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文原本對那杭德舟所說的,“暖香塢”建好就能引來皇帝陛下一事,心中存了疑惑。


    但是暖香塢建得差不多了之後,賈赦竟真的找到了她,向她詢問園子的進度,直說會告知宮裏來人。


    “暖香塢,無論是對皇帝陛下,還是對令尊,都是相當要緊的一個地點!”


    雙文記起杭德舟的話,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一切仿佛都在杭德舟算中。即便當初她在那人麵前炎炎大言,說是自己來做決斷,雙文也有種預感:事實正如杭德舟所言,而自己也會如他所預料的那樣,在九五之尊麵前,舉起那把手銃。


    她再次來到櫳翠庵後空空蕩蕩的院子裏,坐了良久,心始終不能靜。


    她始終沒有把握自己能像賈放說的那樣,及時作出準確的判斷,偏偏這又事關重大,不止關於她的性命,還事關寧榮二府幾百口的性命。


    雙文突然站起來,將地麵上用砂子與碎石精心炮製的“枯山水”一陣亂踢亂踩,小院內頓時一片狼藉。


    直到她踢累了踩累了停下來的時候,一種無力感湧上心頭,雙文伸手捂住眼睛想要哭,偏偏她又不是那種等閑能哭得出來的人。


    小院裏的狼藉似乎也在笑她,笑她庸人自擾,笑她心亂如麻。


    雙文捂住臉,忍了好一陣子,將淚意都忍了回去,重新將院內理了理,大致能看得過去,這才離了櫳翠庵。


    福丫找到了她,告訴她有個婦人在大觀園外頭等她:“姐姐,你訂的菜到了。”


    “我訂的菜?”雙文驚奇。


    “姐姐,你真的不是訂來孝敬奶奶,然後給福丫打打牙祭的嗎?”福丫眨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嘴裏說的卻暴露了她的小饞貓天性。


    雙文僵著一張臉,順水推舟地點了點頭:“先出去看看吧!”


    寧榮後街上,果然有個拾掇得幹淨爽利的婦人,手裏提了一個食盒,見了雙文,立時笑出兩眼角的細紋:“雙文姑娘,您訂的菜。”


    雙文略帶疑惑地“唉”了一聲,那婦人卻提起了食盒,送到她麵前:“不記得了嗎?您在前頭酒樓裏特為定的,說是要孝敬、孝敬……”


    福丫大聲在旁邊說:“孫嬤嬤!”婦人笑著點頭道:“對,是姓孫,瞧我這記性。”她拎著食盒遞給雙文,但是那雙手持得穩穩的,雙文來接,她竟然紋絲不動,顯然多少有些功夫在身。


    “姑娘,您可千萬小心著點兒,這麽費工夫做來的菜,若是打了,可是要出大事的。”婦人望著雙文,一字一句地說出來。


    雙文心頭大震,她知道這食盒裏頭裝著什麽了。卻又不能不接,當下她將那食盒接下來,雙手使勁兒攥著,別過了那婦人,和福丫一起回去,卻不敢回大觀園裏蘅蕪苑,那裏一路上都是羊腸小徑,還經過好幾處堆石,萬一失手摔了,傷著自己事小,連累福丫更是大事。


    於是雙文回到了往來路徑好走些的稻香村,找了個借口支開福丫,小心翼翼地打開食盒。隻見裏麵是兩個鹵菜,看起來頗為精貴。將那兩個菜碗起出來,她在食盒內裏底部摸到了一個活板,輕輕一按,翻了過來,果然見裏頭一把黑沉沉的精致手銃。


    外頭孫氏的聲音響起,雙文連忙將那枚手銃取出來,用一塊錦帕包了,與賈放的卷軸一道,藏在屋子盡頭一個暗格裏,隨後趕緊把菜裝回食盒裏,拎上食盒,強裝了笑臉出門,心裏飛快地給孫氏編造一個慶祝的理由。


