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現代電視電影裏,太監大多都是麵色蒼白,陰陽怪氣,有的還要扭著小腰,翹著蘭花指,吐著血腥的口紅,一說話,那就如同風中淩亂似的顫顫悠悠,臉上塗的粉如下雪似的往下落……這種形象不能說完全不對,但顯然是不可能全對的,要知道太監服侍的不是皇帝皇後,也要是貴妃王爺之類的貴人,這些人就算是有那種心理變態審美趣味和大眾不一樣的,也不可能從上到下幾百口都這麽與眾不同,更何況,這種偏僻的愛好,就算是有了,也要藏著遮著,坦白在公眾麵前的可能性——哪怕大家都知道了,也是絕對要看透不說透的。


    所以,就算真的有那種愛好,也不可能把那種形象的人天天放在身邊的,更何況,安平帝就算是抽,審美觀還是正常的,這劉永雖然不能說長的多麽貌美或英俊,但也斯文秀氣,而且在後宮中威風了十多年,自身也有一種氣度,不過因為身體上畢竟少了一件關鍵的東西,眉宇中也總是有著一點女氣,此時一臉關切的坐在床頭為劉文擦臉,那看上去,就像是妻子在照顧生病的丈夫。


    一個是儒雅風流,一個是文雅含蓄,若是讓旁人來看,這畫麵當然是和諧美麗的,可落到鄭定輝眼裏,那不啻為一個穿心箭,銀光閃過,差點將他當吸血鬼似的氣化了。


    他一個愣神,腦中瞬間閃過幾個念頭,最後停留在腦中的就隻有兩個,一個是這是劉大郎故意擺出來氣他的,就和他故意幾個月沒有去信一樣;另一個則是,就這麽短短幾個月,劉大郎就又給他發展出了一個情敵!


    前者令他喜悅,後者令他氣憤,一喜一憂中,鄭定輝還真不是一般的糾結,不過再糾結,現在也不能露出來,他微微的吸了一口氣,快走兩步:“大哥!”


    劉文現在正燒的糊裏糊塗的,聽到他的聲音,睜開眼,看到是他,冷哼了一聲,又閉上了,這一聲輕飄飄,冷冰冰,鄭定輝卻仿佛喝了一碗老參湯,從頭暖到了腳,舒服的打了個哆嗦。


    “大哥!”他又叫了一聲,快步來到床邊,位置好巧不巧,就把劉永隔了開來,“大哥你這是怎麽了?”


    劉文微皺了一下眉,劉永道:“鄭將軍不必太過掛心,安之隻是勞累再遇上風寒,剛才軍中郎中已來看過,隻要好生休養兩日,就無大礙的。”


    劉永細聲細氣,話語中帶著寬慰,但聽在鄭定輝耳裏更是酸澀——安之、安之,他們兩個已經熟悉到這種程度了?!


    他心中這樣想著,麵上卻不露,拱了拱手:“真是多謝,劉大人勞心了。”


    劉永一笑,繼續細聲細氣


    的說:“我這一路來,很受安之照顧,這又算得了什麽?”


    他說著,又看了劉文一眼,這一眼對他來說,是帶了幾分關心和感慨,落在鄭定輝眼中,那自然又是不一樣了,他點點頭道:“劉大人一路也辛苦了,大哥這裏,有我照顧,劉大人就不用擔心了。”


    劉永也不是個身體強壯的,雖然因為從小就侍奉人,得到了鍛煉,但這些年也算是養尊處優的了,這麽一路走來,他也真是勞累的了,聽鄭定輝這麽說,就又說了兩句客套話,然後就向外走去,走到門邊的時候,他回頭看了一眼,就見鄭定輝正坐在他剛才的位置上給劉文擦臉,頓時,他心中就有一種古怪的感覺,他一時也來不及多想,隻是心想他剛才才給劉安之擦過,怎麽現在就又有汗了?


    因為劉文有潔癖,鄭定輝也跟著養了一些小習慣,比如早晚一定刷牙,比如隨身帶著手帕汗巾之類的,此時他就正拿著帶的汗巾給劉文擦了又擦,劉文迷迷糊糊,也知道身邊換了人,但他現在也沒那力氣去管,因此就沒有動,哪知道鄭定輝卻在那裏擦了又擦,沒完沒了了,雖然他動作輕柔,但那麽一點地方被他來回的折騰也不舒服。


    “你有完沒完!”


    鄭定輝一驚,手一抖,汗巾就落了下來:“大哥,我、我……”


    “看你那點出息!”


