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這邊笑眯眯的和張英說話,回過頭,他臉上的笑容就收了起來,他當然不是因為劉新家的媳婦兒生氣,他還沒丟分到要和一個村婦計較的地步,但這卻是一個信號。


    如果說孫二狗張元來偷變蛋的配方,是這些無賴取巧的話,那劉新家媳婦的這種打聽,最起碼也代表了一部分村中人的想法——他們同樣眼紅劉家的變蛋。


    他想了想,在晚上吃飯的時候道:“我想把變蛋的方法交給一部分人。”


    鄭定輝一愣,一句“你傻了”差點破口而出,劉武也是瞪大了眼:“哥,為什麽?”


    劉文把張英早上的話說了一遍。劉武依然迷茫:“那又怎麽了?誰都知道劉新家新娶的這個是個厲害的,這才進家門不到兩個月,她婆婆都不敢管她了呢!”


    “你這話從哪裏聽來的?”


    “大家都這樣說啊。”


    劉文看著他,沒有開口,劉武又是莫名其妙又有點害怕:“怎、怎麽了?”


    劉文依然沒有說,鄭定輝捅了他一下,低聲道:“你好歹也是個男人,天天留心這老娘們的事做什麽?”


    “我才沒有留心呢,是別人說的我聽到了!”


    “聽到就聽到,你何必再說什麽?”


    劉武還想再說什麽,一抬眼,就看到劉文的目光一直放在這邊,這種目光,以前經常是對向鄭定輝的,但是這次他知道,是對向自己的,因此他低下頭,把嘴邊的話吞了回去。


    劉文道:“這些東西,聽了也就聽了,但在家人以外的地方就不要傳了。”


    劉武的臉一紅,點點頭,張英看出他的尷尬,因此道:“大哥,二哥以前從不說這些事情的,你不要罵他。”


    劉文又看了劉武一眼,後者更是別扭,鄭定輝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劉文又去看他,他連忙正襟危坐,慢條斯理的夾了口白菜放進嘴裏。


    “劉新家媳婦的事情先放在一邊,我會說將方法提供出來,第一,是因為咱們現在也不指著這個過活了;第二……”他說到這裏,停了一下,然後慢慢開口,“我今日的這話,隻是咱們四個在這裏說說,卻不能讓第五個知道的。”


    他這話一出,其餘三人都認真的點頭。


    “我們這一支,在族中甚薄,有個事情,若是對外,族裏也許還會偏袒我們一兩分,若是對內,卻是難說。我們在這兩年內富裕起來,不知招了多少人的眼,有寬厚的,自然會想到我們的努力,有那種小氣的,就不知道會怎麽想了,春闈還要再等一年,再這之前,我們還要靠族中人的扶持。”


    劉武和鄭定輝都略有所悟,劉文看了他們一眼,道:“你們怎麽想?”


    鄭定輝沒有說話,劉武道:“大哥說的在理,我沒意見。”


    劉文又看向鄭定輝:“你呢?”


    鄭定輝本想說自己也沒意見的,但見了劉文的目光,不由道:“那大郎你是想就這麽直接公布嗎?”


    “你有別的想法?”


    鄭定輝吞了下口水,慢慢的說:“我想,也許指定幾個人比較好。”


    “你覺得指定誰比較好?”


    “裏正是一家,劉旺家和劉全家,對了,還有花嬸家,就這四家比較好。”


    這其中,裏正是不說了,劉旺劉全分別是他們兩邊的鄰居,當年他們落難的時候,兩家也都幫了不少忙,這兩年他們好了,相處的自然更加好了,而花嬸那一家與他們的情分更不用說,挑出這四家,可以說誰都說不出什麽,而且,以後人們再眼紅那變蛋的時候,就不隻是對他們了,更多的,卻是對另外幾家,他們會想,誰讓自己不是裏正,誰讓自己不是劉家兄弟的鄰居,誰讓他們當年沒幫過這對兄弟的忙?如此一來,他們劉家倒隱退到幕後了。


    劉武雖是方正的,但這時也反應了過來:“那是不是劉新家也要說一下?他們家不是有個老叔在外地做官嗎?大哥以後若要做官……”


    劉文笑著搖搖頭,劉武詫異的瞪大了眼。


    “劉新家和咱們家沒有太多的交情,若將變蛋的方法告訴他們,卻會惹人議論了,而且劉新家並不見得就會因此感謝我們。”


    劉武點點頭,但還是忍不住道:“可如果他們懷恨咱們呢?劉新家在村裏做什麽都要強勢一些的,現在咱們給別人說了,卻不給他們說,那會不會對咱們有看法呢?”


