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有了倫道夫是想殺他的斷言,加上這個藥研君(疑似)剛才還帶傷幫他跟倫道夫打架,所以春川樹一點都不在意他語氣裏的那點傲嬌——爸爸說了,跟人交往的時候,得少聽他們說了什麽,多看他們做了什麽。


    無論這個短刀付喪神看起來有多不友好,可他實際上就是出來見義勇為的,跟萬屋裏請他吃冰淇淋的那個藥研君沒多大差別,所以春川樹對他接受度良好。


    他關切地問,“藥研君你說話有點奇怪,是傷口疼所以心情不好嗎?可惜狐之助還沒來得及教我手入,如果你知道該怎麽做,我可以幫你治傷的。初次見麵,我叫.春川樹,是一個審神者。”


    黑發少年握刀的手不由自主地愈發用力了。


    他當然知道自己看起來很奇怪,一言一行都不像藥研藤四郎。他本以為自己這麽說話,審神者理所當然會對他產生懷疑或者不滿。誰知道這個審神者的脾氣這麽軟,被短刀懟來懟去都一點不帶生氣的……


    他隻能垂著頭不看春川樹,繼續用嘲諷的語氣說:“別說大話了,你的靈力不是被封了嗎?過來殺了這家夥,你的刀在哪,背包裏嗎?拿出來殺了他,然後你就可以把自己的刀召喚出來一個了!”


    倫道夫驚慌失措地叫道:“不不別殺我!”雖然兩個美少年的談話裏有好多陌生的詞匯,但他們現在是在商量分人頭他還是懂的!


    春川樹垂下頭看了看倫道夫嚇到變形的臉,果斷拒絕了他的提議,“我不想用刀殺他……”


    藥研藤四郎心事重重,沒有留意審神者的神態和語氣,誤以為他不敢下手。


    他隻能用力瞪著春川樹,用更凶狠的語氣說:“你還沒弄清狀況嗎?你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你以為我會一直跟著你保護你嗎?你太天真了!這座島上根本沒有正常的付喪神,他們沒跟你說嗎?島上隻有殺人犯和溯行軍!我就是他們說的溯行軍!我快要暗墮了!”


    “暗墮?暗墮是什麽?”隻上過一節課(還逃了一節)的新手茫然地重複著這個還沒學到陌生的新詞匯,琢磨著猜測道,“暗墮是指付喪神像人類一樣生病了嗎?那要怎麽辦,要吃藥嗎?還是要放點血、補充靈力、剪剪頭發和指甲什麽的?放心我會幫忙的!”


    藥研藤四郎感到一陣無力。


    他原本計劃得好好的——他站出來就是刻意誤導那個想要欺騙審神者的人類,讓他露出凶殘的本來麵目,好給這個輕信的審神者上一課,叫他明白這個島上的人類全都是自己的敵人。


    ——這部分進行得意外順利。第二步他自己時時刻刻表現出對審神者的敵意,審神者就會知道自己不能依靠他。在這樣沒人可以信任依賴的情況下再提出讓他親手殺人召喚自己的刀劍就容易多了。


    可誰能想到這個審神者的常識又這麽差呢?他都說自己是溯行軍了,這位大人還是完全不把他的提醒當回事。


    春川樹越是表現的溫柔善良、天真輕信,藥研藤四郎的內心就越是痛苦。這麽好的審神者被拉進這種地獄裏,結局無非兩種——像他自己的審神者那樣被碾碎成齏粉、或者一步步被染黑。


    如果他有能力就好了,哪怕代價是粉身碎骨也無所謂,他願意保護這個審神者的天真和善良的珍貴品性……可惜他沒那麽強大的實力,他的實力隻能夠幫他邁過眼前小小的難關,卻還不知道自己這麽做對不對。