    他說完,就又閉上了眼,沒過一會兒,就感覺一個東西趴在了自己的頸旁,肩膀微微的有些受力,但並不覺得沉重,他睜開眼,就看到鄭定輝支著自己的身體,隻把頭靠在自己的右邊。


    “大哥又罵我了。”鄭定輝有些抱怨的說,“不過我卻很高興能聽到大哥罵我。”


    劉文本要說什麽,聽到這一句,頓時被雷住了,而此時被雷飛的還有剛來到門邊,還沒有走進門來的周琳。知道朝廷的使者來了,周琳雖然竭力想裝著淡定,但到底有些心動,所以就一直派人打聽著前麵的消息,在知道劉文也來了後,他心思一動,就讓周場去勒索了鄭定輝,後來周場回來稟告說勒索成功,他在心滿意足的同時,也就搜刮了一些軍中的好吃食,慢悠悠的往這邊來了。


    鄭定輝的大哥來了,於情於理他都要來打聲招呼的,在來的同時,他還想著這鄭定輝是這個樣,這把他一手教出來的劉文更威嚴、更嚴肅,估計,也就和自家父親那樣似的。


    想到自己的老爹,他還有些怯怯的,可也不能不來,就想著來這裏露一下麵,然後就早早告辭,哪知道他人還沒進去,就聽到裏麵傳來這麽一句,頓時教下一個趔趄,幾乎跌倒在那裏。


    他手扶著牆,腦


    袋有些發蒙,就在這時,就聽到裏麵傳來一個有些清冷的聲音:“你先起來。”


    “我不。”


    “起來!”


    一陣窸窣聲,周琳探過頭,就看到鄭定輝老老實實的站在那兒,低著頭,從他這個角度,也看不到他此時的表情,隻聽他道:“大哥對不起,我一時興奮,就忘了大哥還病著,大哥你先歇著,我去給你煮粥。”


    周琳一聽他這麽說,立刻縮回了頭,剛想著要怎麽掩飾過去,就聽後麵傳來一個聲音:“周將軍,你怎麽在這裏?”


    他回過頭,就見一個小兵端著一個托盤,上麵明顯放著湯藥,他張開嘴,還沒出聲,就聽那小兵又道:“鄭將軍!”


    原來鄭定輝已經走出來了,他也不去看周琳,隻是道:“這是郎中開的藥嗎?”


    “啊,是的。”


    “給我吧。”


    他說著,就接了過去,那小兵覺得此時情況不對,本能的就想離開,聽他這麽一說,當然沒有二話,鄭定輝拿了托盤,這才看向周琳:“你這是,來看我大哥的?”


    周琳點點頭,鄭定輝又道:“那你進來吧。”


    他說著,向門裏走去,周琳抱著東西跟在他後麵,心中很是忐忑,雖然他不是故意的吧,但的確是偷聽了,而且還聽到點不是那麽該聽的,最重要的是,還被抓住了!這鄭定輝現在雖然麵上不露,但心中不定是怎麽想的,接下來,他說不定很有一些苦頭要吃。


    他正這樣想著,就聽鄭定輝在那裏介紹他:“大哥,這是周琳,和我一樣,都是軍中校官,聽說你來了,就特地趕了過來,知道你病了,還帶了些東西。”


    劉文抬了抬身:“有勞周將軍了。”


    周琳連稱不敢,又說自己和鄭定輝交好,又說自己最佩服的就是鄭定輝了,他知道鄭定輝最看重劉文,所以就變了法的誇他,直到鄭定輝端著藥上來讓劉文喝,這才暫時停下。


    不過他的嘴是停了,眼睛卻更忙了,他假裝看鄭定輝,眼角的餘光卻將劉文掃了個遍,第一個感覺是,這和自己的老爹沒半點像的,第二個感覺則是……這劉大哥,怪俊俏的啊。


    因為發熱,劉文的麵頰有些發潮紅,眼中帶著幾分水光,眉頭微微的蹙著,周琳看第一眼還不覺得,越看就覺得這劉文有一種別樣的風采,再看到他低頭喝藥的嘴角,他不自覺地就吞了口口水。


    這一口口水吞下,他自己就驚住了,連忙掉轉目光,心說就算軍中三年,母豬賽貂蟬,這也不能這麽看鄭定輝的大哥啊。


    他沒有發現,他這目光一調離,劉文就抬起了頭,


    很是冰冷的看了鄭定輝一眼,而鄭定輝則隻是溫和的笑笑,那笑中,很帶了一些寵溺——劉文再次被雷飛了。


    “大哥我先去煮粥,讓周琳先在這裏陪著你,周琳,你幫我在這裏陪一下大哥。”


    周琳連忙點頭,應了之後,才覺得有些不對,煮粥,這是什麽意思?是說鄭定輝自己去、去煮粥……?他這樣想著,鄭定輝就出去了,不一會兒就端了一個托盤回來,托盤上有一個小砂鍋,還有一小碟木耳,一小碟藕片。


    他搬了一個小凳子放在劉文的床邊,把這些東西放過去,然後掀開鍋蓋,這一掀開,就傳來一陣香氣,他拿了勺子,盛了兩勺在小碗裏,送到劉文嘴邊:“灶上已經開始煮了,若是再現煮,時間來不及,好在也是小鍋燉的,我就盛出來,加了一些雞絲、幹貝大火燉了燉,味道不怎麽好,大哥先湊合著吃了,我一會兒再重新給大哥弄別的。”


    劉文暗暗的刮了他一眼,嘴中則道:“這也就罷了,還麻煩什麽。”


    鄭定輝沒有說什麽,隻是再次會給他一個那種溫和的、寵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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