    不久,榮國府的人告知雙文:陛下幸園子,限三日之內,將園中各色工程盡數收尾,其中所有竹樹山石、亭榭欄杆之類,三日內必須就位。第三日末尾工匠撤出,大觀園中不留閑雜人等,靜候聖駕。


    “當然,雙文姑娘不能算是閑雜人等啦!”賈赦對弟弟身邊的這位丫鬟十分敬重,不敢有絲毫的怠慢。若是沒有她當日提點,怕是他現在就是個拉扯著獨子的鰥夫。


    “三弟不在,園子裏總需要一個懂得修園造園,皇上問起時能夠接得上話的人物。除了你,再沒有別人合適了。”賈赦告訴雙文。


    雙文驚訝地問:“三爺……不回來嗎?”


    賈赦伸手撓撓後腦,答道:“皇上說不想通知老三。”


    雙文一下子手足無措地站著。


    她絕對沒有想到,皇帝會在賈放不在的情形之下,獨自巡園。


    她一直視賈放為師長,甚至一直存了依賴之意,聽說賈放不在,她一下子覺得自己承擔不了這份壓力。園子裏某處偷偷藏著的那柄黑色手銃像是一團烈焰,隨時可以將她燒個幹幹淨淨。


    而賈赦卻非常理解這種心情,很同情地道:“別說是你了,就算是我,第一次見駕,也是戰戰栗栗,汗如漿出。不過放心吧,屆時榮國公會出麵迎駕,若沒什麽事也不會輕易問你 。”


    “對了,皇上特地叮囑了,一定要看暖香塢,暖香塢各處一定要收拾妥當,千萬不可怠慢。”賈赦再三叮囑,一溜煙走了。接一次駕,就算皇帝陛下是微服,榮國府也有無數的事情要忙,離不了他賈赦。


    雙文聽見“暖香塢”三個字,心頭又是一驚。杭德舟將諸事全都說盡,沒有一件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


    雙文心中恐懼,幾乎想要去將那枚手銃丟到沁芳溪裏去。但念在祖父尚未脫險,她魯莽不得,隻能深吸幾口氣,勉強鎮定,隨後趕去暖香塢,為大觀園的最後一景稍許再潤色潤色。


    還有她的問題,那個壓在她心頭,幾乎令她窒息的問題,到時禦駕在大觀園,她當真有機會麵對那位九五之尊,問出那一句嗎?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枚手銃……她真的要用嗎?


    *


    東宮。順天府傳來了好消息,派出去追查太子遇刺一案的捕快在德安縣抓到了賈放與水憲提供繪像的兩人之中的一人,正在押解入京。


    三皇子得到了這個消息之後十分振奮。


    “那阮雲晴一味胡攪蠻纏,如今麵對確鑿證據總該老實了吧?”


    “沒想到,本王煩惱了那麽久的案子,現在終於抓到了行凶之人——馬上就要水落石出了。哈哈,還真的應當感謝一下老六。”


    三皇子對麵坐著五皇子,對方聽見三皇子如此親熱地稱呼賈放為“老六”,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三皇子在待人接物上確實有些門道,他見狀立即明白五皇子聽見賈放的名字心裏不舒服,登時開口,柔聲稱呼五皇子的小名:“阿珩,你的事,三哥可是一直都放在心上的。父皇那裏已經問過了,除了京營守備那裏你有些不便以外,其餘六部,你隨便進,五城兵馬司也可,但五城兵馬司又豈是你這樣的身份適合待的地方?”


    五皇子周德珩低著頭唯唯諾諾了一陣,將帶來的酒菜都擺上了桌,又命試菜的太監都試一遍,卻被三皇子攔住了:“咱們兄弟,執著這些虛禮做什麽?哥哥難道還不信你?”


