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宛城,該已經是欣欣向榮,經濟一片大好了。


    可是安歌想來想去,卻並不記得在宛城,有見過潘玉兒這樣的人物。


    聽得潘玉兒繼續道:“當時沈婥與還是四殿下的曹煜進入宛城送糧送物,百姓夾道下跪的時候,我不該偷偷地抬頭,向他們看一眼。隻是多看了這一眼,便使我的命運改寫。”


    潘玉兒接下來所說的內容,實在是讓安歌感到意外的。


    話說當時,宛城百姓皆恭敬下跪,皆不抬頭,以示完全的服務與尊重。按照邾國規定,隻有皇帝經過的時候,才會有此重禮,但是四殿下和沈婥得到了這樣的重禮,但是在這些恭敬的人群中,也有實在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偷偷抬眼向曹炟和沈婥觀看的緊。


    這些人中便有潘玉兒,她抬起了頭,正好看到曹煜掀開了馬車的簾幕,示意沈婥往外麵看。


    潘玉兒先是看到那俊逸非凡的四殿下,隻覺得一顆心像被誰狠捏了下般,怦怦怦狂跳,從未見過如此出色優秀的男子。然後就看到了沈婥,她偏過頭對著四殿下露出純淨的笑容,那一刻潘玉兒愣住了,因為雖然隻看了這一眼,她就發覺這個沈婥,與她潘玉兒,居然有著同樣的容貌讎。


    在潘玉兒看向曹煜和沈婥的時候,亦有一個人看到了她,那人便是八王爺曹煣。


    一直以來,曹煣因與齊王曹炟的關係過好,而被四殿下刻意疏遠,這次來宛城,也是配角,甚至都沒有人提起八王爺曹煣也來了。


    曹煣看到了潘玉兒的臉,他眸子裏的震驚表露無疑,潘玉兒發覺到曹煣盯著她看,趕緊低下了頭。


    饒是如此,該來的一切還是來了。


    在沈婥與曹煜被百姓愛戴著,那麽高高在上,被稱誦著的時候,潘玉兒卻捂著餓得痛的肚子,一步一步地挨著往破敗的家裏走去,她要找出一條布袋,然後去派米的地方領米。當時她的心裏頭頻頻在想著一件事,自己與沈婥有著一樣的臉,為何命運卻如何不同?


    為何她是施舍者,而她卻隻能接受施舍呢?上天既然如此不公,為何卻讓她和她有著一樣的臉呢?


    想著想著,便沒有回家,家裏已經窮到連一把銅鏡都沒有,她去了南街道的古井處,此時所有人都排隊去領米領衣物了,隻有她爬在井口,借著倒影,癡癡地看著自己的臉。也不知道這樣看了多久,倒影中多了一個人影。


    她驀然一驚,回過頭來,便看到了之前在隊伍中,騎在馬上盯著她看的那位少年。


    少年著裝華麗,眉目如畫,高貴耀眼的如同天上最亮的星星。


    此時,他一雙桃花般的笑眼裏,盛滿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誘惑,“你想擁有沈婥擁有的一切嗎?”


    她愣愣地看著他,雖然覺得這不可能,但她還是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你和她有著一樣的容貌,她有的,你也應該有,你定是如此想。”少年仿佛已經洞悉了她所有的心思。


    她的神色漸漸地扭屈,眸光漸漸地瘋狂,因為深藏在內心裏的絕望和委屈,使她紅了眼睛,淚水如同決堤的河水直泄而下。


    “對,為什麽是這樣?為什麽我和她長得一樣,但我們的生活卻如同天下地下?為什麽?”


    “因為她比你幸運,隻要你願意努力,你也可以向她一般高高在上。”


    “真,真的嗎?”


    “我隻問你一句,若是我能夠讓你得到沈婥所得到的一切,你願意付出任何的代價嗎?”少年語聲緩緩,卻透著極度的危險和誘惑。


    女人天生的直覺,告訴她有些事可能不會那樣的簡單。


    然而她實在無法拒絕這個改變命運的機會,若她錯過這次機會,那麽她有可能在災情過後就嫁給隔壁賣豬肉的阿三,一輩子和滿身都是肉腥味兒的阿三睡覺,她最大的福利將是阿三把賣剩了的豬肉拿回來,她做起來二人一起吃。或者是,有餘錢的時候在趕集的時候買上一盒廉價的香粉。


    她的人生,最最最高的高度,也僅此而已。但是若她答應了眼前這個少年,那麽她得到的,便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她將得到和沈婥一樣,燦爛的人生。


    這樣一想,她終於不再猶豫,堅定地對少年說:“我願意,付出任何的代價我都願意!”


