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枝的突然離開讓所有人措手不及,連沒心沒肺的時七都看出來點不對勁,求助地朝已經站起來的徐芷使了個眼色,後者快步走過來問林箏,“你們剛才說了什麽?”


    林箏下意識低頭,再抬起來時臉上笑容如常,“沒什麽啊,談戀愛麽,無非就那些情情愛愛的膩歪話,您和七都說煩了的。”


    “是嗎?”時七狐疑,“那顧老師怎麽,唔!”時七話說到一半,猛地被徐芷捂住嘴拖到身前,不讓她火上澆油。


    “沒事兒就行。”徐芷笑著說,“兩個人在一起難免磕磕碰碰,這個。”徐芷用下巴懟懟時七後腦勺,無情地翻著她的黑曆史,“就這個,腦子不行,鬧起來一個頂倆。”


    “唔唔唔!”你說誰!時七氣得跳腳。


    徐芷對已經燒上身的火置若罔聞,兀自繼續這個讓時七火大的話題,“前段時間就因為自己瞎聽了一耳朵有的沒的,就要和我老死不相往來,我承認有些事處理得不是很妥當,做法也太過強硬,但還是想說一句,當麵求證一句能死?”


    “唔!”徐芷你完蛋了你!時七恨不能用眼神恐嚇她立刻閉嘴!


    徐芷低頭看時七一眼,捂著她嘴的手在她氣鼓鼓的兩頰捏了捏,挺軟,徐芷想無情吐槽的心頓時也跟著軟了下來,“當然,我那段時間過得也不好,尤其是知道這小家夥表麵狠心,背地裏哭得要死要活的時候,嗬。”


    徐芷無可奈何地笑了聲,把僅有的那點微薄麵子也扔了,“說句不誇張的話,我那時候簡直生不如死。”


    奮力掙紮的時七忽然在徐芷懷裏安靜下來,不可思議地仰頭看向她。


    徐芷眼底泛紅,再多偽裝的笑也擋不住她提及往事時的辛苦,“怎麽,不信?是不是覺得我就會逼你,自己的心一點也不疼?”


    時七愣愣得沒有反應,她,真的這麽以為。


    徐芷歎口氣,不想繼續糾結已經過去的事,“林箏,我說這話不是想擱你麵前秀恩愛,隻是讓你看看‘自以為是’和‘糊裏糊塗’導致的前車之鑒,這個結果裏沒有一個人是好過的。”


    “嗯,我明白,謝謝徐老師。”林箏說。


    徐芷放開時七,將背對自己的她轉個方向抱進了懷裏,好讓她的下巴能放在自己肩頭,而不是在後悔裏一點一點低下去。


    “林箏,老顧是什麽人,你比我清楚,你心裏要真有什麽想不通的不要憋著,去問問她,她騙誰都不會騙你。”徐芷直接把話說開,顧南枝走時著急的樣子和林箏白慘慘的表情她看得清楚,要說沒發生點什麽,鬼信。


    “也談不上想不通,就是……”林箏揉揉被夜風吹得發涼的臉,定定地看著顧南枝離開的方向,眉頭緊蹙,“有點擔心她。”


    徐芷一時不知道該怎麽接話,林箏年紀不大,做事卻比她想得靠譜許多。


    “沒事,徐老師,您快帶七去玩吧,我在這兒等會兒顧老師。”林箏笑了笑說,她在兩人地注視下,快步朝顧南枝剛才坐過的地方跑去。


    “箏兒真的沒事嗎?”時七擔心地問。


    徐芷握緊時七的手,肯定道:“放心,她們兩個一個懂事,一個會處事,不會有問題的。”


    時七,“……但願。”


    寂靜夜色下,林箏在顧南枝先前的位置坐下,兩手撐在身側,垂著的腳丫子在空中一晃一晃,不亂跑,也不亂看,乖得和等人來接的小朋友一模一樣。


    她左邊是被篝火點亮的熱鬧,右邊是疊得整整齊齊地外套,她愛熱鬧,也守得住寂寞。


    時七抱緊徐芷的胳膊,眼眶酸脹,“箏兒小時候長得慢,再加上是外來戶口,搶不到幼兒園的名額,所以她上學很晚,我記得,她第一天上幼兒園也是這樣。”


    “林叔叔和馮阿姨那時候還在日企,工作節奏快,壓力大,臨時被安排加班是家常便飯。平時也就算了,箏兒在我家待著一樣,可是好巧不巧,箏兒才第一天上學,他們兩個就同時被派到項目上加班。馬上要發版本的項目,別說是請假,打電話都要看領導臉色。”


    “你可以帶她回你家。”徐芷說。


    時七搖搖頭,“真那麽容易,箏兒就不是箏兒。她說和叔叔阿姨有個小秘密,要第一時間讓他們知道,走了就不靈驗了。”


    時七那時候也不懂事,天真的以為,林傑和馮海安真答應了她什麽不得了的事,回去路上還不高興的和自家父母發脾氣,其實,不過是一盒冰淇淋。


    林傑和馮海安答應她,如果上學第一天就能拿到小紅花,他們可以答應她的任何要求。


    林箏皺著小臉想了老半天,隻要了一個焦糖口味的冰淇淋球。


    在她小小的意識裏,父母的錢來之不易,帶她吃一次冰淇淋已經是很奢侈的要求。


    一天的適應課程結束,林箏真的拿到了小紅花。


    她寶貝一樣攥在手裏,心心念念地等著給林傑和馮海安看。


    “誰知道,到了放學,老師才告訴箏兒,沒有人來接她。”多少年不提的事,時七以為她都忘了,今天突然說起來才意識到個問題——林箏從小就強,她的強不給人添麻煩,隻委屈自己。