    試菜的太監,試了一半,都退了下去。


    五皇子卻還看不過眼,舉箸將餘下那些親自試了一遍,又為三皇子斟了酒,道:“第一杯,敬太子在天有靈,凶徒被擒,沉冤眼看終於得雪。”


    三皇子正高興著,陡然聽見了二哥的名字,心道這五弟還真是不識趣。


    但是人死為大,再說他也怎麽樣都越不過兄長去。三皇子於是也舉杯,一揚脖飲了——酒還是好酒,和上次老五帶來的一樣醇厚。


    五皇子又替他斟了第二杯,道:“第二杯,敬三哥,洗雪清名,在朝中重樹威信。”


    三皇子接過酒杯:“這話我愛聽。”


    過去那段時間裏,三皇子於政務之上極其勤勉,但人人都覺得太子監國那一段施政乃是珠玉在前,三皇子無論如何也越不過去乃兄。三皇子不覺自己與兄長比起來哪裏有差,隻是覺得自己威信不足,如今盼著借太子案的機會,重新在朝中立起一個剛正與懷柔並舉的監國形象,恩威並施,重得人心。


    他越想越美,將杯子送到口邊,“吱”的一聲飲了,飲後微微覺得有點兒頭暈。


    五皇子終於給他斟上了第三杯,道:“這第三杯,自然是敬三哥,入主東宮,加封太子,皇上百年之後身登大寶。”


    三皇子暈乎乎的,覺得這個老五太會說話了,於是一口飲盡,大著舌頭道:“老五,老五,我隻有這麽一句,待我登上皇位,有我,就會有你。”


    五皇子嘴角輕挑,笑得很好看:“三哥,其實將來沒有你,也會有我。”


    這叫什麽話?——三皇子暈乎乎地想,但是他卻再也想不明白老五說這話是什麽意思了。


    他像是沉沉睡去一般失去了意識,因此聽不見五皇子在他耳邊道:“三哥,真對不起。”


    “二哥死的時候是一瞬間斃命,沒什麽痛苦。到你這兒,我實在想不出什麽特別好的法子,隻好委屈你。”


    五皇子伸手將事先準備好的書信取了出來,直接在東宮的書房裏找了監國禦印與三皇子的書信蓋了,鋪開來放在桌麵上,接著又是一通布置,良久,方從書房裏出來。


    五皇子出來的時候,東宮裏已經有人在候著。兩人眼神相對,五皇子使了一個眼色,大聲道:“三哥方才有些醉了,他堅持說要自己一個人待著,不讓人攪擾。”


    外頭的人躬身應:“是——”


    五皇子卻應道:“你在這兒守著,回頭三哥要湯要水起來,好歹有個人伺候。”


    那名太監再次應:“是——”


    三皇子便背著手,自管自離開東宮。他一旦離開東宮百步,便有他自己的人圍了上來。周德珩撿了其中一個,耳語道:“去傳京營守備王子騰來見我。”


    *


    這一日,到了皇帝陛下來榮國府微服巡園的日子。


    雖然皇帝陛下隻是微服巡園,但是防衛一點兒不比上回輕鬆。宮中侍衛提前一日就到了榮國府裏,先將大觀園各處裏裏外外都檢查了一遍,但凡有任何利器銳器,都被搜出來送了出去。


    大觀園中閑雜人等一概出園。孫氏與雙文福丫早已搬了出去,蘅蕪苑中生活起居的痕跡一概被抹除。雙文此前藏在稻香村暗格裏的手銃倒沒被發覺:一來是因為暗格隱蔽,二來戴權事先得過皇帝囑咐,稻香村不用細搜。


    宮中內侍頭領戴權又仔細將皇帝巡園的路線與賈代善敲定了,在何處停留,停留多長辰光,一一都詳談了一遍,萬事具備,隻怕出錯。


    聖駕降臨的這天,榮府眾人全部醜時即起,聚在榮禧堂跟前。榮國公賈代善笑嗬嗬地安慰府裏戰戰兢兢準備接駕的各色人等:“出錯在所難免,沒什麽好怕的,大家都警醒著些,萬一有差錯,及時補救便是。”


