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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經百戰不止會練得一身超凡的武技與反應,同樣也會留下一身傷病。青奮最近一役便是在黑暗武技場中曾被一頭吸血鬼咬過一口,為了不變成那種奇怪的生物他隻好用天蠶功自封經脈暫時將那一滴原血鎖住。平素不運內力問題不大,可一旦用到如獅子吼這般劇烈的的武技,如果依舊要維持著內息的封鎖,那就等於同傷氣脈了。


    一吼破敵,結果卻是二者皆傷,小倩心思細密看出對方有隱患在身,武功雖高卻未能盡情施展,正要落井下石之際,突然樹林之中再傳異響呼嘯,鬼氣森森好似連空氣都凝固了起來。


    “姥姥,是姥姥來了!姥姥怎麽提前出關了?”


    小卓聞聲麵露驚恐之色,按她適才所言這“姥姥”若非是她家長便是她師傅,卻不知為何此時她臉色竟比被青奮擒住時更加驚慌難看。


    不用聽紅紗女的大呼小叫,青奮就算是閉上眼睛也能感覺到壓力與殺氣沛然而至,但奇怪的是偏偏感覺不到敵在何處,比白紗女小倩更勝一籌猶似真的隱身了一般。


    一個兩個都是整蠱做惑之輩,青奮也見怪不怪了,口中咳嗽未絕,氣灌雙足已經凝氣待發。


    邪氣自遠方摧城滅寨般衝抵而來,青奮提枝為劍隻待那邪氣近身一丈,不料看似黑雲壓城的氣勢來得快去得更快,在將至十丈之處時突然消失無蹤,月色複而明朗,枝葉搖曳之聲重新響起,片刻之前的種種好像是隻是青某人的錯覺。


    怎的說沒就沒,難不成是飛天……不對,是遁地了!


    忽閃忽隱的落差一瞬間牽引了青奮的反應,待到察覺有異之時已經晚了半步,身下土地好像埋了**般猛的翻轉起來,泥土翻濺中無數樹枝與樹根破土而出,猶如活物觸手一般朝著青奮包卷而來。


    這真的不是樹妖?


    青奮再一次懷疑是不是自己起床的方式不對,眼前之事當真是武技加雜技可以辦到的嗎?心中存疑可時間已經沒給他再多考慮的空隙,樹卷來得又急又密,遮天蔽日縱橫交錯,一劍斬之卻隻是稍阻來勢,這看似尋常的樹根樹枝竟硬比金石!


    高手過招,一招之失已經太多,更多根條後續而來,鋪天蓋地將青奮牢牢包成了一個樹卷,無數細若發絲的空心銀針更從樹皮中鑽將出來紮向樹卷深處,無需半盞熱茶的功夫便可將裏麵隻人吸成一具幹屍。


    “姥姥……”


    紅白二女同時出聲呼喚。


    “住口!”


    大地之中傳出一個尖利異常的中年婦女之聲,四方回響讓人也分不清說話人到底是在哪棵樹下。


    “我是怎麽吩咐你們的?在我閉關的這段時間裏偃旗息鼓不要惹來武林中人的注意!是不是自以為翅膀已經長硬了,為什麽不聽我的吩咐?”


    “姥姥息怒,是我……”


    白紗女剛剛開口想要為同伴擋災,卻被姥姥一口喝斷。


    “住口!此事分明是小卓性情貪婪不知收斂惹出禍來,小倩你休要再為她巧飾!若她有你一半的聰明乖巧,姥姥我也不知能省多少心力!”


    “姥姥,我……”


    紅紗女真是又委屈又生氣,跺著腳不知是不是想要撒嬌,但這姥姥的性情實在是急躁的可以,又是一聲喝截住了自己徒兒的話。


    “住口!你,咦,不對!”


    紅紗女平日裏已經被姥姥喝斥習慣了,本來已經準備好硬著頭皮再挨一頓狂風暴雨,突然卻聽得什麽“不對”,莫名期間之間驟見眼前數道精光劈空而現,那厚達數尺的樹卷霎時間崩紛離析化成漫天木屑,一道人影猛然躥上半空,劍光映月染得夜空一片血紅。


    好漂亮的劍!


    麵對乍然而現的變故,那劍卻似有著無窮魔力,反將紅紗女的目光全數吸引其上。


    那是一柄東瀛特有的兵刃,通體晶瑩潔白無暇。劍身狹長卻單麵開鋒,似刀又似劍,猶如冰屑磨成的長刃在月下散出一圈淡淡的暈色,白玉一般的長柄正反鑲嵌了七枚殷紅的寶石,劍柄處垂下一尺絲絛係住菱形、三角、圓形的三塊水晶,劍舞處玲瓏叮當,聲脆愉人。


    “好小子!竟然還有一柄如此好劍能破我魔度樹縛,倒教姥姥看走眼了!可惜你有內傷在身,終究難逃變成姥姥肥料之命,那劍再好也隻能與你做陪葬!”


