他見識的多。


    很早以前,季家大哥就發現季裴對自家弟弟的感情不正常,比起親人,更像是情人。占有欲很大,見不到季安就會冷著臉,到處去找人。


    當找到人後,他就馬上變臉,會弱弱的啜泣擦眼淚,用弱勢來換取少年的憐愛。


    可謂是心機深沉。


    隻不過當時二人一直黏黏答答的在一起,不光季裴黏季安,季安也會反過來粘著季裴,如同連體嬰,一直都不分離。


    考慮到弟弟脆弱的身體,他覺得身邊有個貼心的人照顧也挺好的。


    兩個人青梅竹馬,互相信任,長大後順理成章的成為愛人,一直相互扶持。季裴長的漂亮,又格外的聽季安的話,還沒有其餘的親人來煩擾,可謂是最佳伴侶。


    然而萬萬沒想到的是……年齡小的開竅了。


    年齡比季裴大三歲的季安,反而一直懵懵懂懂的,好不容易懂點起情愛了,反而是對其餘人。


    這樣的話——


    深吸一口氣,季家大哥品嚐著嘴裏的苦澀,盡量的放緩聲音,假裝不經意的提起來道:“小裴和安安現在都是大人了,繼續睡一個房間,會不會太擠?!”


    不給季裴插嘴的機會,繼續說:“隔壁房間一直都空著,不如收拾出來給小裴住,他也該有自己的私人空間了,不能一直住在安安那裏。”


    季裴臉上的笑意有些維持不下去了。


    季家大哥心虛的低頭,默念‘對不起’。


    既然季安不喜歡季裴,那這份愛意,就必須在還能控製時掐滅,免得將來鬧翻,讓季安受氣,導致心髒病複發。


    季父和季母聽了後,跟著點頭。


    “還是年輕人考慮的周到,這麽些年下來,兩個人一直住一起,我都習慣了。”季父輕笑一聲,“都忘記他們長大了,該有隱私了。”


    “沒關係的,我不在乎。”季裴咬牙,反手抱住身側的季安,占有欲十足的將人按在懷裏,“我想和安安住一起。”


    他們一直都是這個態度,季父和季母見了,也沒覺得奇怪。


    “那安安呢?要住一起嗎?”


    “我?”季安猶豫起來。


    他一方麵覺得大哥說的有道理,一方麵又有點舍不得,正為難著,就感覺衣角被人拉了一下。他低下頭,對上了季裴可憐兮兮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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