    賈赦這個國公世子也已經有了七八分管人的火候,道:“此次接駕,有功者賞,怠慢者,立罰不貸。”


    他的眼光從每個人臉上緩緩掃過去,榮府下人無不感到壓力,紛紛低頭應是。


    雙文也在一眾仆從之中,低著頭,心裏如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的,不知之後會如何。


    正如賈代善所言,接駕這樣的大事,不出岔子是不可能的。聖駕一到榮府門前,姓賈的這一家子就鬧出了笑話——


    當皇帝陛下從輿轎中走出的時候,寧榮二公領頭,率領兩府眾人在中門前跪迎。因是微服,皇帝隻擺了擺手,讓眾人平身。


    誰知就在這時,人群裏忽然冒了個聲音出來:“不好——”


    說話的不是旁人,竟是寧公長子賈敬,他原是進士出身,見駕的禮儀盡知,因此沒人料到他會在這時候鬧出亂子。


    “陛下印堂發暗,恐有血光之災!”賈敬還是這句話。


    榮府跟前還跪著的一群人,頓時汗都出來了。


    最悔的則是寧國公賈代化。他原沒有必要帶賈敬出麵,但做父親的總盼著兒子能夠得君上賞識;又想著賈敬若是見了皇上,興許能記起以前君前效命的好處,將修道出世的心漸漸去了。


    誰知賈敬冒出這麽一句。


    皇帝陛下足下一頓,轉頭向賈敬看去,臉上倒也不見慍色,溫言問賈代化:“這是……你膝下那個修道的孩子?”


    賈代化惶恐之至,連連叩首,道:“是,是我那不成器的……”


    誰知這時賈敬卻坦然地跪坐在腳後跟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拍著胸口道:“還好,還好,尚有化解之道。”


    榮國府跟前一眾人都是尷尬地幾乎想要縮到地縫裏去。他們根本沒法兒分辨,這賈敬到底是突然醒悟,趕緊言語周旋,還是真的用他道家的無上法術,看出了皇帝陛下的“血光之災”是真的有化解之道。


    皇帝卻定定地站在原地,凝神與賈敬對視片刻。賈敬雖然跪著,眼神卻毫無身為臣子的自覺,毫無避忌地直接與皇帝對視,一片坦然。


    皇帝隻看了片刻,便道:“無妨,既然已有化解之道,朕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榮府跟前眾人齊齊地鬆了一口氣,唯有寧國公賈代化還趴在地上,遲遲不肯起來。


    皇帝陛下彎腰,將賈代化挽起,溫言道:“人人都有執迷。令郎既然執意修道,又能自得其樂,便讓他去吧!……唉,說起兒女,這都是債。”


    旁邊戴權拚命地使著眼色,賈代善則順勢趕緊請皇帝陛下入府。一行人總算擺脫了門前迎駕時的尷尬,唯獨賈敬沒有與旁人一道起身,而是跪坐在原地,手中一把算籌,拚命地算了起來。


    旁人也管不了他。賈敬自己坐在漢白玉條石鋪成的石階上,算了半天,鬱悶地道:


    “這究竟是化解了還是沒化解呀?”


    皇帝陛下一行人卻已經進大觀園去了。兩位國公之中,寧公且退了半步,由榮公賈代善陪伴在皇帝身側。


    “這些年過去,沒想到,這座園子,真的叫這孩子給修出來了。”皇帝陛下望著修葺一新的大觀園,難免感慨。


    賈代善趕緊吹噓讚揚賈放兩句:“皇上的骨血,自然是天縱奇才。”


    皇帝陛下卻苦笑,道:“但在他心裏,恐怕依舊以你為父。”


    賈代善一時語塞,回想起與賈放相處時的種種,自己在受傷之後又得他照顧與愛護良多,一時感慨,竟然眼眶微濕,但憶起君臣之禮,他趕緊道:“這是臣,臣僭越了……”


    他還未說完,皇帝就打斷了:“更何況小園一向視你為親兄長,眼下這情形,隻怕她也是樂見的。”


    皇帝一提到向小園,這君臣之間的對話立即陷入了詭異的僵局。賈代善實在不知該說什麽才好,隻能閉嘴靜聽著。他手中拐杖戳著地麵上的卵石,發出輕微的噠噠聲。


    不過,賈代善倒是有些明白為啥陛下這次不把賈放召回來了——眼看著親兒子跟了別人的姓氏,還跟別人更親,陛下心裏,難道不是添堵嗎?