    老妖怪道行果然非是小妖可比,絲毫未被魔劍所惑,無數枝根縱天而起,看似又要故伎重施。


    “咳,隻知好劍,可知劍法更好?”


    青奮咳嗽未歇,淩波斬月已應劍而出。這一式劍法全在意境與對力量的集中,一劍斬出應如飛燕過池塘翼尖破月,無需動用內力一樣克敵製勝。若這式劍法是由它的原主人使出來定然是真若雨燕輕掠,血腥盡沒於優美之中,但在青奮手中劍式相同意境卻異,威猛霸道盡露於外,人若遊龍劍光如浪,一式之威生生在枝從中開出一條徑逾丈許的“劍道”。


    “果然好劍法,再來……喂,你小子要去哪?”


    姥姥大人想來是一隻正直的樹妖,隻當對方既是高手定會跟自己血戰三百合分個高低上下。孰料青奮此人素來沒臉沒皮更不以高手自居,自己已經牽動內傷運氣不暢,加之這樹妖又躲在地下一時三刻連個準位都找不到,再打下去也是敗無勝之局?隻是接了交易前來查探虛實,又不是有什麽生死大仇,一劍劈出生路緊接著便是鞋底抹油溜之乎了。


    樹妖姥姥料不到江湖上還有如此厚顏無恥的高手,一個措手不及想要再追已經來不及了,隻餘下震天的怒吼搖得山林東倒西擺。


    -


    -


    月落日升,眨眼已是時已近午,青奮一口血紅色的氣霧緩緩自口中吐出,花了半日功夫,這一口氣終於理順了。


    “青先生醒了嗎?”


    “不知道啊,他從昨晚起就一直那麽坐著,剛才嘴巴裏還吐出了紅氣!爹啊,你說這個先生,會不會也是大仙他們那種……”


    “是是是,是你個頭啊!要不是青先生,你這個忤逆子現在恐怕連老子的骨髓都賣幹淨了!滾,別讓我再看到你!”


    就在青奮凝神收功半夢半醒之際,門外兩個大嗓門的嚷嚷讓他瞬間清醒了過來,聽了幾句不覺好笑,這兩人真不愧是父子。


    回想昨夜一路狂奔跑回郭北縣,那幾個大鬼小鬼不知是否被拴在了林子裏也沒死追,也幸好自己白日裏做了好事,張老頭這個厚道人既感念自己救了他的兒子又害怕自己一入鬼山便又去無回,老頭子竟然就蹲在山腳下硬等了自己大半宿。雖說夏日裏夜不算太冷,但以張老頭這把年紀也委實不易,青某人當時是感動再三,傷患在身也沒啥推辭客套的立場,立時被老頭拖到家中給供了起來。


    “張大爺,我醒了,沒事就請進來吧。”


    青奮散開盤腿下了床。這間房間本是老頭子自己的,昨夜死活非要自己睡這間“上房”,雖然隻是粗床硬枕,但這樸實情誼卻是絲毫沒有摻水作假。


    “青先生醒了啊,來來來,小老兒這煮了幾個雞蛋,煎了兩張油餅,鄉下小地方也沒什麽好東西,您湊活著當一頓早飯吧。”


    張老頭聞聲連忙推門走了進來,一手裏油紙包著兩張餅,另隻手抓著兩個煮熟的雞蛋。


    “老人家不要忙活了,坐下來一起吃吧,我還有些事情要問你。”


    將近一天沒有吃東西,青奮自己也是餓了,抓起大餅來三口兩口塞進嘴巴裏,含糊不清的招呼老人坐在身邊,他倒是毫不客氣自來熟的可以。張老頭看年輕人吃得高興也是樂嗬嗬的笑著,自個抓過把椅子坐到了客人的對麵。


    “老人家,這鬧鬼的山頭究竟是怎麽回事啊?我昨晚追著那幾個裝神弄鬼的家夥跑到山上,然後突然看到他們被一紅一白兩條我也說不好是人影還是鬼影的東西抓走了。其實來之前就聽說過這有鬧鬼的事情,還請老人家給我講講明白吧。”


    青奮的話半真半假,倒不是有意欺瞞,隻是對普通人來說知道太多未必是一件好事。


    “先生不必多解釋,像你這樣的人物會來到我們這種窮山僻野的小縣城,我早就猜想肯定是有所緣故,小老兒雖然見識不多,但也知道你是個好人,但凡你有用得著我的地方,盡管開口便是。”


    張老頭點了點頭,臉上笑容漸斂,神態漸漸嚴肅了起來。


    “這山頭本來是我們郭北縣的地方,從我祖輩起就在這裏打柴打獵了,說是鬧鬼,其實隻是從大概去年秋天起才有的事情。


    第一個出事的是縣西屠夫張家的小工,平日裏他每日裏天沒亮便要進山打柴,在日出之前再趕回來燒水開鍋,可那一天直到日上三竿也不見回來的人影。這小工本是外地人,當時眾人也隻當他是受不得張家虐待自個跑了,張屠夫家的婆娘還站在街頭罵了半天的街,之後也沒人在意這事。