    “聽到沒人來,箏兒隻失望了一下,很快就重新笑了出來。”時七說到這裏黯淡的雙眼忽然發亮,“箏兒笑你見過的吧,是不是看著就心情好?再加上她那時候就小小一隻,穿著粉藍色的製服,圓頭小皮鞋,特別可愛,一笑,就更讓人挪不開眼。”


    “那麽可愛的箏兒,明明心裏難受得不行,還要奶聲奶氣地安慰老師說‘沒關係,爸爸媽媽要賺錢養箏兒,很辛苦,箏兒不著急,葉葉老師不要皺眉。’”


    時七記得很清楚,林箏說完這話,年輕的實習老師當時就有點想哭的樣子,大概是怕自己的情緒影響到小朋友,才硬忍了下來。


    “後來,箏兒搬了個小板凳,在門口等他們來。等得天都黑了,想哭也不敢哭。”時七揉揉眼睛,還是看不清林箏的微情緒,“她當時的表情就和現在一樣,若無其事的,看到有人經過還會主動示好,對人笑一笑,其實心裏早就哭過八百遍了吧。”


    “那時候太小。”徐芷摟著時七,上下搓了搓她的胳膊,“現在都長大了,回家等,或者打電話找,這點判斷她會有的。”


    時七抬頭看著徐芷,目光怔然,“徐芷,我保證,如果今晚等不到顧老師回來,箏兒會在這裏或者我們看不到的地方等她一晚上。”


    ————


    近淩晨十二點,手機提醒低電5%。


    林箏終於斷了不停看手機的念頭,慢吞吞地站起來,抱著外套往回走。


    她真的長大了,不會和以前一樣傻傻地等著什麽都不做,也怕什麽都不問,就又是一個‘不能喜歡’的五年錯過。


    所以,她給顧南枝打了電話,打到手機都提示低電都沒人接。


    深夜的山風很涼,林箏抱緊外套抬頭看向遙遠天空。


    月已過半,她的耐心快被消磨沒了。


    被顧南枝遺忘在房間的手機則是敲碎林箏理智的最後一擊,當她回到房間,看見書桌上的手機時,喜悅從天而降——顧南枝不是故意不理她,不是故意不解釋,她隻是打不了電話,可能,可能她也在等著她?


    林箏的思緒全部被喜悅侵占,她沒有考慮任何後果,拉開門就往出跑。


    等不到林箏回來,準備去找她的時七遠遠看到,大聲叫她,“箏兒!”


    林箏一顆心全是‘顧南枝可能在等她去找’,什麽都聽不見,連對深夜加水的恐懼都被拋之腦後,可明明她生命裏所有的不幸福都是從深夜的海邊開始——想為父母準備驚喜,卻被人迷暈差點受到傷害,所幸被秦有恒發現,卻又牽扯出另一層讓人難以麵對的身份,她寂寞的開端是那個深夜的海邊。


    林箏喜歡夜晚,喜歡水,但不喜歡夜晚的水。


    現在,她義無反顧地朝河邊奔跑,原因無他。


    顧南枝可能會在那裏。


    ————


    去河邊要經過一片樹林。


    初夏的樹木正是枝繁葉茂,月光幾乎落不下來。


    林箏打開手機自帶的手電筒,摸著路往裏走。


    走到一半,手機突然響起幾聲短促的提示,隨後徹底沒了反應,林箏眼前的世界也跟著陷入黑暗。


    一瞬間,樹林裏陰冷的風將恐懼無限放大。


    林箏僵硬地站在原地,身體控製不住地發抖。


    她秉著呼吸回頭,來時的路已經看不到入口,往前,也不知道還有多遠。


    她不擅長處處樹敵,此刻卻終於明白四麵楚歌的無助。


    有東西從身側一閃而過,在林箏還沒有反應時又驟然停下。


    林箏看不清那是什麽,但直覺和若有似無地喘息告訴她,它正在看她。


    林箏徹底被恐懼包裹,她發了瘋地想尖叫,張開嘴,連一絲聲音都發不出來。


    不知敵手的對峙最易讓人崩潰。


    林箏一動不動地盯著前方,呼吸停滯。


    前麵什麽都看不到,可危險隨時可能爆發。


    夜,靜得可怕。


    終於,在林箏因為憋氣,胸腔脹得幾乎要炸開時,它走了。


    不疾不徐,像殘暴的勝利者在昭示它偽善的仁慈。


    這樣的場景如果出現第二次,林箏會崩潰。


    她深吸一口氣,雙眼緊閉。


    當耳邊狂亂的心跳逐漸平靜,猛地睜開眼,一頭紮進了黑暗。


    林箏拚命往前跑,耳邊窸窸窣窣的聲音在迅速剝離她的勇氣。


    在它們枯竭之前,林箏終於跑出了黑暗。


    迎接她的是皎潔月光,青山綠水,還有……痛徹心扉。


    河邊隱蔽的樹下,下午救過她的人正壓著她愛的人,她們吻得那樣纏綿。


    她靠過無數次的肩,美色得那麽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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