    皇帝陛下卻自顧自陷入了回憶,道:“還記得當年我們在慶王府聽講學。那時小園還小,一團天真,與你最為親近,以至於朕一度以為,一度以為……”


    賈代善又慌了,戰戰栗栗,汗如漿出。


    “若不是後來到了暖香塢,朕怕是永遠也解不開這個誤會。”


    賈代善趕緊擦汗。


    皇帝陛下頓時想起這茬兒:“話說,暖香塢放兒建好了嗎?”


    賈代善早已命賈赦在暖香塢裏裏外外都看過,此刻恭敬答道:“已然建好了。”


    皇帝沉思片刻,道:“別的地方上次朕看過,就不去了,直接去暖香塢。”


    這和賈代善早先與戴權商量的路線不一致,停留時間也不一致。可是賈代善又有什麽辦法?


    這時戴權偷偷向賈代善點點頭,使個眼色,表示就這樣吧。皇帝若能早早巡過榮府的園子,早早回到離宮去,他這也算是卸下肩上的一副擔子。


    於是一行人轉了方向,穿過藕香榭,徑直向暖香塢過去。


    到了院門外,皇帝陛下揚起臉,望著門鬥上“暖香塢”三個大字,忍不住駐足觀望,良久無言。旁人猜不透這位心中到底記起了什麽,又不能催,不能提醒,隻能在一旁幹候著。


    終於,皇帝陛下滿臉寂寥地開言:“朕想一個人在這裏待一會兒,你們全在院門外候著。”


    “是——”


    寧榮二公,榮府隨從,宮中侍衛,以及太監首領戴權,全都躬身應下,一群人默默地在院門外候著,目送皇帝陛下一人進入暖香塢中。


    賈赦突然想起,他早先安排雙文在這園子中相候,萬一皇帝陛下關於這園子有什麽想問的,可以讓雙文來回答。


    此刻他扭頭望望,見身後是事先指定的一眾仆從與仆婦,但其中沒有雙文的人影。


    賈赦心想:這妮子,跑哪兒去了?


    但是皇帝陛下現在想一個人呆著,自然也用不著雙文。賈赦也就想想就算了。


    *


    皇帝一伸手,揭開暖香塢房舍門前懸著的猩紅色氈簾,隻覺得溫香滿臉。房舍之中不知熏了什麽香,令人神清氣爽,精神振奮。


    他循著記憶向暖香塢深處去——當年即便他被軟禁於此,卻因為心愛之人就在身邊,苦悶之中憑空得了一絲慰藉。


    如今故地重遊,他滿心都是當初那些甜美的回憶,此時憶起,卻別有一番苦澀味道——或許他這個年紀,想起往事,苦澀才是正常的。


    最終皇帝陛下駐足於一幅畫跟前——《明妃圖》,即將出塞的王昭君懷抱著琵琶,依戀著故土。


    說來也奇,這畫的筆觸色調似曾相識,皇帝陛下卻記得原先暖香塢裏從來沒掛過這幅圖。


    一時興起,皇帝陛下竟真的向前微微探身,去檢查畫像上那些題字。


    “皇上可認得繪製這畫的畫工?”突然,一個清朗的女聲,在皇帝陛下身後響起。


    皇帝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梅若鴻,朕記得他,是朕下令將他處死的。”


    雙文蒼白著臉,像個孤魂似地站在皇帝背後。她聽見對方這麽回答,右手中那柄手銃,登時緩緩地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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