    第二個出事的是縣裏的那幾個書生。他們那天聽說是要約著去山上觀賞美景飲酒作詩――說實話我老頭子是不懂啦,那山上連條好點的路都沒有,唯一剩下的一座寺廟也是荒廢多年破破爛爛,那種地方有什麽好遊的――,反正他們一群人就是去了。一天之後隻有一個逃下了山來,人已經瘋癲了,口中不停的說著‘女鬼吃人’之類的話語,鬧鬼的傳說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出了這麽大的事情,縣老爺當然得查個清楚。他領著我們這裏的獵戶與捕快前去搜山,結果找倒是找到了那幾個書生的屍體,可據說死相極為可怕,絕對不是人能幹出來的事情。當時上山的所有人幾乎是連滾帶爬的下了山,從此縣老爺就下了封山令。”


    張老頭口舌不算多麽靈巧,但腦子非常清晰,一字一句將來鬧鬼的龍去脈交代了個清清楚楚。青奮點了點頭,這樣的故事中規中矩,也並沒有太多的線索可以找尋。


    昨天的時候青奮已經與樹妖姥姥跟紅白兩女鬼交過手,當然知道那幾位都是什麽角色。可問題是正如一開始所說那樣,修煉那種吸人精元功法的女人,沒理由會主動隱居到荒山野嶺的地方修身養性,抓幾個沒有功夫的村民吃個半湯不飽,其中必有蹊蹺。


    昨夜所見那三人中樹妖姥姥是個武功奇技雖高,性子卻急躁單純的人。紅紗女小卓心胸狹窄善妒,腦袋一根筋不會轉彎,自己隨手給她扔了根骨頭她便死死的咬著同伴去了。唯有白紗女小倩心思細密穩健,武功天賦也頗有可觀之處,可做大事,但可惜她的性格卻不像是喜歡出頭主導主導之人。如果這三人的組合如果就是鬧鬼事件的全部參與者,那麽所留破綻必多。


    “那之後就再沒有人上過山去了嗎?”


    “哪能啊!這世上總有那麽些不信邪的人。記得該是今年剛入春的時候,程鐵牛還喝多了跟人打賭,說是敢到鬧鬼山上去住一晚,賭整整一兩銀子,結果卻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自那以後也還是偶爾聽說有人進山的,有說去了見到妖精如何三頭六臂僥幸逃回性命,有說女鬼美豔絕倫自己在那裏享了一兩個月的豔福,更有人現在得了病都不請大夫,隻說是夜裏出門撞了邪氣,但請些巫婆神漢來驅邪,整個一烏煙瘴氣!”


    張老頭邊說邊歎氣。青奮也搖搖頭,這條情報也沒什麽用,看來隻有自己另辟他徑再想辦法了。


    其實說來說去,自己與那女鬼三人並沒有什麽深仇大恨非要了結不可,隻是與人交易前來查探虛實而已。現在基本已經對他們的情況有個模糊的了解,如果就這樣回給通天閣那邊,以他們的資料庫想來不難從武功、樣貌等情況推出事情的前後原委。隻是一來這麽做事未免有偷奸耍滑之嫌,二來更重要的是紅紗女殺了人,如果隻是武林廝殺也就罷了,但根據張老頭所言死者還有無辜平民。雖然自己還不至於武斷到聽了一麵之詞就要判人死刑,但既知狀況也不能就此了事撒手。


    想到這裏,青奮將最後的雞蛋三口兩口的塞進嘴裏,拍著手上的油餅屑站了起來。


    “多謝老人家的油餅和雞蛋了,我還有事在身這就告辭了。對了,您的兒子其實很孝順,老人家不妨多誇獎他幾句,我聽人說,這人啊是越罵越笨,越誇越聰明的!”


    辭過老頭出了張家的門,日頭已經高高掛在天中,這是一個暖洋洋的夏日。昨天的白蓮教大神風波似乎根本沒有對這個小小的縣城造成什麽影響,屋頭上炊煙繚繞,偶爾見不拘小節的鄉氓端著土瓷大碗在街上邊走邊吃,一幅悠哉鄉下的景象。那棵危險的大樹已經被砍得隻剩半截漆黑的樹樁突兀的杵在道邊沒人再多看一眼,青奮不由得不佩服郭北縣人對環境適應能力的強大。


    青某人一邊感歎一邊好似散步般在郭北縣裏走著,旁人自有不少認識這位昨天大戰“仙師”的“妖魔”,雖然明知都是假貨,但人人仍是心有餘悸敬畏交雜,竟無一人膽敢上前搭話。他人不來打攪青某人也樂得省心,將小小的郭北縣翻了一遍,很快便在一個僻靜牆院外找到了自己想找的東西。


    “上好的香粉殘餘痕跡,應該不會有錯了。”


    青奮拍拍手抖落了從一輛四輪馬車上抹下的絕不該是這個偏遠小縣擁有的東西,轉手敲了敲車旁邊人家的房門。


    “裏麵的人開門!你犯的事兒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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