    “自然是會的。不過二郎,你不可能討好所有人。”他說著,目光在劉武英兒臉上略過,“你隻要討好你最重要的,或者是你最在意的人就好了。”


    劉武和鄭定輝一起點頭,劉武是心悅誠服,想著自家大哥果然能幹,鄭定輝是一邊點著,一邊在心裏念——這隻白臉狐狸!念叨了一半,不由得愣住了,這次的方法,好像是他說的?那他又算是個什麽狐狸?


    公布變蛋方法的事情就這麽定了,出了正月,劉文就將這四家請到了家中,先說了一通感激的場麵話,然後就把自己的打算說了,這話一出口,這四家都是又驚又喜,劉旺是個性急的,當下道:“大郎,你說的可是真的?”


    劉文笑道:“自然是真的,我怎會拿這種事來開玩笑?”


    劉旺立刻喜不自勝,就算是裏正劉漢山也喜形於色,立刻在心中盤算,劉家的變蛋現在更多的是在王普縣銷售,省城中雖有,卻少,更不要說其他地方了。這第一是因為劉家做不出來那麽多,第二也是他們沒有這個門路,但他就不一樣了,若他知道了方法,就算還有其他的四家,他也相信絕對能比現在劉家兄弟的這獨一份的生意好上兩倍!


    他正高興著,就聽劉文又道:“花叔,你可有什麽要說的?”


    花有才看了左右兩邊的人,有些猶豫,但最後還是道:“大郎,這有些不太妥當吧,若說給了我們,你家……”


    他是劉家當初的長工,可以說是看著劉家怎麽落敗,然後又怎麽起來的,現在看劉家好了,劉家兄弟又都這麽出色,他自然就想著自家女兒能嫁過來,不過除了這些之外,他還是真心擔心劉家兄弟的。劉家現在是又有藕又有魚的,但這東西他們都沒有做過,今年成,誰知道明年成不成呢?這萬一不成,劉家可不就指著變蛋生活了?劉文明年還要考秀才,路費也不說了,重要的是還要和同窗聯絡感情,還要送禮。他記得上次劉文去趕考,可是賣了一畝上好的水田的!


    這要成了秀才,那以後來往的可都是有身份的人,開銷不就更大?若不成,他這個年齡也是要娶親的,不說娶的是誰,總要有些家底。這一下分給他們四個……


    花有才隱隱的有一種想法,劉文要是隻給自己說,他們兩家合夥也就罷了,這又牽連上三家,可不是要賠本嗎?不過這個想法一出來,就被他壓了下去,覺得自己的這個想法好像是有些問題的。


    他在這邊想著。那邊劉漢山劉旺等人的臉色則有了變化,花有才能想到的,他們當然也能想到,隻是就算想到了,未免還會有些不舍。


    劉漢山是久經世故的,當下咳嗽了一聲:“大郎,你的心意,我們都知道了,可是這件事,對你們兄弟也很重要,這事……要不,你們再想想?”


    他嘴中勸說著,心下卻巴不得劉文反對,同時更把花有才罵了個底朝天,心說這不是姓劉的果然就和他們想的不同。


    劉文道:“各位叔叔伯伯,對我們兄弟果真是厚愛,此事我們兄弟已經商量過了,卻是全家都同意的,其實這變蛋的做法倒是簡單的很,若是我不說,大家多吃幾次也就知道了。”


    這話當然是客套的,變蛋的做法的確是很簡單,但若不知道方法,那任是吃上幾百次,也不見得知道到底是怎麽做的。那石灰也就罷了,村中人幾乎家家都有砌牆的手藝,也容易分辨,但是堿麵、茶葉卻不是隨便看看就能看出來的,更何況這其中還有比例的分配,就算是他,記著這幾樣東西,也是實驗了多少次才成功的。


    其實他原本是想做茶葉蛋的,當年他愛吃這個東西,天天壓迫蕭二給他做,蕭二做的茶葉蛋不僅有一般人會放的八角桂皮丁香這些東西,更額外放了香菇、靈芝,總之就是完全按照那個上過中央電視台的台灣日月潭的阿嬤的方法來煮的,以他的口味來看,做出來的倒也不差上下。


    當然,這裏不比現代,靈芝不是那麽常見的,也不會那麽便宜,不過香菇卻還有的找。但在吃了王普縣那一家的茶葉蛋之後,他就不想這件事了,人家能把茶葉蛋賣的那麽貴,果然是有原因的。


    不過,這茶葉蛋令他聯想到了茶葉,進而聯想到了變蛋,倒是無心插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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