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謙與季崢的住處很快便安排上了,正在綿延軍帳的當中位置。自內往外看去,除了軍帳還是軍帳,便連湖邊綠意都被遮蓋嚴實,毫無風光可言。


    即便方謙不通用兵之法,也知此舉是為控製二人,一旦事有生變,蔣鍾自可率領麾下將士與修行者來找他們的麻煩。但在方謙與季崢看來,此舉頗為白費心機。一旦查實城西王府之變故,屆時將士們與修行者們恐怕自己還要先亂上一亂。


    雖說季崢與蔣鍾算是達成了暫時的協議,但事情未敲定之前,也難保有什麽變數。


    軍帳外殺機四起,放下帳簾,軍帳內則是簡潔素淨。季崢不忙休憩,而是取出了那些自醉客棲中打包出的飯菜,一一擺在方謙麵前,自己也在旁邊落座:“師兄是打算挖空下麵的靈脈造成地動?”


    方謙舉著筷子點了點頭:“我隻給了他們三天時間,將本地靈脈挖掘殆盡後揚長而去也不是什麽光明正大的舉動,因此他們也無法假手礦工,隻能親自挖掘。這樣一來,所謂礦道,也必定是能用就行,疏鬆稀散。屆時我們再做點小手腳,必定地動。”


    季崢想了想說道:“那條靈脈不大,恐怕整個坍塌也無法改變滄浪洲的地脈走勢,頂多隻能影響到滄浪洲的一部分地區。”


    “我們也不是真想搞什麽地龍翻身,隻要有些征兆,能把百姓嚇出去便行。”方謙低低說道。其實他對這一計劃能否成功並沒有底。說到底,還是時間倉促。他可以在這三日內將民眾的恐慌最大化,可三日後,地動是真是假,就都藏不住了。


    方謙想著,一麵眉頭微微蹙起。他夾了一塊牛肉送入口中,卻是眼前一亮,掃平了他心中的不快。這地方的牛肉沒有半點膻腥味、入口勁道。方謙想也不想,直接落下第二筷子,這一次卻喂到了季崢嘴邊。


    季崢本也聽得見方謙話中的愁慮,也思考起地動一事。他想得深,卻突然被嘴邊的觸感嚇了一跳,一愣之下那牛肉便被方謙塞進了自己口中。


    肉好不好吃倒是其次,季崢滿心滿眼地都是自己嘴唇觸碰到的筷子……大師兄也碰到過。


    方謙將筷子收回來後,不自覺地咬了一下繼續說道:“而且那條靈脈的走勢與城西王府相差並不太遠。一旦炸了,城西王府鬼域中的陰氣自然外泄。即便傷不了蕭執的根本,至少也算給他找點麻煩。隻希望到時候那附近的百姓都已遷走,不會為鬼氣所傷……嗯?你臉怎麽這麽紅?”


    季崢咳了一聲,強迫自己移開了目光,同時轉開了話題:“我們和那些人約了三日之後,還要等蔣鍾探查結果和挖靈石,時間是否來得及?”


    “來得及。”方謙笑了一下:“不會多久的,這位將軍就會派過來請人。”


    因為無論城西王府出不出事,那條靈脈他都勢在必得。


    ……


    季崢或許比方謙更通兵法與權術,但對靈脈之於修行眾人的重要以及後者之於前者的貪婪,方謙的了解便遠在季崢之上。正如方謙所料,大約一個時辰後,天色將晚,便有甲士前來軍帳請人,言語舉止十足恭敬。


    方謙與季崢早已做好了準備,立刻跟了出去。卻見那小將士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季崢,顧及到季崢的皇子身份終究沒有多說什麽。


    汕平穀與滄浪洲距離雖說不遠,但也不近,極考腳力。時間緊迫,為求不被行軍速度拖累,蔣鍾隻點出三千精兵,此時俱是一身黑色勁裝,便與隱瞞行藏,一個個也是身負開礦工具,其中也不乏有些修行基礎的人。


    蔣鍾看了一眼跟在方謙身後的季崢,神色中略帶了一絲猶豫,比起讓季崢帶路,他更希望這位殿下留在軍中哪兒也不要去。


    可蔣鍾既留不住季崢,這個念頭便隻能算是想一想。他對方謙與季崢笑了笑,轉頭命人多牽一匹馬,送到季崢身旁。待一切準備妥當,蔣鍾翻身上馬,抬手下令道:“出發。”


    將士們不發一言,甚至便連這些戰馬都不打響鼻,安靜且肅殺。


    方謙和季崢入鄉隨俗,分別上了馬在前麵領路。


    這三千將士裏並非都是修行者,行軍速度再快也比不上他們禦劍的來回,等來到通道口附近時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途中蔣鍾收到了飛鴿傳書,是早先派去探查王府消息的修行者傳來回來的消息。


    方謙沒看到書信上的內容,但是單憑蔣鍾變了的臉色便可以判斷,這信上所寫必然和城西王府的情況相關。


    蔣鍾看完信函之後,很快掩蓋住眼神當中的情緒,似有些憤怒,也似有些失望。


    他沉吟片刻,雙腿一夾馬腹,來到了季崢身旁。三人並行,蔣鍾將方才手中的信箋遞了過去:“殿下,末將派去的人已回了話。進入王府的人消息全無,留守府外的,也都感覺到內中陰氣磅礴。想來王府中人恐怕都是凶多吉少了……”


