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武的臉幾乎成了苦瓜,但還是給劉文數出了三十文,劉文一邊接錢,一邊在心中搖頭,過去他總覺得蕭二太鬧,有的時候被逼急了,甚至有想將他的腦袋摘下來,把那些腦漿啊神經啊重新捋順一遍的衝動,那時候他最盼望的,就是蕭二能變得乖巧一些,可是為什麽現在遇到個乖巧的,他卻覺得喪失了很多的樂趣呢?


    難道他也有所謂的斯特哥爾摩綜合症?被蕭二折騰習慣了,碰上一個懂事的倒不適應了?想到這裏,自己都覺得有些惡寒,當下搖了下頭,不敢再想了。


    到了藥店,那夥計覺得他的要求奇怪,但見他氣質斯文,談吐溫和,再加上此時也沒有其他顧客,就指點他這紙要到哪裏去買,這王普縣隨便也沒有多大,那賣紙的雖然離得較遠,但不到兩刻鍾,劉文也抱著紙回來了,此時張英也不吆喝了,和劉武一起蹲在那裏,眼巴巴的看著對麵的豆腐腦攤子。


    “想吃的話就去買一碗。”


    劉文開口,兩人立刻同時搖頭,劉武道:“大哥,那紙,你、你買了?”


    “諾,不就都在這裏?”


    “那、那……”


    “三十文也就隻能買這麽多了,不過咱們先湊合吧。”


    劉武的臉更苦了,買了雞羊搭上了那麽多的好麵,現在又買了這麽多的紙,這要賣多少榆錢才能賺回來啊,劉文卻不想這麽多,讓他吃了點帶來的窩窩頭喝了些水,就又開始支使他叫了,不過這次不能單叫賣榆錢了,而是要喊一長溜。


    “打包榆錢,好吃不貴,物美價廉,新鮮可口。”


    這是劉文剛才在路上想好的廣告詞,劉武覺得這實在有點虛誇,好吃新鮮也就罷了,卻是極貴的,不過此時他隻想著將投入的賺回來,加上剛才和張英已經叫過一次了,倒也能放得開麵子了。


    兩人叫著,一開始還沒什麽,不過一會兒就有人來問了,主要是人們對那頭一句有些不解,待知道這所謂的打包就是用紙包著,有的人笑著走了,有的人則會多問一句。


    “大叔,我們這榆錢真好吃呢,你買回去一包嚐嚐就知道了,而且我們這用紙包著也幹淨,不說別的,就是這幹淨新鮮也當值兩文錢吧。”


    碰上這種多問一句的,劉文就會一邊這麽應付,一邊讓劉武張英裁紙打包,然後又問人家要不要蒜頭蒜苗,有那多嘴問這麽一句的,其實並不是想買,但見他們弄好了,也不好別了麵子,反正也不過隻是兩文。


    這兩文放在劉武那裏覺得很多,但對這縣城中的一般人來說也不算什麽,這就像在現代,哪怕是在最普通的小縣城裏,也很少人會覺得一瓶汽水一塊錢貴一樣。


    他們先前這榆錢賣不出去,最大的原因是他們沒有一個固定的攤子,沒有凳子桌子,雖說他們準備了小瓷碗,可又有幾個人願意捧著碗站在這裏吃的?而打成了包則不一樣,拿上一包提回家,好吃了算是家中今日多了份菜,不好吃了也不過兩文錢,他們這邊有生意了,那邊有喝豆腐腦的也好奇了起來,不一會兒就有人高喊,要給他們也包一包過去,劉文自然連忙應了,他將攤子支在這裏,就是因為看到那邊有個這樣的攤子,他在現代的時候沒少逛夜市,知道凡是羊肉串附近的燒餅攤子總要比別處的生意好些,若是附近還能有個賣湯水的,那三家的生意都會很好,雖然那豆腐腦旁邊還有賣炸果子的,但總也會有人想換換口味的。


    而且這些人就坐在這裏,若是合了他們的口味,自然會再叫,無形中就會將他們的生意帶出來,所以劉文這邊一邊給人家包,一邊又讓劉武跑過去問人家是否要醋要鹽要醬油,這種殷情雖然囉嗦了些,卻也令那些喝豆腐腦的顧客很是享受。


    劉文的這份蒸榆錢雖然不複雜,但一般人家吃這個東西大多是圖個新鮮,往裏麵打雞蛋都少,更何況夾雞湯了,榆錢稍稍有些硬,麵是軟的,配著這種鮮味,那真是別有一番滋味,那位叫榆錢的嚐了口,立刻就叫了聲好,又讓劉文再給他包一份,他好帶回去讓家裏人也嚐嚐,其他人一見他這邊說好,自然也有根著買的,還有那早先買了回家吃的也有回來再買的,這批人一來,更帶動了生意,他們帶來的榆錢本就不多,這麽被眾人一搶,很快就賣光了,最後的幾十份,也沒蒜頭送了,不過人家知道他們這蒜也沒啥出奇的,也都不稀罕。


