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姆斯管家。”希恩的瞳孔微微收縮。


    他疏忽了,忘記了這位在玫瑰莊園服侍時間最久的仆人,雖然外貌是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家,但是希恩不敢有半點的掉以輕心。


    “希恩少爺,您長大了。”湯姆斯管家低聲說。


    這位隱藏頗深的老管家顯然知道很多的秘密,眼下被對方戳穿了身份,希恩也不感到意外了。


    “站在那裏,不要動。”希恩舉著□□,冷聲說。


    “少爺,您手上是黑市的拚裝貨,彈丸軌跡很飄,雖然我年紀大了,但是您想要擊中我還是很困難。”老管家說話溫和,聽上去就像一個和藹的老人家。


    希恩微微咬牙,隨後槍口轉向了床上的青年,勾起唇角。


    “確實。”希恩眼神淩厲,“但我挾持的目標不是你。按照我說得做,你應該不會想要我殺了他。”


    似乎威脅起了作用,老管家停下了腳步。


    “您不會這麽做。”湯姆斯聲音堅定。


    希恩低笑了一聲:“我連自己的母親都下得了手,更何況是自己的兄弟。”


    “艾瑞克斯少爺是您的兄弟沒錯,但瑪麗維多利亞怎麽配稱作您的母親。”在希恩的視線下,湯姆斯管家單膝跪在了地上,“希恩少爺,您和艾瑞克斯少爺都是狄妮亞小姐的血脈啊。”


    “狄妮亞……”希恩的眼神有一瞬的空洞,這個女性名字似乎有著奇特的魔力。


    “您不記得了嗎?”湯姆斯歎了口氣,“也是,當初分別的時候,您才五歲。”


    “你是指我忘記的童年記憶嗎?”希恩眼簾微低。


    “沒錯,我可以幫您——”


    希恩打斷了老人的話,沒有因此放鬆警惕:“我為什麽相信你說得?至少先坦誠自己的身份。


    老管家愣了下,低下頭:“抱歉,少爺,是我失禮了。”


    “我是您母親的仆從,出生在東洋,奉家族之命追隨您的母親來到了聖維亞帝國。”老管家說,“曾經我的使命是保護您的母親,現在是守護您和艾瑞克斯少爺。”


    “你是……母親的人?”希恩皺了皺眉,“那我的繼母怎麽可能會容你待在莊園?”


    “瑪麗維多利亞以為我效忠的是諾曼子爵。”湯姆斯說,“我也為了能留在莊園一直隱瞞著自己的身份。”


    “希恩少爺,請您相信我說得每一句話。”湯姆斯神情認真,右手放在心髒處,“狄妮亞小姐是我一生的信仰,我絕不會欺騙小姐的血脈。


    “而且,這座莊園還存在著證明一切的證據。””


    希恩的眼神終於鬆動了。


    玫瑰莊園的地下通道,希恩跟在湯姆斯老管家的身後,沿著漆黑的樓梯向下,冷熱的溫差讓這裏升起朦朧的白色薄霧。


    “瑪麗夫人一直很排斥狄妮亞小姐,所以在諾曼子爵離世後,她就迫不及待地想抹去狄妮亞小姐所有存在過的痕跡。”老管家拎著一盞昏黃的小燈。


    “所以,他們三個人是什麽關係?”


    老管家幽幽說:“諾曼子爵出使東洋的時候認識了狄妮亞小姐,兩人在東洋結婚後,狄妮亞小姐就跟著子爵來到了聖維亞。”


    “而瑪麗維多利亞是諾曼子爵曾經名義上的未婚妻。”老管家說,“等狄妮亞小姐死後,她就以女主人的身份自居,住進了玫瑰莊園。”


    “你是說我的母親死後,瑪麗維多利亞才來到了這裏?”


    “那是當然的。”老管家說,“狄妮亞小姐才是諾曼子爵的終身伴侶,而瑪麗維多利亞甚至都沒有和子爵舉行過正式的婚禮。”


    “那我的母親是怎麽死的?”希恩繼續問。


    “因為一場恐怖的火災。”老管家的聲音跟著沉了下來。


    老管在一麵普通的牆前停了下來,他伸手按住一塊微微凹陷的磚塊,用勁一推,整麵牆就像搭建的積木轟然坍塌。


    一個寬敞的空間出現在了希恩的空間。


    “地下原本是諾曼子爵的煉金室和儲物室,後來瑪麗夫人讓我將這裏全部封死,我將與過去有關的東西都藏在了這裏。”管家取出燃燒的蠟燭,將壁燈的燈芯點亮,房間內的布置陳設變得清晰起來。


    “抱歉少爺,太久沒有打掃,到處都是灰塵。”老管家脫下自己的黑色外套,平整地鋪在了顏色暗沉的沙發上,“您請坐,我去拿東西。”


    希恩坐在那裏,目光落在正麵那幅巨大的油畫上。


    “這是艾瑞克斯少爺出生沒多久的時候,諾曼子爵請帝國鼎鼎有名的畫師繪製的。”老管家抱著一個木製箱子走了過來,“畫上的女人正是您的親生母親。”


    “旁邊的那個……是我?”


