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話,大妞二妞立刻眼睛放光,花嬸連忙推辭,不過最後還是在劉家三兄妹的勸說下接了過去,然後又連說:“可不敢再這樣弄了,就算手中寬裕了些,也要想著存些,不說別的,大郎你這也是到了娶親的年齡呢。”


    劉文滿臉黑線的點著頭,然後也不敢再客套,帶著劉武英兒就回去了。


    那一塊花生糕,張英回去就說要分給兩個哥哥吃,但劉家兄弟哪會搶她的這個嘴,她勸不過去,就把那塊花生糕小心的包好,第二天熬湯的時候偷偷的放了進去,她若隻放了一點,劉家兄弟也許還嚐不出來,但放了那麽一整塊,總會有些不同的,劉武喝了一口就想說什麽,劉文搶先道:“英兒的手藝是越發好了,這湯也熬出不同的滋味了。”


    張英低下頭,囁嚅道:“也許明天,就、就不成了。”


    “唔,不過那不是咱們英兒的手藝不好,而是材料不夠了。”


    張英抬起頭,隻見他正自若的夾著蘿卜幹往嘴裏送,臉色平靜,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現,她拿不準他是不是意有所指,就看向劉武,劉武連忙低頭喝湯,她畢竟年幼,過去又沒什麽曆練,也就弄不清到底是怎麽回事,不過看兩位哥哥都喝了這摻著花生糕的麵湯,她也就滿足了。


    這一次的榆錢,最後劉文算來,拋出各種的開銷,落了差不多四百文,這錢,買地是不成的,劉武建議說給先生送束修,然後讓劉文繼續去讀書,劉文卻不願意,在他的記憶中,他的那位先生並不是一個多有師德的人,當然,師德這種東西,有的話是錦上添花,沒有也無關大局,關鍵是這位先生的教學水平一般,學生到了那裏之後,不過是教著背一下書,然後就不管了,所以去不去,也沒什麽大區別,最後劉文用這四百文置辦了個架子車,又置辦了一些小凳子小桌子。


    架子車是村中有手藝的木匠幫著弄的,因他家來找過劉文寫信,因此隻要了他二百文,那些凳子桌子也不過八十文,剩下的一百二十文,劉文存下一百文,其他的都買成了豬肉。


    在現代,劉文是不怎麽待見豬肉的,他更愛吃的是海鮮,但在這裏,豬肉是最便宜的,而且,是最肥膩的,現在劉文發現自己,正在無限的接近劉武——一看到那肥膩膩的肉塊,就有流口水的跡象。


    二十文的豬肉,瘦的一半用來爆炒,肥的那半則用來熬湯,白花花的豬肉,配著蘿卜、冬瓜熬的化在了湯汁裏,然後再就著麵餅,劉家三口吃的滿嘴流油,包括劉文,都覺得這豬肉湯是天下最美味的東西。


    劉家過了個小年,緊接著又開始忙著弄槐花。


    這東西和榆錢又不一樣,榆錢雖然也是能蒸能煮能油炸,但槐花的吃法則更要多一些,而且天生就帶有一些甜滋滋的味道,熬湯卻是最好的了。


    這次劉家的那個架子車派上了用場,劉文到村中的富戶人家租了一頭驢,然後套在車上,又把那些凳子桌子都放上,就帶著劉武英兒一起到了縣城。


    “大哥,我還不知道你會趕車呢。”


    雖然不是自家的牲口,但畢竟是自家的車,坐在上麵,劉武也很是興奮,劉文嗯了一聲:“我以前也不知道。”


    劉武瞪大了眼,劉文又道:“不過我看也沒什麽難的。”


    “啊?”


    “你保護好英兒,萬一車翻了,不要摔著了她。”


    劉武一聽,連忙拽著張英,兩人戰戰兢兢的看著劉文駕馭。


    駕車這種事看起來簡單,要駕好,卻不容易,劉文隻看到別人怎麽駕,要想弄好,是有點想當然了,好在這頭驢是拉慣了車的,他的手法雖然生疏,但一路小心著,也把車穩穩當當的弄到了縣城裏。


    他們原本還想在太高街那個地方擺攤,哪知道一過去,就發現已經有人占了那個位置,而且不僅是一個,竟有兩三個,一溜的籃子擺在那裏,拿著那種黃皮紙招攬生意,其中一人,竟還是他們村的孫二狗。


    看到他們,孫二狗的媳婦立刻別過了臉,孫二狗卻橫著眼看他們,劉武張英立刻就瞪大了眼,劉武想說什麽,卻被劉文拉著了:“二狗哥也來了啊。”


    “怎麽,隻興你們來,不興我們來,這王普縣是你們劉家開的嗎?”


