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氣纏絲絲縷縷,如蛛網一般糾纏著季崢,頗有種隻要季崢露出破綻,便侵入他體內的態勢。


    季崢下意識便將小木人護在懷中,他的這個動作卻讓小木人呆了一下。它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也能被這小孩護一回,驀然間多了一種這十餘年也不算白費的欣慰感,與狼崽兒終於長大了的惆悵。


    眼下自然不是煽情的好時機,小木人坑坑窪窪的“臉”上也沒有任何一絲能泄露他情緒的變化。他雖然被季崢蒙了個嚴實,不過先前還是見著這四周升騰的霧氣。略一感知,小木人便忍不住有些驚疑:“這是龍氣?怎麽會有這麽大的怨氣在裏頭?”


    季崢沉默了一下,即便方謙不說他也認得出來,畢竟他與這樣的怨氣作伴了近十年的時間。


    小木人堪稱百折不撓,猶自添了句:“你這小不點都在萬鬼窟待了十年了,他們還這麽怨你,你小時候得是有多作妖?”


    季崢無語,隻是專心催動自己的龍氣,護住周身。


    似乎感覺自己要說漏了,小木人還裝模作樣地添了一句:“不過看你現在這麽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小時候脾氣一定不好,沒少咬人。”


    小木人的找補在季崢看來有些可笑,自己當初確實……咬了他不少口。但他此刻對付這些摻雜著怨氣的龍氣,二者勉強相互抗衡,倒是沒那餘力再分心戳穿他的身份了。龍氣角鬥中,不知是遠是近,竟然傳來了一陣龍吟。


    季崢明顯感覺到掛在自己衣襟中的小木人突然震了一下,便仿佛沒點自主了一般往下滑去。他趕忙抬手將小木人兜住,撤回了部分龍氣:“有沒有事?”


    小木人過了一會兒才恢複自主,複又用單臂鉤住了季崢的衣襟,攀了回去:“我一塊木頭能有什麽事?”


    季崢頓了頓,突然問道:“對我手上的那個木人,你是不是還有話沒說完?”


    “現在也不是說那個的時候。”小木人歎了一聲:“我自以為做得周全,卻沒料到有今天這麽一出。早知如此,我當初就不折騰了。”


    “你知道他們要找我?”季崢有些意外,他頓了頓,“如果你隻是為了阻止他們找到我……又為何要特地接我出來?”


    小木人沉默片刻,它雖然沒有嘴,話音裏卻帶著舒朗的笑聲亦或是不必再隱瞞身份了,它自己都有著一股子輕鬆:“總不能在裏麵住一輩子。”


    它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你的心頭血就在小木人當中。我本想用它來引出你的仇家,而我自在它身上縛有法術,不會失了它的蹤跡。”


    小木人說著又有點生氣:“原本應該是這樣的。可一年多前,我突然失去了它的感應,四處搜尋都沒找到這小東西到底藏到哪兒去了。”


    季崢一直聽著小木人說話,直到它說完後才開口問道:“你當年取我心頭血,不是為了修煉?”


    小木人有些尷尬的推了推腦袋,變成木頭腦子的壞處就是說話不再過大腦,但是話已經說道這兒,便索性解釋道:“隻有萬鬼窟中你才能藏匿行跡。但你的脾性,即便我一五一十說了,你也隻會生出更多的疑問。更何況這種話,說出來誰會信?”


    小木人說得沒錯。若是那時的季崢,必不會選擇相信方謙。畢竟這些聽起來太過荒唐了,誰又能預知未來的事情?方謙又是怎麽知道自己的身份的?他之前對自己的好究竟是什麽目的?當中有幾層真心……


    更主要的是,哪有人是這麽“保護”別人的!


    即便如今季崢已經信了小木人七分,也還存在著三分戒備。他怕這件事全是一個局,一個要他死得心甘情願的局。


    小木人眼看氣氛再次凝滯,生硬地轉開了話題:“等結束之後我倒要看看你的仇家到底是誰,皇室又到底為什麽非抓你不可。”


    季崢不語。


    小木人恨了自己的木頭腦袋,半天想不出個能和平一點的話題。不想季崢的聲音突然悶悶響起:“我天生便能修煉。而你應當知道,皇室眾人出生便沒有靈脈與仙骨。”


    他的聲音很平穩,手卻緊繃握拳,連同他的內心也在反複質問自己,當真要這樣賭這不是局,再去相信一次嗎?


    小木人並沒有察覺到季崢的異樣,歎了口氣說道:“難怪他們要抽你的仙骨了。”


    季崢突然用手按住了小木人的腦袋,雖然依舊看不清楚四周狀態,但是能清楚的感覺到,他們停下來了。而且四周隱隱傳來其他人的聲音。


    “這是什麽?哪兒來的金色的霧氣?”


    “我怎麽什麽都看不清了!”


    “大家不要慌,靠緊一些!”


    小木人愣了一下傳音給季崢:“是陸瀾!”