    藥研藤四郎無視了審神者的跑題,目標明確地說,“你想死嗎?如果你有死都不妥協的覺悟,那我尊重你的選擇,還能動手幫你結束自己的生命,免得你自己害怕下不去手。如果你還想活下去,就別說那麽多廢話,殺了這個人,召喚你自己的付喪神。”


    春川樹眨了眨眼睛,不高興地鼓起了臉頰。


    “我當然不想死啦,我爸爸很辛苦才把我養這麽大的,如果我死了就糟糕了。可是不想死也不需要非按你說的做吧……”說著他彎下了腰,抱住藥研藤四郎把他從倫道夫身上拖了下來,“藥研君,你先冷靜點從這個人身上下來好不好?心情不好我們一會去找點好吃的!”


    藥研藤四郎沒料到他會有這種舉動。戰場上長大的短刀沒有誤會自己遭到了攻擊,他能感受到審神者抱著他時的小心翼翼,一麵不想讓他掙脫一麵又擔心自己弄疼了他……


    與其說是被比自己高大的敵人禁錮住,不如說更像是長輩想讓哭鬧不休的小孩安靜下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被這個審神者的不知死活驚呆了還是怎樣,竟然一時沒躲過去。


    藥研藤四郎本來有很多種方法從敵人懷裏掙脫,比如給這審神者一個肘擊,扣住他的手腕扭開他的胳膊把他按到地上去……


    可他低頭看了看審神者又白又細的手腕,感覺頭大了兩圈都不止:要是他不小心扭傷了審神者的手腕或者打斷了他的肋骨怎麽辦?


    這裏是荒島,審神者要在這裏生存十天,缺醫少藥的情況下他要是發個燒就危險了!所以他隻能毫無威懾力地在春川樹懷裏扭來扭去,色厲內荏地大聲說:“放手,快放我下來!”


    這也太幼稚了,想到他們周圍潛伏了多少的攝像頭,又有多少人躲在攝像頭背後看他們的笑話,藥研藤四郎就感覺到一陣憋悶和頭暈,好像馬上就要失去理智徹底暗墮,他被自己的反應嚇住了,漸漸停止了掙紮。


    倫道夫趁著兩個少年糾纏在一起從藥研的桎梏下掙脫出來,他在剛才已經充分認識到自己和藥研的武力值差距,一點都提不起膽子來趁機反殺。


    雖然已經確認春川樹就是那個“祭品”,但他也意識到了待在“祭品”身邊的風險。大家都想要他,他身邊必然會出現各種實力強大的怪物,倫道夫現在一心隻想離春川樹越遠越好,躲起來苟到最後。


    嚇破膽子的連環殺手頭也不回地逃跑了,藥研藤四郎卻不可能放任他就這麽跑掉。


    剛才他們誰都沒有壓低嗓門,這個想騙取審神者信任的男人一直大呼小叫不知道被周圍多少人聽到了,這座島不知出了什麽問題,如果是夜晚他還能發揮出更大的優勢,可現在竟然又變成了白天……


    想到審神者現在還不能接受動手殺人,他毫不猶豫地擲出了手裏的本體。


    削鐵如泥的短刀疾馳向倫道夫的後心,普通人根本沒有能力躲開這致命的一擊,藥研藤四郎總算稍稍放鬆下來。


    可惜他馬上發現自己放鬆得太早了,短刀像根鈍頭短棒一樣懟上了倫道夫的後背上,卻沒有像他想的那樣貫穿人類的身體。


    藥研目瞪口呆地看著逃跑的人像被木棍懟了一下似的向前踉蹌了幾步,後背衣服上卻連個口子都沒有。倫道夫本人甚至都沒回頭看看自己被什麽打了,連滾帶爬又繼續跑了起來。


    “所以我才說用刀殺不死他的啊。”春川樹放開藥研,轉頭也在咖啡樹上擼了一把果子,蹦蹦跳跳地追在倫道夫身後也跟著跑了起來,“藥研君快跟上啊,別讓他跑了!”他邊跑邊回頭招呼正在懷疑刃生的短刀,高興得像是玩官兵強盜遊戲的小朋友。


    藥研來不及思考自己的本體為什麽刺不穿倫道夫的衣服,連忙拔腿跟了上去。春川樹一邊跑一邊撥開咖啡漿果紅色的外皮,把裏麵白色的咖啡豆扔到藥研手裏說,“一會我說扔哪裏你就扔,知道嗎?”