    季崢接過信件,掃了一眼便轉角給了方謙。這本就是意料之中。就是不知道蔣鍾送進府裏的那幾名修行者都是個什麽修為,此時是不是都成了蕭執鬼王的麾下一大戰力。


    蔣鍾語聲幹澀。他心底裏有時候也會譏笑這樣一個鄉下王爺,學書中帝王韜光養晦,卻總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顯露出他眼界不過如此。


    可蕭執畢竟是他的舊主,對蕭執這樣的下場,總有些難以釋懷。他看向身邊打馬前行的少年人,遲疑許久:“此時我盡可按住不發,殿下既然手握令牌,城西軍今後便全憑殿下做主。”


    季崢轉頭看了蔣鍾一眼,頷首說道:“日後就有勞將軍了。”


    “都是分內的事。”蔣鍾點了點頭,胯下坐騎腳步放緩,悄無聲息往後退去。


    要他這就對季崢忠心耿耿自然是不太可能,事實上能有哪個造反進京的膽子,蔣鍾自己也不無私心。可幾番談話,季崢年紀雖不大但心思沉穩,又有龍氣在身,日後未必不能真的成事。


    方謙聽著兩人的談話,同時已是一目十行地看完信上內容。這是留守在城西王府外的修士傳回來的信息,他並未進入王府,但與進去的其中一人簽有血契,如今血契已斷,進去那人八成已經涼了。


    他微微一歎收起了信函,堂而皇之地傳音說道:“你信他所言?”


    “不信。”季崢聲音平靜:“隻是蕭執沒有後代,我是最好的選擇。”


    方謙聞言轉頭看了季崢一眼,忍不住勾了一下嘴唇,他家養的孩子是真的長大了。隨即看著前方,突然停馬。


    他如今已經能看到蓮花池外的出口:“到了,就在這裏。”


    蔣鍾將信將疑地停下馬望向四周,這裏一片沙丘,以他的修為感受不到半點外泄的靈氣。


    蔣鍾的臉色有些陰沉,他在滄浪洲生活了一百多年,可從未聽說這裏有成型的靈脈。隻是如今他這修為卡了三十餘年,一直未曾突破,難免急躁了些。再加上季崢的身份擺在那,下意識相信了他們口中所言。


    可如今……


    城西王府為何會淪陷如今尚未查探清楚,如果此地也有異常……蔣鍾下意識摸向了身後的長槍。


    蔣鍾的動作自然瞞不過方謙的眼睛,他開口解釋道:“將軍不必多慮,這地方磁場特殊,感覺不到外泄的靈氣也很正常。”


    隨即翻身下馬,特意走到稍遠一點,鈞弘劍出直刺到沙丘之下。


    劍氣激蕩之下,即便還有些距離,那些軍馬也難免受驚。蔣鍾卻已經無心計較這些,他已經能夠感受到地下一陣陣的靈氣,當即下馬奔了過來,站在了方謙身邊,語氣當中難言興奮,但用詞卻依舊謹慎:“仙君這些靈石當如何分配?”


    方謙手中還有從星河中帶出來的極品靈石,對這裏的下品靈石並不是很在意,這些靈石本來就是他用來“買”軍隊的,他似笑非笑地看了蔣鍾一眼:“自然是都用在軍中。”


    蔣鍾深深地看了方謙一眼:“末將領命。”


    他說完轉身走到軍前,下令讓將士挖掘靈石,隨即走到季崢麵前:“殿下是在這裏監督還是……”


    方謙比季崢先一步回答道:“自然回去,這裏有什麽好監督的?”


    季崢看著方謙勾起嘴角,隨後才說道:“三日後起兵進京,我們回去。”


    蔣鍾臉色微沉,如今有靈脈在手,他更想借此突破到金丹期。但金丹大關,一閉便是多年,恐怕會錯過這場天下盛宴。


    他沉吟之後抱拳說道:“末將遵令。”


    ……


    他們來的時候是隨軍而行,回去時三人禦劍而歸則要快的多,不過一炷香地時間便重回到軍營當中。


    “殿下早些休息,入京一事明日再商談細化。”回到營地之後,蔣鍾分別將方謙和季崢送回到各自備好的營帳當中,隨即便匆匆地跟季崢告別。


    季崢在他說完之後,不緊不慢地補充了一句:“將軍準備何時昭告本座接手軍營一事?”


    蔣鍾既然已經做好了打算,對此也沒有含糊:“明日一早,末將自當昭告全軍。”


    季崢等人離開之後,便起身走向方謙的營帳,還未及走進便聽到了一陣水聲。


    他的動作一頓,透過窗紙可以看到裏麵模糊的人影,正踏進木桶當中。


    季崢心知自己應該走的,但雙腳卻牢牢地釘死在原地,一步都無法移動,就著屋內亮起的曖昧燈影,看著屋內水中的人。


    他這邊沒了動作,卻不代表裏麵的人沒意識到屋外有了訪客。


    “誰在外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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