    “是的,您當時長得可愛極了。”老管家笑著比劃著,“隻有小姐腰那麽高,雖然年紀還很小,但是比同齡的孩子懂事太多了。小姐常常誇您像個小大人,性格和諾曼子爵很像……”


    希恩一邊聽著老管家說著當年的種種,一邊翻著木箱子裏的東西。箱子裏塞得滿滿的,放著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有小木馬,有彈弓,有不會倒的偶人,……這些玩意有的是粗糙手工的,有的是罕見的東洋貨,無一例外都是舊物,確實不像是編造謊言準備出來的東西。


    希恩從箱子的最深處拿出了一個牛皮本,裏麵的筆記有點稚嫩,但還是能看出是小孩子的日記本。


    這本日記本的擁有者看上去性格內斂,每天寫得內容都不多,一張紙上往往隻寫一兩個簡單的句子。


    “暴雨天,和母親、艾瑞克斯待在家裏,母親講了六隻天鵝的故事。”


    “太陽天,和母親一起教艾瑞克斯說話,艾瑞克斯沒有學會。”


    “太陽天,艾瑞克斯喊了‘母親’,母親很高興。”


    “陰雨天,艾瑞克斯喝牛奶吐了,哭了很久。”


    都是些格式相似的注釋,每天的內容隻有一件事,開頭還會出現母親這個角色,翻到後麵幾乎都是以一個相同的人名開頭,這甚至算不上是真正意義上的日記本,更像是一本有關名為艾瑞克斯個體的觀察記錄,大到發燒生病,小到摔了個跟頭,都會被日記本的主人認真地寫下。


    希恩麵無表情地翻閱完了這本有些無聊的日記,到最後一頁的時候,紙上的字跡變醜了,隻有兩個讓人難以識別單詞,“喜歡”和“哥哥”。


    希恩平靜的神色出現了一絲裂縫,他無法理解自己心裏為什麽會湧起如此複雜的情緒。


    通過腦中的殘留的零碎畫麵,他早就推斷出曾經卡貝德兄弟兩人親密的關係,但他一直不相信這個時間的“希恩”就是此時的他,畢竟他很清楚自己的記憶是從孤身一人的村莊開始的。


    可是,現在他不確定了。


    為什麽看見眼前的這些自己會有種感同身受的共鳴……他曾經無比疼愛艾瑞克斯,疼愛自己的弟弟。


    希恩將那本日記放在一邊深深吸了口氣,闔上眼睛開始整理自己混亂的意識。老管家沒有說話,安靜地站在他的身後。


    “湯姆斯,你是怎麽認出我的?”希恩閉著眼,低聲問。


    “這有些難解釋,可以說是東洋的秘法。我是狄妮亞小姐的家仆,能感應到主人的血脈所在。”老管家說,“您身上有狄妮亞相同的氣息,雖然沒有以前濃鬱。”


    希恩明白了湯姆斯的意思,雖然赫萊爾用神骨改造了他,但這具皮囊的一些原材料還是存在其中的。


    “你之前說得火災是什麽?”希恩依舊閉著眼睛沉思,“能詳細說說嗎?”


    “是。那是十五年前,莊園裏發生了一場火災,當時您,艾瑞克斯少爺,諾曼子爵和狄妮亞小姐都被困在其中,當我趕到的時候,隻有諾曼子爵抱著艾瑞克斯少爺狼狽逃了出來。”


    “那我呢?我是怎麽活下來的?”


    “當時我差點以為您和狄妮亞小姐都……後來那場火終於燒淨了,我在尋找狄妮亞小姐的時候,發現了奄奄一息的您。”老管家的眼角有點濕潤,“您傷的很重很重,但還有氣息。我抱著您找到了教廷的神甫,您的腿還有臉上的傷就是那時候留下的。”


    “是你把我送到了村子裏?”希恩的邏輯脈絡終於全部連上了。


    “是的,狄妮亞小姐死後,諾曼子爵意誌變得消沉無比,整日將自己困在房裏誰也不見,瑪麗夫人收養了艾瑞克斯少爺,並且趁機掌握了玫瑰莊園。”老管家說,“我怕她傷了您,所以才將您藏在了灰牆外的村子裏,有空就悄悄照看您。”


    “原來……那些東西都是你送的。”希恩想起了以前莫名多出來的食物衣物,他一直都以為是鄰裏村民的施舍。


    “是,後來向瑪麗夫人諫言接回您的,也是我。”老管家說,“那時艾瑞克斯少爺不見了,您是諾曼子爵唯一的血脈,我以為她不會再傷害您,誰想——”


    “湯姆斯管家,你做的已經很好了。”希恩睜開了眼睛,接過老管家的話頭,“如果沒有你,我也不能活到現在。”


    湯姆斯眼中似有觸動,跪在了青年的麵前:“您言重了,您是狄妮亞小姐的骨血,我理所應當像侍奉狄妮亞小姐一樣,侍奉您。其實我一直很自責,那年瑪麗夫人囚禁您的時候,我應該更早些趕過去救您。”


    “過往的事都已經過去了,湯姆斯。事實上,正是這些磨難造就現在更強大的我。”希恩聲音淡淡,“我沒有因此屈服,你也不必為此悔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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