    說話間他們已經跑到了藥研本體掉落的地方,春川樹在奔跑中自然地彎下腰把短刀撈起來,反手塞進自己登山包外側裝水壺的口袋裏,然後指著倫道夫快要跑到的一棵樹下陰濕樹根上長出的一朵灰色蘑菇說:“快快快,藥研君扔那裏那個大蘑菇!”


    藥研藤四郎完全不懂他這麽要求的用意,他也從沒見過長得這麽巨大的蘑菇,但他還是下意識地服從了審神者的命令。


    又小又輕的咖啡豆想要投中遠處的蘑菇不那麽容易,讓藥研去扔的同時,春川樹自己也沒閑著,把手裏新剝好的豆子一個接一個地扔了出去。


    “加油,就差一點!”倫道夫越過了第一個蘑菇後,春川樹就不讓藥研再繼續扔了,又指著更遠處的另外一個指揮道,“扔那個!我們這次一定成功!”


    不知是誰扔的豆子終於砸中了,藥研藤四郎驚悚地發現那顆灰色蘑菇上竟然張開了一雙緋紅的眼睛。


    春川樹顯然也看到了,他先是歡呼一聲,然後再次靈活地揪住奔跑的短刀,把他推到了一邊的一棵大樹後,自己擋在了他的前麵。


    但他也沒能把藥研的視線完全擋住。短刀震驚地瞪大眼睛看著灰色蘑菇十分人性化地皺起眉豎起眼睛,然後是咚一聲巨響,灰色的蘑菇整個炸開,一顆淡紫色的蘑菇雲騰空而起……


    正好跑到樹附近的倫道夫根本就不在爆炸和蘑菇雲的籠罩範圍之內,可他甚至沒來得及扭頭去看看那裏發生了什麽就頃刻間變成失去了身上的色彩,變成了一個黑色的影子。


    一秒鍾後,他的人形瞬間崩塌,變成了地上一堆黑色的灰燼,被微風一吹就徹底消失了。


    藥研藤四郎呆呆站在原地,視線一點點從已經消失的倫道夫緩緩移到了春川樹身上,磕磕巴巴地問:“你……你知道那是什麽東西?”


    “嗯?嗯!我知道,”綠眼睛的少年這才收起了臉上明顯意猶未盡的惆悵,又露出了招牌的甜軟微笑,“他是毀滅蘑菇。”


    他轉過頭,模仿著剛才那隻詭異蘑菇撇嘴怒瞪的表情,故作凶惡地沉下嗓音表演道,“你很走運,因為我跟你是同一陣線的,我能夠摧毀你看上的任何東西……”


    在藥研來得及對這句沒頭沒尾的話做出反應前,春川樹已經噗嗤一聲自己笑開了,“這是毀滅蘑菇的台詞,”他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怎麽樣,很酷吧?我覺得這麽說聽起來真的很厲害,我以後有機會也要跟別人這麽說。”


    藥研藤四郎隻覺得荒謬,地球上怎麽可能會有這種蘑菇呢?而且還有那是一棵蘑菇而已,為什麽也會有台詞呢?他幹巴巴地問:“為什麽咖啡豆會讓他爆炸?”


    呃……本來玩扔豆子玩得有點開心的春川樹頓時就尷尬起來,他怎麽會想到自己安全和平可愛的小島和之前普普通通平淡無奇的荒島累加之後會形成這種驚悚的效果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審神者栽培手記[綜]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曉月流蘇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曉月流蘇並收藏審神者栽培手記[綜]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