    人買東西就是如此,越有人買,別人越覺得好,越覺得需要買,因此後來的,雖然也不知道他們家的榆錢到底怎樣,但看買不到了也大是遺憾,最後還有人追問他們明天是否還來,樂得劉武隻會笑,當人潮散去之後,劉文提議給他買糖葫蘆,他也沒有拒絕,不過再咬了一口之後,被山楂一酸,立刻清醒了過來。


    “大哥,咱們其實沒賺多少啊,三十文的紙錢,三十文的肉錢,還有雞蛋、玉米小米麵,還有城門費,這加在一起就差不多八十文了,咱們今日賣的大概有一百份,這糖葫蘆又要錢,還有咱們三人都來了,大哥不能給人家寫信,英兒不能打絡子,這、這和把榆錢散賣了也差不多啊。”


    他擺著手指頭在那裏算,劉文聽了又好氣又好笑,還沒開口,張英已道:“二哥你忘了,咱家的榆錢還多著呢!”


    這一句話提醒了劉武,他立刻反應了過來,今日他們賣的,不過是他摘下的榆錢的一部分,這榆錢原本很輕,他雖然弄下來的不多,但鋪開來隻看的話卻是非常不少的,隻是再和麵合在一起蒸,那自然又是另外一個樣子,他們這次帶來的,還不到他摘下的四分之一,這也就似乎說,這一次的榆錢,他們要比往年多賺個四百文!


    “而且以後也不用再買肉了,湯用來和麵,肉咱們還可以再吃了。”


    煮了幾次的肉,自然就不夠鮮美了,但對於劉家,也是非常具有誘惑力的,聽劉文這麽一說,劉武和張英都吞開了口水,包括劉文自己也覺得嘴角好像要有唾液流出的跡象。


    “果然是倉稟實而後知禮節,真想不到肉竟然對我有了這樣的誘惑力。”


    想到這裏,劉文很有點內傷的感覺。


    劉家這邊賣的不錯,花有才的榆錢出手的也迅速,隻是他看劉家竟把那榆錢都賣光了,也有點吃驚,連連感歎果然是縣城裏的人,吃食上真要比村裏的人大方,又想自家可不可以這樣做,隻是想到自家婆娘的手藝就自覺地放棄了。


    過去他還不覺得自家婆娘的廚藝有什麽欠缺,但吃了一點劉家送過去的榆錢,就覺得這的確是有差距了,劉家靠這個能賺錢,他們家卻是不能的。


    “果然讀了書的人就是不一樣,連飯食也要比別人更懂呢。”


    花有才自然不知道現在的劉文已經換了人,隻以為這全是劉文從樹上看到的,劉文也的確是這樣忽悠他們的,無論是打絡子,還是榆錢的做法,他都推說是從書上看到的,村中人對書本、知識的敬畏是早就刻在骨子裏的,自然不會懷疑,而且也的確有一些書中有這樣的介紹,因此就算那些真讀了書的也不會覺得有什麽不對,最多也隻會想他,不好好讀聖人經文,隻操心這些東西,也不怪考不上秀才了。


    此後的幾天,劉家三口分批的將榆錢蒸了去賣,有了第一次的經驗,他們也不準備碗筷了,隻是在家的時候就將紙裁剪好,又準備好了一些麻繩,這樣包起來也快些。


    花有才家的榆錢賣了兩次就沒有賣的差不多了,他不再進城,劉家兄弟隻有搭別人的車,無論搭誰的車,劉文都要再給那人十文錢,劉武有些不舍得,想要自己擔著走,劉文聽了摸了摸他的頭:“竭澤而漁這種事,能不做,我一般還是不願意做的。”


    這話說的劉武莫名其妙,隻以為他大哥心疼他,因此幹起活來,越發賣力。


    他們現在要坐別人的車,也不好再帶英兒,劉家兄弟出去的時候,不過回來的時候總不忘給她捎東西,第一次是兩根頭繩,第二次是兩塊花生糕。


    這頭繩也就罷了,村中人雖然不富裕,但也都是疼孩子,有女孩的家裏,若碰上好光景,也會給自己的孩子買些頭繩絹花,但那花生糕,卻是要摻了白糖、飴糖並著芝麻花生一起才能做出來的。


    此時紅糖都算是稀罕品,更何況是白糖了,雖然這裏的白糖也並非現代那種精製的雪白的樣子,但已經是富裕人家才能吃的東西了,就算是劉家過去沒敗之前,家中也很少有這種東西的。


    因此一見這花生糕,花嬸就說劉家兄弟太過了,花家的幾個孩子則眼巴巴的看著英兒的手,英兒又是局促又是歡喜又是不安,有心想分給花家的孩子一份,但她也知道這花生糕昂貴,不敢輕易給人。


    劉文見英兒的目光來回轉,就笑道:“花嬸,這買花生糕的錢,是英兒自己掙的呢,英兒上次在縣裏還說,大妞二妞都是喜歡吃糕點的,想著要給她們捎一塊的,隻是我們上次匆忙,就忽略了,這次的花生糕,英兒一塊,另外一塊,就留給大妞二妞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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