    季崢凝眸看去,能夠看見不遠處隱隱約約的宗門,還有齊聚在廣場前的一幹弟子。


    小木人反倒是鬆了口氣:“我說前麵怎麽沒看到人,原來都在這兒。”


    “誰在那?!”陸瀾聽到動靜看了過來,與此同時原本濃稠的金霧變得稀薄起來。


    “是你?你怎麽在這兒?我哥呢?”陸瀾愣了一下放下防備,跑到季崢麵前,看了一眼他身前的小木人:“這是什麽?”


    還不等季崢回答,眾人便聽到周圍多了一個聲音:“你們不是想知道眾仙門為什麽圍剿太桁嗎?”


    “因為你們眼前的季崢,他是皇室中人卻私自修仙,觸發惡詛,導致世間靈氣逐漸斷絕。”


    季崢聽出是源自於“林少珺”,他下意識攥緊了手。


    林少珺輕輕一笑接著說道:“眾仙門的人當然要來討一個說法,你們也是仙門中人,難道一點都不在意嗎?”


    靈氣是修仙之本,靈氣斷絕意味著仙途中斷。太桁仙門中的靈脈雖然並未斷絕,但靈氣也卻有銳減。這話一出,眾人麵麵相覷。


    林少珺感覺到了眾人的動搖,接著道:“交出他,其他仙門的人也不會繼續糾纏。”


    太桁弟子本應心性堅韌,奈何林少珺本就是以笛音操縱術法的精英,此時雖然沒有笛子,人聲弱了些,卻依然有蠱惑之效。加之龍氣纏繞,眾人隻覺林少珺所言有理有據。


    人群中,幾人長劍出鞘,更多還是握著劍柄,卻以異樣的目光看向季崢這個“罪魁禍首”。


    季崢瞥了他們一眼。對這些太桁弟子的選擇他毫無意外。他並未在太桁仙門呆多久的時間,跟這些人更是無親無故,在靈氣、仙門與自己之間怎麽選擇不是很明顯嗎?


    “可笑。”一聲低叱突然從季崢的懷裏傳了出來。季崢一愣,下意識地看向懷中的小木人。


    小木人雖然隻說了兩個字,但聲音清朗遼闊,穩穩地送入了每個人的耳中。這課業中無比熟悉的叱喝連同那些被大師兄的長劍掃飛了的記憶頓時潮水一般回到每個太桁弟子的心中。


    靈氣仙門與季崢之間,他們自然無條件站靈氣仙門。但這個隱匿金霧之中莫名其妙的聲音與大師兄的斥責之間,他們更樂意聽方謙訓話。


    太桁弟子紛紛四下張望:“大師兄?是大師兄來了!”


    “我們太桁仙門什麽時候淪落到需要賣弟子來保平安了?”小木人從季崢懷中鑽了出來,直接爬到了季崢的肩膀上盤腿坐了下來。“你們一個個都皮癢了是不是?”


    雖然不明白為什麽大師兄的聲音會從一個小木人的身上傳出來,太桁的眾人還是羞愧的低下了頭,不敢再敢和季崢對視。


    “太桁首席弟子望舒仙君?”林少珺的聲音再次傳了過來:“原來如此,倒也有趣,可惜看不到殿下被同門親手送出去的樣子了,既然如此,那我就親自送你們一程吧。”


    他話音一落,四周的霧氣再次濃鬱起來,卷著眾人一起帶向太桁仙門外


    太桁弟子驚慌四顧:“什麽情況?”


    “他為什麽能控製龍氣?”小木人下意識抓住了季崢的頭發,他又聽到了隱隱笛聲,這個人到底有多少根笛子?!


    季崢下意識將小木人撈回到了懷中:“不是他能控製龍氣,是龍氣選擇了這個人。”


    季崢神色複雜的看向金霧,他很確定這世間除了他之外再無人有龍族的血脈,那這裏的龍氣又是從何而來?這個人為什麽可以操控?


    ……


    不遠處傳來金戈和獸鳴的聲音。


    小木人隻聽了一個耳朵便可以判斷出來:“是戚長老養的靈獸。”


    季崢沒有回答,隻是警惕著四周。隨著金霧的移動,越來越多的人被裹了進來。


    “這是怎麽回事?”


    “什麽東西?你瘋了嗎?做什麽砍我?”


    陸瀾也被帶到了人群當中,好不容易金霧不再裹挾著他移動了,踉蹌的扶住身邊的人,定眼看時才認出那人正是蘇長老。“蘇長老!”


    蘇長老手上還握著長弓,蹙眉看向陸瀾:“你們怎麽都出來了?這是怎麽回事?”


    “我們……”陸瀾剛想說話就看到一柄劍刺向了蘇長老的後心:“長老小心!”


    他說著下意識擋在了蘇長老的前麵……


    與此同時。


    閉目斜倚在轎子當中的蕭宸睜開眼睛看向轎子裏多出來的人,微微一笑。


    “小阿珺,你怎麽這麽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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