    “二狗哥說的是哪裏話,這王普縣自然是人人都能來的。”


    劉文一邊說著,一邊拉著劉武,在更偏僻的地方找了一個位置,劉武不忿,低叫了一聲,劉文道:“不要叫人家看笑話。”


    “怎麽是看笑話,明明是他……”


    “那地方又沒有寫上咱們的名字,又沒有去到縣衙裏登記,自然是人人都能占的。”


    “但是、但是……”


    劉武知道自家大哥說的在理,但還是覺得氣憤,說起來,他過去也是被欺負慣了的,雖然村中對他們也多有可憐的,但也有那下三無賴的,他人小力薄,除了忍耐,也沒有別的辦法,但是這次他卻覺得無法忍耐,這明明是他大哥想到的辦法,明明是他大哥找到的地方,明明是……


    他兩拳緊握,正在憤怒中,突然就聽到劉文道:“你愣在那裏做什麽,還不過來搬東西?”


    他一愣,回過頭,就看劉文正和張英合力搬桌子,當下也顧不上別的了,連忙回去搭手,看他們沒有再過來,孫二狗暗自得意,回頭就去吆喝自己的媳婦叫賣,她媳婦劉茶花不敢違抗他,隻有細聲細氣的叫了起來。


    她算是劉家村中出了名的俊秀媳婦,雖然這所謂的俊秀也不過是皮膚細嫩些,長的周正些,但放在這裏,在一堆不是男人就是老娘們小女孩的環境中,那也是出挑的了,再加上她心有愧疚,麵上就帶了幾分羞澀,看起來也自是更有一種風情,那對麵喝豆腐腦的和那過往的男人也都願意在她這裏停留,一會兒功夫,就賣出了幾十份的蒸槐花。


    孫二狗心中更是得意,暗自想著,如果這槐花下了,也可以再蒸別的菜,以前隻覺得這蒸菜是鄉下人吃的東西,一般人家也都會弄,現在看來,卻也是很有賺頭的呢。


    他這邊的生意好,其他幾家的生意就差了,特別是劉家這邊,因為地方更偏僻了些,很容易被過往的路人忽略,不過他們畢竟有一個架子車,還有一些桌椅,再加上他們前不久才在這裏賣了榆錢,一些人還留有印象,看他們又出了攤,就過來光顧。


    “大哥,我們現在不僅有蒸槐花了,還有槐花粥,小蔥拌槐花,就是這粥和調拌的都沒辦法打包,要您在這裏吃呢。”


    聽後兩樣沒辦法打包,就有人隻要了蒸槐花,不過也有那沒吃飯的,或者正好有空閑的,就坐了下來。這槐花粥沒什麽稀奇的,不過和粳米熬的粘稠,而那小蔥拌槐花,聽著簡單,卻是先用香油爆了蔥花之後淋上的。


    這時節,農村人吃飯大多用豬油擦擦鍋就算了,縣城中的人講究一些,也不過用菜籽油,這還是要家中富裕的,至於香油,那隻是一個調料,製好了湯之後滴上那麽一兩滴提味,像這種拿來淋澆的,卻是少之又少,因此隻要吃了這道菜的,立刻就感覺不一樣了。


    而一般來說,蒸菜又是最適合配涼拌酸辣的調菜的,這樣會顯得比較利口,劉家的蒸菜本就香甜,再配上這樣的涼菜,自然別有一番滋味,特別是最後再喝上一碗濃稠的粥,那真是口齒生津,吃的人連連大呼過癮,若說有什麽遺憾的,那也就是他們沒辦法帶個小煤爐過來,粥和蒸菜都有些涼,不過此時天氣已熱,這也不算什麽。


    這種吃食上的東西是最做不得假的,好吃了自是客似雲來,不好吃了,任別人說的天花亂墜,那也最多是上一次當的事。第一日還不太顯,到了第二日,就是劉家這邊的生意最好了,待看到劉家那邊賣出十份,自己這邊還不見得賣出一份的時候,孫二狗沉不住氣了,因昨天生意好,他晚上回去後特意去收購了其他人家還沒賣出去的槐花,他給的價錢自然沒有到縣城裏來賣的多,但也總是省了一份腳力,再加上他原本就是個無賴子,所以那幾家就算心中不願,最後還是賣給了他。


    他昨天晚上指使自家媳婦勞作了半夜,特意多做了兩籃,還借了別人的車,這要是賣不出去,他就虧大了,他眼睛發紅的盯著劉家兄弟一會兒,就對自己媳婦說:“你去給那劉家大郎說,讓他們離的再遠些。”


    劉茶花驚訝的看著他,他麵色一沉:“快去!”


    劉茶花低下頭,過了片刻道:“那家兄弟……也不容易呢。”


    話剛說完,腰上就被孫二狗頂了一下,她吃痛的捂著腰,孫二狗卻已經轉身向劉文這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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