    少年伸出了手,笑笑地說:“那麽,跟我走吧。”


    潘玉兒沒有問他,他要帶她去哪裏,她甚至沒有回頭,多看那個破敗的家一眼。


    她原本,被她拋下的一切,她不必回頭觀瞻。


    可是兩天後,她被少年帶回了她原本的家,那裏已經被鮮血染滿,她的爹,她的娘,她的另外五個兄弟姐妹,沒有在雪災裏餓死凍死,卻在得到了糧食和衣物準備過好日子的時候,被殺死在自己的家裏。


    少年說:“你要記得,因為沈婥,你失去了你的家人。”


    少年說:“從現在開始,你要恨沈婥,世上若沒有沈婥,那麽留在四殿下


    身邊的,可能就是你。”


    少年說:“從現在開始,你的目標,就是取代沈婥的人生。”


    少年說……


    少年還說了什麽,她已經不記得。她隻看到滿眼的鮮血,曾經與她共患難的家人,相依為命的家人,他們個個都寫得很慘,他們的血在白的雪裏更加觸目驚心,她捂著臉跪下去,眼淚從指縫裏溢出來。


    後來,她知道了,這個少年便是甚得皇帝看重的八王爺。


    再後來的事情,其實安歌大概也猜了出來。


    曹煣殺了潘玉兒的家人,最後放火燒屍,又利用自己的權力將潘玉兒家完全消籍,完成毀屍滅跡之後,他把潘玉兒悄悄地帶回了安陽,交給淳於光悉心教導幾年,便是想要她在關鍵的時候,走出來擾亂所有人的視線,以求達到改變格局的目的。


    後來,沈婥死去,潘玉兒順理成章地出現。


    她出來的恰到好處……


    直到曹煣得知了,曹炟帶著沈婥入君山大陣,方知自己的計策失敗。也就是在那時候,潘玉兒成為了棄子。


    曹煣覺得她沒本事,沒本事迷惑曹炟,反而使曹炟將計就計,擺了他八王爺一道。


    曹煣於是將她棄於陣中不顧。


    ……


    潘玉兒說到這裏時,語氣低沉冰冷,仿若這世上之事,她已在這短短的幾日裏都看透。


    而她之後的遭遇,其實安歌在攝魂壁上也看到一些。


    她隻是疑惑,潘玉兒是如何從況離和淳於光的手中逃出,到了這個黑洞中。


    聽了她的講述,她反而更加的疑惑,“這麽說,你應該更恨八王爺才對,為何你卻讓我替你殺害淳於光師徒呢?”


    “你鬥不過八王爺,讓你去殺他,隻不過是讓你送死而已。我雖然心有不甘,可是當初亦是我告訴他,無論付出任何的代價都願意,到現在這樣的地步,我輸了,是我自己的選擇。


    但是,正是有了淳於光和況離這樣的人物,沒有底線的殘忍,甘當八王爺的爪牙,才將我害成如此模樣!我恨他們!我要他們死!我要他們,永遠也達不成自己的目的,當他們沒用的時候,八王爺自然也會如同棄我一樣,棄了他們!他們的下場,不會比我好!”


    潘玉兒似乎越說越生氣,而安歌終於從她的語氣裏聽出真實,一個人在憤怒和恨的時候,不會撒謊。


    再說,無論黑洞內出現什麽樣的狀況,她是必須要跟隨著她去的,因為她已經卜不出正確的方向,隻能賭一把,賭潘玉兒真的知道曹炟的下落。


    安歌緩聲道:“殺淳於光師徒,以我的能力,隻怕一時辦不到。”


    潘玉兒冷笑了一聲……


    二人就此僵持。


    安歌隻怕如此耽誤下去,事情又有所變化,隻終道:“但是隻怕這次以後,我與他們隻能為敵,再也不可能成為朋友,或許有一天,我殺死了他們,或許有一天,他們殺死了我,我可以答應你,若是我可以殺死他們,在他們死的時候,必會告訴他們,我是為你潘玉兒報仇的。”


    潘玉兒微微地歎了聲,“也隻能如此了,畢竟那二人也非善類,以你的能力,想殺他們的確很難。”


    “那麽,第二件事,你一定要幫我辦到。我要你殺了我,我要知道,曹炟是否對我有過一絲一毫的真心。”


    安歌雖然不知道如何做到,“殺了她”,試探曹炟真心。


    但是想來她是有她的深意,現在隻求能夠早點找到曹炟,為了那十五個殘片,亦是為了曹炟的生命。


    安歌點點頭,“我會做到。”


    那隻白白嫩嫩春蔥兒般的手再次從黑洞裏伸了出來,“那麽,跟我走吧。”


    安歌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隻覺得她的手冰涼……


    心莫心驚了下,然後一步踏入了黑洞中。


    此黑洞與之前皇後姬燁妤帶著她走的黑洞一樣,又有所不一樣,那條黑洞雖黑,卻並不陰冷,而且因為有姬燁妤的陪伴,並不覺得過於害怕。但是進入此石洞之後,她的心始終緊緊地提著,不但是因為洞裏陰風陣陣,而且不知為何,總覺得有股血腥味兒縈繞不去。


    而牽著她的那隻潘玉兒的手,一直都很冰涼,似乎這世上,再也沒人能捂熱她的手了。


    二人都沉默著,就這麽靜靜地往前走。


    有那麽一刹那,安歌甚至覺得,這黑暗沒有盡頭,他們將一直在這樣的黑暗走下去。


    直到看到前麵的亮光,她才略微的安心了些。


    “為什麽選擇我幫你?”


    “安歌,你知道我為何視你為大敵嗎?因為在這幾年,我所見的都是鬼,隻有你與齊王不同,你們都是人,我自覺鬥不過你。也是你們讓我覺得,我是重新回到了人間。如今我是不敢再見齊王的了,想來,他也不一定想要見我,是以,隻能求你幫我了。你是人,自然是有人的弱點,不像鬼,鬼為了自己的目標,摒掉了自己


    所有的弱點。”


    她說安歌和齊王說成是人,卻把他們之外的人,都說成是鬼。


    這個說法,至少證明潘玉兒其實也是清醒的,並不似之前表現出那樣的糊塗,隻是有時候,清醒並不是好事。


    因為就算是徹底清醒的人,也不能真正的,完全的撐握自己的命運。


    這樣的情況下,不若糊裏糊塗往前走。


    說著話,潘玉兒已經頓住了腳步。


    她從懷裏拿出羅盤和卦缽,盤腿坐了下來,“安歌,我會送你去到曹炟的身邊,但是你一定要記得你答應過我的事。否則的話,我立刻放下斷龍石,介時所有人都死在這裏便也罷了。”


    原來出口雖然就在前方,但是通往曹炟身邊的路,卻並不在前方,而是在這個石洞裏。


    潘玉兒說著,已經將卦缽以訣推到半空,同時手中的羅盤迅速轉動,安歌隻覺得潘玉兒手中訣法甚是奇怪,但又因為隻能大略看到個黑黑的影子,是以並不能真正的清楚她是如何捏訣的,反正片刻之後,安歌隻覺得自己腳下忽然起了一股旋風,吹起她的裙角,她剛要問句什麽。


    腳下一空,青石板後撤,她已經掉到了一個黑暗所在。


    同時又有一人落在她的身邊,鼻端的血腥味很是濃鬱,原來是潘玉兒也下來了。


    安歌剛要說話,潘玉兒已經在她的耳邊輕語,“別說話,看外麵。”


    安歌往外麵看去,一眼看到了曹炟。


    他與她之間,他與她之間,似乎就隔著一麵薄薄的透明的牆壁。


    潘玉兒又道:“你知道這是哪裏?”


    安歌往四周打量,雖然能夠看到外麵的情景,但這裏其實依舊很黑暗,隻覺得四壁狹窄,與潘玉兒縮在這狹小的位置,已然有些氣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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